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1871年,日本明治政府派出以右大臣岩仓具视为首的大型使节团出访欧美,考察资本主义国家制度。
同年,因明治维新改革开始,又因为明治天皇造反成功,开始了对国内的大幅度改革,积极引进西方科学技术。
因为改革发展需要大量资本,因此以高征地税等手段进行大规模原始资本积累。
以此资本建立了一大批军工、铁路、航运等重点企业。
与此同时也不断地招聘外国专家,又或是向国外派出留学生,进行高级科技人才培训。
而这一年,正是辛德次郎的出生。
他出生在日本明治维新的年代,亲眼目睹了日本的成长,也亲眼见证日本民众的苦难。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那一年,辛德次郎的老师因为病重,将他呼唤在侧,将此话告诉给他。
辛德次郎记得,这是孟子的话,而且也明白老师为何将此话告诉给他。
不久之后,医生向辛德次郎说出了一个绝望的消息,他的老师因为患有癌症,只剩下一年半时间。
一年半的时间……
很短,对于人的一生而言,确实是很短。
但是对于他的老师中江兆民而言,已经足够了。
病床边上,他抚摸着自己的书,清澈的目光流淌着一丝名为希望的光泽。
他将自己的这本书送入最为期待的学生手上,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资本论》。
“我一生从事民权运动,是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和无神论者。”
“虽说一生短暂,如今也不过五十余载,但这番知识让我受益匪浅,也让我明白何为民,何为君,何为重,何为轻。”
“一年半的时间,我将会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交付与你。”
“次郎,请勿忘了初心。”
窗外,绿草茵茵,迎着来自海边的柔风,吹入病房之内,宛如要吹散里面的阴霾和病气。
辛德次郎恭敬地接过这本厚重的《资本论》。
他曾经看过里面的书,却因为过于复杂而不能完全看懂。
上面的内容也因为是被进行过日语翻译的原因,很多内容都与德文有所偏差,因此这段时间里面,他不单在学习汉语,也在学习德语。
捧起老师递过来的书,双手微微一沉。
他惊讶地发现,这本书的分量真的很重,重得差点就抓不稳了。
这一年,正是1900年,他接过了自己老师的衣钵,并且接受了‘秋水’一名,改名为幸德秋水。
在1901年之后,老师去世了,他开始走上属于自己的社会道路。
这场道路异常艰辛。
但他还是坚持地走了下去,并且认识了好几个志同道合的人。
在1901年五月,幸德秋水联合了安部矶雄、河上清、片山潜等人,组建了一个日本社会民主党。
在对比了‘空想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等诸多思想之后,最后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思想为核心思想。
并以此基本,宣称要彻底废除阶级制度,废除贵族、制定佃农保护法等核心纲领。
因为得到了广泛认同,最后遭到了日本政府的敌视,并且进行了镇压。
日本社会民主党只能转入地下,并且以新闻报纸来作为掩护或者思想传播。
不久之后,日俄战争爆发了。
这场战争所带来的社会影响是极其深刻却巨大的。
因为沙俄帝国的巨大压迫力,使得日本政府几乎用尽全力,只为打赢这场战争。
战争规模远超于日本政府的预想之内,他们几乎将全国国运都赌入其中,只想战胜这个庞大且又腐败的沙俄帝国。
这样的赌国运行为并非第一次去做,在甲午战争期间,他们也是同样如此。
其面临的压力,绝对不亚于如今的日俄战争。
但同样的,这场赌国运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行为。
幸德秋水亲眼目睹日本社会内的各种问题。
特别是因为日本政府要应对于俄国的战争,故而不断增加各地税收。
工厂扛不住高额税收的压力,只能将其转移到工人身上,于是乎工人成为了这场帝国主义战争中的牺牲品之一。
按照幸德秋水和片山潜等人的分析,他们认为日本迟早都会爆发工人运动。
事实上日本境内就爆发过好几次工人运动,但这些运动都没有组织性,也没有目的性。
日本社会民主党又因此实力不足,无法给予更多的帮助。
以至于这些工人运动,不是被安抚就是被镇压,基本不会对政府造成任何严重影响。
而且更多的日本民众并没有赞同,甚至会站在剥削者身边,对试图改变社会现状的他们进行举报或者带路。
日本社会民主党也因为这些人遭到了严重打击,所幸的是核心成员都安然无恙。
这一切都被幸德秋水等社会主义学者看在眼里,他们认为日本民众的思想还得不到解放。
要想真正改变日本社会现状,首先要做的,是让国民觉醒。
正因为如此,以幸德秋水等人为先锋,开始在《万朝报》社团内成立理想团,并且以《万朝报》为根据点,进行各种社会主义理论文章的发布。
例如《社会主义精髓》、《日本工人的运动》和《我的社会主义》,甚至还翻译了德国和俄国的的各种文章。
例如弗拉基米尔的《怎么办?》
正因如此,幸德秋水认识了一个人。
一名曾经在俄国留学的年轻女子,名叫水野遥。
很快,正如同幸德秋水所认为的那样,日本境内各个地区都发生了巨大的工人运动。
工人们开始组建大规模罢工,并且向政府和警察局发起冲击,不少工厂因此而被迫停工。
幸德秋水与水野遥以此来进行了对日本的社会状况分析。
水野遥原本因为在俄国进行过长时间的留学,并且自称在某个更为神秘且强大的社会主义组织进行过长时间学习,因此她能更快地总结出如今日本的社会情况。
总结方式很复杂,但总结而出的结果却十分简单。
其实就是因为战争中士兵牺牲过大,与日俄战争巨额的军费,引发了日本维新政府的第一次经济危机。
