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与鲁登道夫继续着交谈,就跟塞克特交谈时一样,玛利亚会以自己学习得来的专业知识进行对话。
然后,每一次交谈都会冠以自己的父皇名义,鲁登道夫也没有半点怀疑,因为那是沙皇。
目光远见的皇帝并不少见,亚历山大三世本身就是一位强势且十分有才略的人。
俄国的第一个特殊部门也是由他创立而成,在那时甚至让其他国家都为之提防,深怕自己身边就有俄国的安保局人员。
虽说如今安保局已经腐败得不成人样,但它的影响力依旧存在。
再说尼古拉二世,即使因为1905年的日俄战争失利,让俄国受到了严重打击,但尼古拉二世所坚持的改革反而让俄国变得更强。
因此,在德国人眼中,俄国依旧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威胁。
恐怕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一战的时候,鲁登道夫会坚持先击溃东线战场吧。
不单是因为俄国目前的整体实力不足,更是因为俄国的潜在威胁巨大,要在她还没发展起来之前将其摧毁。
几番交谈之后,鲁登道夫也发现了玛利亚的一些特点,在军事上的了解比一般人都要不同,而且更加大胆。
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女孩子口中。
但他很快就将这一切都归纳与沙皇的智慧,正如同他现在所敬仰着的德皇一样,同一血缘的沙皇也理应如此。
片刻过后,玛利亚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鲁登道夫等人心中烙下一个印记。
让他们对这位沙皇陛下产生一种错误的认识。
只不过相对于鲁登道夫本人,玛利亚更喜欢塞克特。
抛去历史局限性去看,塞克特无论是能力亦或是为人性格都非常的好。
只可惜,要想拉拢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玛利亚对他的欣赏。
晚宴依旧在进行着。
男男女女都在互相交际,男性要表现出自己的才俊,女性要表现出自己的美貌。
唯有玛利亚,对这里的交际一点都没有兴趣。
她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四周。
身为锲卡创始人,尽管情报与谍战能力上不如捷尔任斯基,但也不输捷尔任斯基多少。
不留痕迹地端过一些吃的与喝的。
以此为掩护,蔚蓝色的眼睛透过高脚杯的玻璃面,将这四周围的一切都纳入眼中。
晚宴的四周都有护卫把守,就连那些侍从腰间也配着礼刀。
不知有没有开锋,但至少能起到威慑作用。
坐在窗户边上,透过七彩的玻璃,玛利亚看见外面也有很多人在此把守。
但玛利亚很快就找到了离开此处的最隐秘途径。
下水道。
这是最方便同时也是最隐蔽的通道,若真要从下水道离开,就必须做好准备。
她可不想穿着这样华丽且浮夸的裙装,再踩踏着高跟鞋,走在那满是污水的下水道里面。
突然,人群中起了喧哗。
在前方的半米高讲台上,原本盖着的红布缓缓拉开,身穿黑色礼服的威廉二世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高举着手中的酒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一时间,威廉二世成为了这里最耀眼的存在。
“诸位,尽情欢乐,尽情吃喝。”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宫廷乐师奏响了欢快的音乐。
在德皇的命令下,所有人尽情狂欢。
就连玛利亚也被邀舞了好几次,无论男女。
只不过玛利亚都一一拒接。
她可不会去跳这样的交际舞,更不可能跟男性去跳舞。
被陌生的男人用手搭在自己肩上或者后背,那感觉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大门被缓缓推开。
伴随着这两扇门户的打开,一股阴冷的寒风从里面一点点吹入进来。
蹬——
沉重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尽管声音不大,其气势却猛如滔天巨洪,就连室内的音乐都黯然失色。
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入到门后的黑暗。
宛若从黑暗深海中浮现出来一般,先是一只镶有金边的白色皮靴,紧接着是那高高翘起的鼻梁。
尔后,凌厉如冬的深邃眼眸,穿过了黑暗,浮现在众人眼中。
待门后这人完全走入房间时,凛冬般的寒气从地下一点点飘入屋内。
