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巡洋舰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平稳前进。
鸣笛声响彻天空,带着湿润气息的海风铺面而来,冲洗着巡洋舰内的沉寂空气。
玛利亚正站控制台上,通过窗户向外远眺。
一望无际的海洋让她有一种面对大自然的无力感,这不禁让她想起家乡里的一句话语。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若是征服了星辰大海,何愁不强?
迎面着海风带来的感觉,玛利亚舒服的眯起双眼。
“殿下,看样子您很喜欢这艘巡洋舰?”
一名军官走上了台,他恭敬地站在一旁。
尽管一直在圣彼得堡港内服役,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忽略外界的情况,更何况是这名出名的公主殿下。
至今为止都从来没有一个公主可以亲自率领军队去讨伐土匪。
就连那名伟大的叶卡捷琳娜大帝,也只是留在后方,进行战略上的策划与部署,绝不可能亲自赶赴战场。
开过枪,见过血,杀过人,是一个狠人。
这是巡洋舰内水手们对这位公主的评价。
尽管没见过面,但这份评价绝对不低,而如今见面了,更是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想。
一身利索男装,腰间配置一把毛瑟手枪。
行走时,右手总会紧贴腰间。
绝非一般公主那样的华丽美貌,却又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俊美之感,着实是让人眼前一亮。
既不会有花瓶的反应,更不会有柔弱的感觉。
怎么形容呢?对,就像是一朵玫瑰。
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尖锐的利刺。
“嗯。”
海风吹散了玛利亚的头发,她挽过长发,轻轻地问了一声。
“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阿克·雷瑟夫。”雷瑟夫立正腰杆,尽管风势很大,却还是阻挡不住他的洪亮声音。
“雷瑟夫阁下,我很喜欢这艘船。”
玛利亚依旧看着前进的海面。
船头撞击着海面,激溅而出的浪花落在了甲板之上。
“阿芙乐尔号是一艘好船。”
听见这位充满传奇的公主殿下如此夸赞自己的船,雷瑟夫兴奋地叫道。
“是的殿下,它是一艘伟大的船。”
“不你错了雷瑟夫阁下。”玛利亚轻握着栏杆,眼神中带着不一样的感情色彩:“你应该称呼阿芙乐尔号为‘她’。”
“……她?”
“是的,她是一位勇敢伟大的姑娘。”轻抚着阿芙乐尔号,玛利亚带着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这艘巡洋舰:“就应该对待恋人一般对待着她。”
“……”
这位公主殿下确实是传奇啊,但不知为何,雷瑟夫总觉得她有点奇特微妙。
哪有人会把船当做女朋友的啊,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虽然雷瑟夫是这样去想,但他可不敢当着玛利亚的面这样去说。
况且,他确实是有意向玛利亚示好。
俄国高层内有一个风气,那就军官与贵族搭桥。
军官要想往上爬,就得有人给你搭建桥梁,谁最适合?贵族!
而且贵族缺的是什么?武装力量。
因此不少贵族都会秘密与军官私交,这样的事情尼古拉二世只眼睁只眼闭。
雷瑟夫只是一名巡洋舰舰长,本来只是想打一声招呼,现在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很喜欢阿芙乐尔号。
如此一来,他不是有机会了吗?
“殿下,只要您愿意,阿芙乐尔号永远向您敞开胸怀。”
“噢?”玛利亚眼眉一挑:“确定吗?”
