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人民公社居然隐瞒了他们那么多消息时,совет内有不少干部表示了不满。
我们辛辛苦苦地给你们提供资源和协助,每一次付出都需要冒着极大的生命风险。
然而,你们却瞒着我们做其他事情?
这种不满很快就演变成谴责,更有甚者提出派出совет内的部分干部去接管或者监督,以防人民公社做出不合规范的事情。
但是,这种东西都被约瑟夫给镇压了下去。
为了安抚这些激动却愤怒得近乎不理智的重要干部,约瑟夫更是作出安抚和思想上的工作。
玛利亚并不知道约瑟夫是怎么让这些干部平息下来,并且愿意接纳人民公社的隐瞒行为。
但约瑟夫的做法,让玛利亚松了一口气。
马克思的终极理念是解放全人类。
但是问题在于,要想解放人类,却是一件最为困难的事情,因为人心是复杂的。
民族、信仰、文化、国家乃至于他们的思想理念,都会让人与人之间出现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条鸿沟注定使得人类之间,无法百分之一百信任。
就连玛利亚也约瑟夫之间也是这样。
当然,他们之间的不信任建立在,约瑟夫会向捷尔任斯基举报她藏匿的伏特加,玛利亚则是报复性地把约瑟夫的烟斗和烟草给收藏起来。
别看约瑟夫和玛利亚都是组织领导,薪水扣了十五次之后,买一包烟草都已经成了奢侈。
当然,在大事上二人之间开诚相见,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展现出来。
如此高强度的信任,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
所以要想解放全人类,就必须达到一种人与人之间可以互相信任,且各自拥有着极高的道德水平。
或许千年以后可以实现,但至少在这个时代里面,不可能出现。
人民公社与совет都有着各自的理念在里面。
他们的核心方向是将自己国家内的人民解放出来,而这里面就存在着一个不同点,那就是国家。
理念相同,但他们所服务的国家不一样。
特别是土耳其与亚美尼亚这种充满了宗教信仰的地方,就更是如此了。
在亚共内部就已经存在着好几名带有宗教信仰的干部成员。
这一点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要想让亚共或者人民公社完全性摆脱掉宗教信仰的包袱,其所需要的时间绝不止有百年。
最先要走出的第一步,就是世俗化。
人民公社和亚美尼亚gcd正在为此而做出努力。
但是,在实现之前他们都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社会主义改革。
以根据自己国家国情或者当地文化进行改革,玛利亚将其称之为国家特色社会主义。
至于最终的无国家无地缘理念,那实在是太过于遥远。
所有事情都要一步步走,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因此,十分了解玛利亚想法的约瑟夫,才做认可亚美尼亚和人民公社的做法,并且给予支持肯定。
至于他们所隐瞒且进行秘密发展的线人,人民公社那边对他的称呼为‘雄鹰’。
他们怀疑‘雄鹰’已经被俘虏了,所以才会打破秘密发展的规则,向察里津申请求援。
这份求援最终落在了玛利亚手上,加上她对这位被自己给俘虏的未来土耳其之父,这不禁让玛利亚怀疑,凯末尔会不会就是那个秘密线人呢?
没有证据,只有自己的猜测。
玛利亚不可以立即标明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万一对方不是人民公社秘密发展的‘线人’,自己一旦标明身份或者说出关于‘线人’的信息内容。
那么,对方就会以此为始点,从而造成情报上的巨大损失。
毕竟就算对方落在了自己手上,她也不可能违反原则去杀害一个俘虏。
更不用说凯末尔在未来的作用是何等巨大。
所以摆在自己面前的,是试探和接触。
只不过要怎么样不被对方怀疑地进行试探,成为了玛利亚所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左思右想后,玛利亚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轻轻敲打着桌面,她向凯末尔问道。
“凯末尔先生,不知道您对自己如今所待着的国家,或者说新政府,是有什么看法呢?”