可当他们身子微微一颤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没有那所谓的阴冷气息,也没有那压抑得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同时,他们也发现进入室内的人究竟是谁。
俄罗斯帝国的沙皇陛下,尼古拉二世。
很多人都知道,这场宴会所为了从远方而来的沙皇而设。
可是,沙皇为何而来,又有什么目的,这样的事情除了级别很高的官员之外,几乎无人知晓。
他们的到来只是为了衬托气氛而已。
况且,威廉二世就喜欢这样的大场面,以此来彰显出德国的繁华富裕。
“你来了,尼古拉。”
威廉二世站在高台上,高举着酒杯,如此地向尼古拉二世喊道。
顿时间,空气变得沉闷。
尼古拉二世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他从容不迫地走入进来。
守在两侧的护卫将大门一点点关上,把外界的黑暗完全给隔绝。
空气中又一次弥漫着香甜的气味。
皇室乐团奏响着美妙的音乐,青年少女们继续散发着荷尔蒙,在那酒精与香水间迷失。
捻起边上的裙摆,玛利亚小步小步地回到了尼古拉二世身边。
低着身,恭恭敬敬地说道。
“父皇,您来了。”
“嗯。”他瞥了一眼四周围的环境,还有站在高台上正俯视着自己的威廉二世,眼眸深处流淌着危险的光芒。
跟在尼古拉二世身边的仆人随从立即退让几步,腾出空间,不妨碍两父女之间的交谈。
“玛利亚,这里的晚宴如何?”没有回头,尼古拉二世依旧与高处的威廉二世对视着。
这样的情景差点就让玛利亚错认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仇怨。
“没见到父皇,儿臣无心享受。”
“噢?是吗。”深深地看了一眼玛利亚,尼古拉二世笑了起来。“那想必你已经逛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的,父皇。”玛利亚微微低着头,接着补充说道。“我遇到两名德国参谋,一个叫做汉斯·冯·塞克特,一个叫做埃里希·冯·鲁登道夫,这二人都仰慕着父皇您。”“真的吗?”
尼古拉二世颇为满意的微笑着。
“是的父皇,我与这二位交流时,他们无不对您的威名而心生景仰。”
“哼,这群德国佬。”
嘴里虽然表露着不屑,但尼古拉二世的眼中依旧是带着满足笑意。
‘记住,你父皇是一个虚荣的人!’
今天中午,托洛茨基曾如此说过。
‘他喜欢高高在上,喜欢那种被人崇拜仰望的感觉,而你所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让他被人仰望。’
看着尼古拉那高傲的神情,托洛茨基的话语又一次在自己脑海中回荡。
“既然如此,那便与我同行吧。”
“是,父皇。”
顺从得像是一只小绵羊,玛利亚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尼古拉二世身后。
本以为尼古拉二世会立即找上德皇威廉二世。
却不料,尼古拉二世率先走向的位置,居然是一处非德国人的地方,而这里也站着几个玛利亚从未见过四个人。
看那几人的衣着,恐怕是其他国家的使者吧。
这四人见到尼古拉二世之后,立即向他行以大礼,并且向尼古拉二世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
从这四人的口音去分析,玛利亚立即判断出他们都是那些国家的使者。
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希腊和黑山。
很显然都是巴尔干半岛地区的国家,同时也是亲近于俄国的国家。
该是看见玛利亚的存在,这四名使者也纷纷向玛利亚行以礼节,给予了祝福的问候。
玛利亚自然是要按照俄国皇室礼节给予回应。
然后就是双方之间的寒暄和问候。
说实在的,无论是亚洲亦或是欧洲,在高层之间的虚伪且繁琐的寒暄问候,都是一样的麻烦和无聊。
拥有公主身份且又曾经与保加利亚合作过的玛利亚,自然是要参与其中。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她更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参谋。
既然如此,这些麻烦的活也自然是要做足做全。
就在这时,尼古拉二世向她问道。
“玛利亚,你可知道此番到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原本只是以为要商讨奥斯曼帝国的事情。
可如今来看,似乎并不简单。
玛利亚沉思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
“父皇,此次约谈,是否还要应对巴尔干半岛问题?”顿了顿,玛利亚又接着说道:“而且,还要应对奥匈帝国?”