“是的,我雷瑟夫保证。”
“很好,我伟大的俄国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转过身,重重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玛利亚笑道:“下次我会派点自己的人过来,就当做是互相交流。”
“是,殿下,这是我的荣幸!”雷瑟夫兴奋地大声喊道。
他丝毫不怀疑公主殿下的能力。
只不过,他也丝毫没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心中只认为这位公主殿下是真心想拉拢自己。
毕竟察里津这么一座内陆城市,有着这么一艘巡洋舰也是好事。
为了表达出自己对玛利亚的忠心,雷瑟尔热情地位玛利亚介绍起阿芙乐尔号的历史和威力。
1895年开始修建,1900年下水,1903年开始服役,经历过日俄战争的对马海战。
虽说最后突破了日军军舰的包围,来到了马尼拉,被菲律宾人给扣押了一年,但最后还是回到了俄罗斯的母港喀琅施塔德,如今留在圣彼得堡港上。
雷瑟夫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阿芙乐尔号的信息,现在的她已经是半退役了,但经过修建的阿芙乐尔号又一次当任起沙皇座驾的重任。
这份重任让舰上所有人都感到了兴奋与荣耀感。
在他们心中,沙皇的地位高大且伟大。
雷瑟尔继续为玛利亚介绍阿芙乐尔号的一切,就连那数十门火炮也为她引领参观。
“这炮,她能开吗?”玛利亚问道。
“可以,只要填装炮弹并且校准方向就能够给予敌人沉痛的打击。”
“好。”
只要还能开炮,阿芙乐尔号就有着战略意义。
就在玛利亚还在观察着阿芙乐尔号内部情况,并真诚地与水手们进行问候时,她的父皇尼古拉二世正在里面看着歌剧。
为了不让这路途过于无聊,尼古拉二世把国内最著名的两支歌剧小组给一起拉了过来。
为的,仅仅是那几天的悠闲而已。
舞台上的演员丝毫不受巡洋舰所带来的颠簸影响。
他们以出色且近乎完美的姿态演绎着歌剧上的故事情节。
音乐激昂奏响,演员以或高或低的嗓声,吟唱着一段段歌声。
尼古拉二世看得津津有味,手上的酒杯一晃一晃的,很是享受。
歌剧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名身穿水手服的男子出现在此。
他想两名把守在门口的士兵示意一番,确认好对方身份之后,士兵才给他放行进入。
男子轻快地来到了尼古拉二世身边,压着身子,小声说道。
“陛下,您找我?”
一边哼唱着歌剧上的音乐,尼古拉二世一边用手势示意了一番。
奏乐的乐师立即停下手上的活,舞台上的演员也立即停了下来。
霎时间,房间陷入一片安静。“说吧,她怎样了。”
她……男子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她’所指的人是谁。
第三公主玛利亚。
上船之前,沙皇尼古拉二世就下达了一条指令,监视公主玛利亚的一举一动。
尽管他不理解沙皇陛下的目的意图,但身为一条忠心犬,就应该只做事不多问。
“回陛下的话,公主殿下在巡视与问候舰船内的水手与军官。”
“……这样啊。”
尼古拉二世眼眉轻挑,原本摇晃着的杯子停了下来,只剩下红色的痕迹残留在杯壁。
沉重的眼神直视着桌面上的蛋糕。
他所能看到的是那精致且甜美的外表,可内在呢?
