方新桃才要吐露心中所思所想,来个坦诚相待,哪知胡雷只一味将人粗鲁压到身下行夫妻之事。
他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些耻笑和讥讽,所幸不再刻意遮掩,不使用旁余辅助,只想着一展雄风,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没了闹头,温情不过弹指一挥间便草草收场。
方新桃拍拍他肩膀,柔柔安慰道:“相公,你定是累了吧?不要紧的,你别放在心上。”
只一句,便让胡雷大改往日温和,变得暴躁癫狂起来,不仅言语侮辱,竟还挥拳相向。
胡雷心魔涌现,面目全非,咆哮怒吼:“方新桃你敢,你胆敢让我输,我就杀了你!”
方新桃初时还苦苦挣扎和哀求,直到拳头朝她的脸上、胸口和肚子重重落下。
强烈的钝痛感席卷了方新桃,她这时才知道,自己日夜相对的,视作救赎的枕边人,原来从不是她所看到的样子。
求生的本能让她奋起反抗,收拢自己伤痕累累的躯体飞奔下床,夺门而出。
胡雷红了眼,提裤追赶,胡家其余四人忙出来一看究竟,又跟在后头劝喊。
残月如钩,凄冷苍凉,人间悲剧,反复上演。
方新桃踩中裙角,滑落水沟,几次挣扎,一身污糟,踉跄但仍奋力前行。
四周一片漆黑,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大地。
她求助无门,慌乱之下只能朝前头莫名燃起的火光奔去,“救命啊,救命!”
胡雷狂奔而来,将人一把擒住,死死捂住她的嘴,忽然高喊:“归来归来,魂兮归来,祖宗保佑,邪祟远离!”
胡家其余四人赶来架住方新桃,不知情的他们听见胡雷这般说,皆信了,急忙大喊:“快回去拿香灰冲水灌了。”
方新桃一口狠咬胡雷的手,扯开嗓门大喊:“救命,救”
后字还含糊便消了声,胡雷狠厉死死捂住方新桃的嘴巴,一家人将她拖回了家。
莫名的火光忽明忽暗,一个人影跛脚前来,却只能任由这一幕如夜中怪谈一般隐匿在无边的黑夜中。
虽觉惊悚,但又莫名觉得那男子的声音很是熟悉,他又前行几步去前追,却是连一点痕迹都抓不着了。
才转身,却被一物绊住跛脚,踉跄几步,弯腰拾起,却是一串木珠子。
他静静站在原处,无奈叹气,又心有牵挂,只得先回家。
双林村,林家。
林家此时也是乱成一锅粥,孩子夜里高热说胡话,神情怪异,家人疑心是白日出门找野菜受了惊吓,掉了魂,便叫家人到岔路口烧黄表纸。
“小叔,黄表纸可烧干净了?”
“大嫂放,放心,已经烧了。小宝可,可好些了?”
“秋姐,可是三儿回来了?哎哟,真是祖宗保佑,小宝烧退了,你们快过来看。”
他们见孩子没再哭闹,终于能平静入睡,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三儿,你这手上拿着什么啊?大晚上,外头的东西可不兴胡乱捡回家,你没见着小宝就为这病的嘛,你真真是不长教训。”
“咦,小叔我看看。这东西,这东西不是新桃带着的佛珠吗?”
认得这串佛珠这人便是李惠秋,捡到佛珠之人便是她小叔子林东升。
李惠秋仔细又看了两遍,确认无疑,忙问其中经过。
林东升便把事情仔细讲清楚了。
李惠秋不可置信道:“我没记错的话方三妹嫁的是双洞村的胡家吧?那人我还见过的,看着不像是这么可怕的人啊?会不会这个巧合,这佛珠是方三妹其他早些时候掉落的啊?”
林东升想了想,又把白日胡雷骂小宝一事说了。
林进升忙确认道:“三弟,你能肯定胡雷是故意挡着小宝的?”
林东升肯定点点头,“小宝在左,他,他走中间,我才低头,他就站到小宝前,前面来了,小宝根本没走,走偏。”
林母十分气愤:“真真是两样布夹袄,够表里不一的!”