奥斯曼帝国的混乱确实是与俄国和德国脱不了关系。
青年土耳其党人尽管一开始是民间组织,然后加入了军人才开始偏激。
但他们的偏激也不至于极端到如此地步,其最大原因正是后面有着一双幕后黑手在此。
德国正是这双手的重要主人。
他将极端的民族主义思想灌输到青年土耳其党人,于是乎,泛突厥主义出现了。
仍在奥斯曼帝国境内时,玛利亚就做过一次推演。
德国人为什么要干涉奥斯曼帝国内的事情,因为德国与奥斯曼隔离很大一段距离,陆路要横跨奥斯曼帝国和巴尔干半岛,海陆要走英吉利海峡,再进入地中海。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是极其麻烦的。
可是,德国却还是要为奥斯曼这个羸弱不堪的病夫国家实施支援,其目的为何?
很快玛利亚就在巴尔干半岛这里找到了答案。
抑制与发展。
大斯拉夫主义目前所影响的范围主要是以这片地区为主,德国不可能让俄国做大,自然会想尽办法去对付俄国影响。
故而,奥斯曼帝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如今那片区域还处于动荡战乱当中,就在刚才,玛利亚更是发现有几名说着土耳其语的人从里面穿插行走。
想必就是德国请来的使者吧。
他们依旧在此交谈,纷纷向尼古拉二世说出自己的想法与他们势力所希望的诉求。
尽管他们的诉求五花八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领土资源。
领土资源如何获得?
很简单,抢夺奥斯曼的。
就连罗马尼亚也对此虎视眈眈。
但俄国并没有打算与罗马尼亚建立多少友好的外交关系。
这不单是历史遗留问题,更是因为罗马尼亚这个国家太过于墙头草了。
夹在大国之间,左右逢场,得到了利益又要卖便宜,着实是让不少人所不齿。
至少斯拉夫民族国家就是如此认为。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愿意向罗马尼亚发起入侵。
其最大原因就是因为罗马尼亚与德国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因为如今的罗马尼亚国王就是德国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中立罗马尼亚,对他的提防,无论是塞尔维亚亦或是保加利亚都是给足的兵力。
因为罗马尼亚一直都与俄国有着领土上的纠纷,碍于德国原因才没有直接出兵。
既然是老大哥的死对头,小弟们自然是要做足面子工作,不会给罗马尼亚任何好脸色看。
“陛下,此番谈判,我们必须将主导权掌控在自己手上,绝不能让那些德国佬给占去便宜。”
一名保加利亚代表人如此说道。
他那狰狞的脸色,仿佛与德国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
但事实上,保加利亚确实是有恨德国人的资格。
原本都快要搞垮奥斯曼帝国了,你德国人突然间插手,把局势一搞,使得奥斯曼帝国又缓了一口气。
这样的情况,能不让保加利亚生气吗?
可是,反观保加利亚,塞尔维亚与黑山反而冷静许多。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奥斯曼帝国,而是奥匈帝国。
“陛下,我认为此理不妥。”塞尔维亚代表正色说道。“奥斯曼帝国已经乱得无法理清里面究竟是谁对谁错了,而且德国人也不可能对此处松手,我们若是强行介入,恐怕会引起更加大规模的战争。”
“而且陛下,您还记得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吗?”
他的话立即引起旁边保加利亚代表的不满。
“怎么了先生,难道你认为你们的领土问题很重要,而我们的领土问题不值一提吗?”
塞尔维亚代表冷笑一声:“奥斯曼早就日落西山,可这并不代表你们能处理得了,反而是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这两处土地,那是奥匈的无耻吞并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