银叉划过,切开了表面上的奶油与面包,隐藏在里面的红果,沾着白色的奶油,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那么,玛利亚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没有。”稍作思考,男子如此回答道。
“最近有没有电报发送。”
“回陛下的话,也没有。”
“嗯……继续观察。”
“是,陛下。”男子一点点后退,直至门后才敢转过身去,离开了这间充满奶油香气的房间。
尼古拉二世挥一挥手,身边的侍从立即会意,向台上的人给予眼神上的示意。
歌剧继续表演,小提琴拉着高昂的旋律,男低音与女高音混为一体,奏响着如同疯狂一般的乐章。
可这里唯一一名观众尼古拉二世却没了那心思去观赏自己最喜欢的歌剧。
脑海中依旧是玛利亚的容貌。
拉斯普廷的鬼魅声音,回荡在耳边。
‘公主殿下,必须提防。’
为什么提防她?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对拉斯普廷的话产生了一定的信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象。
与拉斯普廷的见面和相处都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算是以前也仅仅是交流神学而已。
但他还是很喜欢拉斯普廷的话。
不是单纯的马屁那么简单,拉斯普廷的话总能够抓住自己的想法。
而这一次也同样如此。
‘公主殿下有女皇之姿,若任其发展定会威胁到皇子殿下的继承权力。’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尼古拉二世才会决定把玛利亚召唤回来。
他想观察一番,自己这个女儿究竟是不是有这样的能耐。
是否真的有,叛逆之心。
音乐从激昂转而变得柔和。
他的眼神随之转变,一片平静。
海上的旅程十分安稳,并没有遇到什么必须避让的风浪海啸。
数天的海上之旅,很快就让他们抵达了德国的领土。
阿芙乐尔号停靠在德国港口内,在数百名俄国士兵的护送下,沙皇尼古拉二世与俄国第三公主玛利亚踏入了这片他国领土上。
一名德国将军骑着马一点点靠来,直到百米之遥他立即下马,并正着步伐,走向二人面前。
先是向身为沙皇的尼古拉二世行施礼仪,尔后向玛利亚面前单膝下跪,亲吻她的手背,以表绅士。
“尊敬的沙皇陛下,在下埃里希·冯·法金汉,波茨坦欢迎您的到访。”
他走在前面,气宇轩昂的军人气质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如果要用一个人来作对比,玛利亚只能想象出布鲁西洛夫将军。
可是,就目前为止,双方的军衔并不对等。
布鲁西洛夫是将军,而眼前这人则是帝国元帅。
他起身而立,虽说对玛利亚这一身男装颇为诧异,但这世上也没有哪一个国家出台过一项法律,要求女性不能穿西装。
所以就算是诧异,但也并没有做出过多反应,眼中更是惊艳一闪而过。
“二位,请登上马车,今晚会有宴会,伟大的威廉皇帝陛下将会在晚宴上与您会谈。”
尼古拉二世笑了一声,将手上的权杖递给法金汉,自己则登上了这辆马车。
身为随同而来的临时参谋,玛利亚自然也要坐上马车。
负责护送沙皇的禁卫军紧跟在后,一时间这支巨大的车队以德俄混编,开始往波茨坦皇室招待所而去。
由于这是一辆敞篷的马车,她们所能看到的景象更加的广阔。
由前方的仪仗队领着,这支浩浩荡荡的车队顿时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玛利亚依靠在车边,单手托腮,凝视着这片异国领土。
人民纷纷而过,也纷纷离去。
他们顿足于此,将好奇的目光投落在车队这边,尔后又摇了摇头,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街道上是那繁华气氛。
无数人都在忙碌地来回穿插,孩童们举起手上的报纸,大声吆喝着。
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住在里面的人,都是忙碌而充实。
现在的德国确实很富裕,就连民众也向往着未来的美好。
看着这里的一切,玛利亚不禁感慨了一声。
“玛利亚,你觉得这里如何?”
突然间,坐在自己对面的尼古拉二世如此问道。
玛利亚立即收拾好心情,以十分标准的态度给予回答。
“父皇,这里很好,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方向与人生。”
不像俄国这边,都在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
那是一种病态,而这种病态已经蔓延至整个国家。
不得不说,就单从以表面上的来看,玛利亚确实是有些羡慕他们。
但内在的话,却只有凝重的警惕。
狂热的民族主义已经伴随着工业时代的高速发展而越加激烈。
这份狂热,迟早都会害死这些德国人。
面对玛利亚的回答,尼古拉二世笑了一声。
“对,在表面上他们确实都有着自己的人生与生活,就仿佛他们可以成为自己的主宰一样。”
尼古拉二世回过头,看向车外的场景。
仪仗队所奏响的音乐依旧不绝,他看着街道上的来往人群,笑道。
“而这仅仅是表面而已,事实上,他们都是我们皇室之间的棋子。”
“英王、德王还有朕,他们都只是棋子而已。”
他的目光再一次锁定在玛利亚身上。
眼神犀利,让这十月末的秋天,落下了寒冷的气息。
“玛利亚,你也想成为操盘者吗?跟我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