林父也道:“胡老头我倒认得人,是个严肃的性子。他老子我也认得,是附近有名的热心肠,外头名声好得很,内里是个什么样,我就不知晓了。”
李惠秋一脸担忧,“那这么说,三妹是,是被他们家欺负了?那怎么办啊?我们总不好当看不见哩,她嫂子可是小宝救命恩人呐。”
林进升是个直爽干脆的性子,“什么怎么办,明天一早我们就上门去看个究竟!”
林母轻斥道:“这样直剌剌去哪成,人家又不傻。你们听我的,明早我和儿媳先去探个底,就说小宝惊着了,又听三儿说白日撞了他,只说借他件衣服过个火。”
“等心里有了底,进升再去三里村跟方家提一嘴,若人家上心,我们才好出手配合,若人家不管,我们不是多管闲事嘛。”
几人一听,都觉得这样很对,便和衣而睡,等天亮后各自出门办事了。
胡家见林母和秋姐前来,心下一惊,虽打起精神来应对,但到底神情有异。
况且乡下农家,对拿衣服过火什么的都谨慎得很,哪知他们只略问两句便给了衣服,只想赶紧将来人打发走。
秋姐一回家便叫林进升快快跑一趟三里村,林进升顾不得其他,一路跑着去,连老丈人家门都没进,直直去了方家。
此时方至诚还在田里犁田,只有杨初意在家门口菜地忙活,见他步履匆忙朝自家而来,赶紧喊住人询问。
杨初意一听是方新桃那出事了,收拾东西放好,直接把牛车先拉出来,就在坡上喊在田里的方至诚。
方至诚大抵是第一次听见杨初意这般在远处慌忙喊自己的,一脚的泥也顾不上洗,匆忙赶回,听罢三人便齐齐往双洞村赶。
只是今天好像事情都撞一块去了。
方至诚心急赶路,但他毕竟驾车技术还一般,那大黑牛也是有气性的,跑得飞快,在梧桐村路口那处便与一辆马车对了个面。
大黑牛蛮横,马却受惊扬起了身子,万幸是车厢没翻倒,不然可就麻烦了。
方至诚勒停了牛赶忙下车跑去和人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人没伤着吧?”
那车夫大骂:“赶着去投胎啊!你们这路就这么一丁点大,你也不看着点,真是的,出了事你们赔得起吗?!”
方至诚忙鞠躬赔礼:“真是抱歉,我家人出了事,一时心急才这般鲁莽,惊着贵人真是不好意思,您看看伤哪没有?”
雷掌柜掀开门帘,呵斥道:“我们要是伤着了你赔得起吗?”
杨初意走到跟前,客气有礼道:“的确是我们不对,我夫君更是莽撞,慌了神,连安全都忘了。幸而你们乘着车马,若撞着光身走的妇孺老者,更叫人后怕呢。您哪里撞着了?不如我们带您去医馆看看吧?”
雷掌柜见这娘子年岁不大,身上却有淡然沉静之感。
又见她男人腿上还沾着泥,忧心且焦急。
牛车边上的汉子更是急得直跺脚,便道:“算了,下次注意点,真出了事你们赔也赔不起!”
两人再次致歉谢过,才转身,那车夫却叫住他们。
杨初意还以为他们反悔了,哪知对方问:“前面就是三里村了吧?还远不远?”
方至诚下意识想说你怎么知道,可再一想,梧桐村进去也只有三里村这一个村子了,才道:“马车走得快,一刻钟便能到。”
那车夫点点头便驾车而去,杨初意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疑心这马车上的人就是来找他们的,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便没有在深想。
三人这才上了牛车继续赶路,只是再也不敢这般慌张了。
杨初意知他心急,换了林进升赶车,叫他与自己并排坐着。
方至诚这会想起刚刚的事才觉得后怕,又恐杨初意误会他真的因心急不顾她安全,急急解释道:“意娘,我刚刚,”
“我知道。”杨初意会心一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解释了。
有外人在场,她也不想多说其他。
更何况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方新桃具体是什么情况,焦心之下哪说得出其他话来。
此时胡家氛围低沉,胡雷冷着脸任由家人怎么问都不说他对方新桃态度忽变的缘由。
他们的重点全在胡雷身上,劝说无果后便没再多问,俨然忘记了屋里还躺着一个被毒打过的方新桃。
若说他们没把方新桃当作一家人,不关心她的喜怒哀乐也罢,可如今她伤痕累累,竟还选择漠视,那简直令人发指。
可他们忘了,她是有家人的,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