这样的说辞并不会引起对方怀疑,顶多只是让对方认为,玛利亚想进行离间或者招降而已。
凯末尔也确实没有其他想法,他冷静地看着玛利亚,安静的氛围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看样子,是还是对我有所戒备。”
毫不介意地笑了一声,玛利亚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
只要捷尔任斯基不在,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喝酒了。
那家伙啊,总喜欢管自己的酒量,太可恶了。
一口闷下后,玛利亚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尔后对他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说说看吧,你若是有什么看法,可以打断。”
转动着杯子,透明清澈的伏特加落入杯中,发出悦耳的水流响声。
“封建、落后、地主势力盛行。”
说到这,玛利亚不禁笑了一声:“哦对,这几个方面跟我们俄国差不多。”
自嘲般的笑声,让凯末尔的眼神多了几分奇怪和不解。
这公主,究竟想表达什么。
玛利亚没有去刻意猜测凯末尔心中的想法,反而又是给自己闷了一杯酒,继续笑道。
“对了,想必你心中还有失望吧。”
“对青年土耳其党人的失望。”
被扣锁住的双手,微微捏紧拳头。
看着玛利亚的眼睛,凯末尔凝重着神色。
没有错,凯末尔确实很失望。
青年土耳其党人是一个十分特殊且充满了崇高信仰的组织。
至少在没有腐败堕落之前,确实是这样。
为了抗议哈米德二世的泛伊斯兰政策,奥斯曼内还保持着清醒理智的人都团结了起来。
在他们里面,有学者、工匠、农民、不同宗教的信仰者、资本商人、工厂工人、士兵甚至还有贵族在里面。
是的,就连贵族也在里面,他们受不了哈米德二世的政策,更受不了自己国家的逐渐衰落。
历史上的伟大荣光,成为了贵族心中的追求目标。
这些人团结了起来,并逐渐壮大。
青年土耳其党里面的人,其观念和思想都不一样。
有的人只是想让自己赚取得更多的钱,有的人只是想让他们能够减少上交的税收,也有的人仅仅是为了追逐更大的利益。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反抗苏丹哈米德二世的暴政。
这个时候的青年土耳其党人,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组织。里面有不少马克思主义者,这些知识分子推崇着一个‘以科技发展’为核心的治国观念。
凯末尔也正因如此,加入到这个组织里面去。
连通自己最好的朋友图加法尔,也是在这个时候加入进来。
‘我想改变这个国家,解放土耳其人民。’
这句话,依旧清晰地刻印在凯末尔脑海中。
那一天,自己最好的朋友们图加法尔加入了青年土耳其党。
同一天内,凯末尔也跟着他加入其中。
不为别的,仅仅是想看看,图加法尔口中的那个世界。
那个没有饥饿,没有贫困,没有寒冷,充斥着鸟语花香,大街上是阳光的颜色,人与人之间是友好的交往。
‘这个世界不就是天堂吗?’