加上从明治维新开始以来,日本对资本寡头的拉拢和重用,导致剥削越来越严重,其民怨积累在这一刻沸腾并且得到了爆发。最后,工人运动爆发了。
伴随着日俄战争的结束,日本以惨胜的姿态成为了亚洲小霸主。
可是日本境内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得到好转。
按理说,打赢一场战争,就应该可以得到一大笔的战争赔款。
这样的做法在甲午战争中就体现出来了,因为这场战争,日本得到了清政府的巨额赔款,而这些赔款又被日本政府用来建设海军和国家建设。
他们认为,只要胜利了,就能够获得更多。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们,所要面对的并不是清政府,而是沙俄帝国。
‘沙俄帝国是帝国主义中最薄弱的一环。’
这句话深入人心。
很多人都认为沙俄帝国不堪一击,甚至已经弱到可以被任何人骑在上面跳舞。
但事实上,即使沙俄帝国再怎么腐败,再怎么衰落,他依旧是一个帝国。
一个时刻影响着欧洲局势,甚至对巴尔干半岛地区拥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巨大帝国。
日本的算盘在面对沙俄帝国时,压根就无法敲响。
在谈判上,沙俄帝国甚至宣称。
‘赔偿是不可能赔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赔偿,但如果你还是想要赔偿的话,那我们就再打一场呗。’
这句话绝非虚言。
尽管俄国境内也同样因为这场战争而陷入了巨大的工人运动当中。
1905年更是爆发了血腥星期日,圣彼得堡内的工人运动层出不穷,导致沙皇要面对各种来自自己国内的种种问题。
但是,俄国的核心力量依旧没有遭到任何动摇。
特别是留守在波罗的海的俄国海军,依旧可以再打一场大规模海战。
无奈之下,日本只能放弃赔款,并且在美国朴茨茅斯签订了和约。
这场战争到头来受到最严重伤害的,还是底层百姓。
所以,自从日俄战争爆发从开始到结束,其国内的工人运动依旧没有停息的迹象。
幸德秋水也借此机会宣传社会主义思想,并且对各种工人运动进行支持。
这一年是1906年,水野遥离开了。
她并非脱离了社会党,仅仅是因为她认为目前的日本社会思想经验严重不足,而且缺乏更加靠近现在情况的理论知识。
她充分认识到,一旦日本政府进行武装性镇压干预,社会党人将会成为待宰羔羊。
这一点,幸德秋水是从来没想到过的情况。
但因为得到了水野遥的点明,他立即反应过来,并且将自己本来就不是很多的积蓄给了水野遥,以此来作为前往俄国的路费和生活费。
在水野遥来到俄国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属于她的组织。
而在这段时间里面,日本民主社会党依旧在不断地宣传着社会主义思想。
因为战争所带来的经济危机,而明治维新的改革多半是作用在国家高层,底层人民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
就算是甲午战争带来了巨大的战争赔款,但只有少部分钱落在国内基建,大部分钱都是用在对军队的建设上。
以至于百姓生活并没有得到改善,甚至还越来越差。
伴随着《万朝报》的不断宣传和社会主义传播,大批量工人得到了思想解放。
他们开始认同以幸德秋水和片山潜为主的社会民主党成员思想,并且应和他们的建议,开始组建大规模工人罢工运动。
这样的运动很快就从单一工厂演变成城市,然后波及到日本全国境内。
一时间,社会主义思想在日本境内得到了空前发展。
一些从中华留学而来的知识分子也接触到这样的思想,并且开始学习,了解。
可是,也正因为日本社会民主党的过度运动,让日本政府产生恐慌。
社会民主党并没有强大的武装力量,他们社团内甚至连一把枪都没有。
但他们的笔杆子却发挥出比任何武器都要厉害的威力。
思想,成为了他们的强大力量。
这份先进的思想不单解放了大部分日本工人,甚至给他们带来了对强权抗争的勇气。
所以即使没有武装力量,但社会民主党所带来的威胁,足以胜过所有敌人。
日本政府开始对社会民主党进行镇压。
一开始是对社会民主党的强行解散,因为掌控着武装力量,幸德秋水和片山潜等人不得不从。
尔后就是对各种社会主义人士的逮捕。
尽管一开始的逮捕行动并不顺利,甚至遭到了不少工人的抵抗,但毕竟还是缺乏武装力量。
幸德秋水眼见情况不对劲,便立即让组织内的所有人转入地下,尽可能躲避日本政府的武装力量。
初期的地下行动确实取得了成效,日本各地依旧存在着工人罢工运动。
整个局势看起来都似乎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叛徒,往往是最难防备的小人。
那是1910,凛冬。
白雪弥漫在日本上空。
工厂的滚滚浓烟,宛如一把黑色利刃,将这白色的天空一分为二。
屹立于京户核心要地的警察局,如往常那样,进行着武装准备,并且开始对一家工厂内的工人运动进行镇压。
这是任务,而且也绝非少有罕见的任务。
自从社会民主党成立了,并且不断地宣传着社会主义思想之后,整个日本的工人仿佛‘疯了’一样,开始越来越厉害。
身为警察局,他们最需要做的肯定是维护治安。
工人运动所带来的最大影响,自然就是对社会治安的破坏。
所以每当出现工人运动,他们这些警察都要急忙忙地过去平息工人们的怒火。
虽说如此,但事实上,他们也不愿意对工人动粗,毕竟警察局内,也有不少人的家人都是工人。
警察局长十分清楚这一情况,因为每逢镇压,他都会雷声大雨点小。
只不过,今日的情况却略显不同。
一封被密封起来的书信,摆放在自己的桌案上。
局长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其打开,尔后一串文字映入眼帘。
‘我愿供出社会党的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