第一次听见图加法尔的描述时,凯末尔只是认为他在描述安拉所在的天堂世界。
按照教义,只要他们无条件遵从安拉的教条,死后就可以上到天堂,享受最美好的生活。
然而凯末尔的一句玩笑,却让图加法尔严肃地指正道。
“那是人民的世界,不是安拉的世界。”
人民的世界……
陌生的词汇,凯末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某一天的下午。
图加法尔与恩维尔帕夏起了争吵,最后他离开了青年土耳其党。
临走前他也对自己进行了劝说。
他说道‘青年土耳其党已经腐败了,他们不再是为了对抗强权的存在,他们想成为强权。’
“跟我走吧。”图加法尔如此说道。
‘去哪里?’凯末尔还不理解:‘离开了青年土耳其党,我们什么都不是。’
最后的最后,凯末尔还是没有跟着图加法尔离开,而是继续留在这里。
他依旧固执的认为,青年土耳其党还能够回到原来的初心,恩维尔帕夏会重新走向人民的道理。
只可惜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在与图加法尔分开后,便与他断开了所有联系。
直到重新听到他的名字时,图加法尔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同时还拥有着一个响亮且充满着力量的身份。
土耳其人民公社第一任主席。
一开始的时候,凯末尔还是坚定地认为,青年土耳其党可以让奥斯曼走向正规。
直到他们对人民公社发起进攻,并且屠杀所有与人民公社有任何关系的无辜百姓之后,他对这个政党失去了耐心,失去了信任。
图加法尔已经牺牲了。
为了掩护人民公社的撤离,他与自己的同伴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的尸体被恩维尔帕夏挂了起来,暴尸在街上。
以此为警告,让所有人都心生畏惧。
这一幕场景永久性地刻印在凯末尔脑海中,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冰冷的日子,那冷漠的寒冷。
玛利亚的话就此停下。
她惊讶发现,一直冷峻着神色的凯末尔,此时此刻,竟然有了松动,而且是一股强烈的愤怒。
似是在对某人的愤怒,又似是对自己的愤怒。
这份复杂的情感让玛利亚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
他究竟是愤怒着谁。
可即使如此,凯末尔依旧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地盯着玛利亚。
如果是一般人被凯末尔这样盯着,恐怕会背后发凉。
但奇怪的是,玛利亚却对这双愤怒的眼眸充满了期待。
“有一说一,在我心中,你们青年土耳其党压根就是下一个苏丹政权,昔日的科学治国,简直就是笑话。”
说罢,偷偷地瞥了对方一眼,尔后又补充一句。
“远不如人民公社。”
空气骤然间降至冰点。
紧盯着玛利亚的眼睛,透露着渗人的危险。
他紧咬着牙,捏紧的拳头已经露出青筋。
长久的沉默终究在这一刻,遭到了打破。
“公主殿下,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冰冷的语调,近乎是一字一句地咬着出口。
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压迫感,玛利亚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只是想听听你对现在的奥斯曼新政府,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重要吗?”一声冷哼,凯末尔却意外地挪开双眼,没再像刚才那样直视着玛利亚那双蔚蓝色的瞳眸。
“当然重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看俄国是想再次入侵我们吧。”
“当然没这个想法,至少我是没有的。”玛利亚耸了耸肩膀。
与其说是入侵,还不如说是结盟。
但这几句话里面都无法表明双方的态度,最后玛利亚只能用另外一个更为隐蔽的方式,如此说道。
“根据我的线人可知,人民公社第一任主席图加法尔,跟你是朋友关系?”
与图加法尔第一次见面,是在搞乱奥斯曼的时候。
那个时,图加法尔向她推荐了一位可以为人民公社带来好处和帮助的人物。
而这位人物便是凯末尔。
一开始玛利亚确实是心动了,但因为这是人民公社的事情,她不可以随意插手干扰,加上后来的各种变故与图加法尔的牺牲,以至于与凯末尔的接触并没有进行下去。
因为谁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跟他取得联系。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可以拉拢得了凯末尔。
但有趣的是,那位‘雄鹰’的线人是主动联系他们,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然而在这间牢房里面,双方之间都处于一种猜疑链之中。
玛利亚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是真的人民公社秘密发展的暗线,凯末尔也无法判定玛利亚的真实意图。
毕竟,就算他真的是暗线,人民公社也不会随意将玛利亚的信息给透露出来。
这不单是给予玛利亚的尊重,更是对玛利亚的保护和信任。
在如此信息差之下,双方的猜疑链由此而成立。
或许说是因为过分谨慎小心,让双方的交谈中都显得过于被动。
但是,要像影视作品那样,通过几句暗号就能判断对方身份,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太过于冒险。
其所要承当的代价,无论是玛利亚亦或是凯末尔都无法承受得起。
毕竟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一旦走错了,万劫不复。
但既然无法判断对方的真实身份,那就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去进行劝导。
不再以‘对方是否人民公社暗线’为方向,而是以‘带领奥斯曼走出落后愚昧’为方向。
“你有没有想过,让奥斯曼走向世俗化,走向更好的制度呢?凯末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