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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虚摩提四处都是规划好的航线和停机场,林堡对外的大型自由港就这么一个,面向废土的方向开启,由无数纵横交错的货运轨道和垂直电梯串联而成,宛如一个疯狂物流城。
公共开放和私人租赁的停泊口大致五五开,占据着林堡南面整个上下五层的缺口,每天都有成百上千艘大小飞船、自废土或虚摩提往返,大量的物资和人口片刻不息地起降。船上的探灯,港口的照明灯,货运轨道和滑行跑道的标示灯,再搭配背景中无数酒吧、餐厅、旅馆的灯光,这里夜间也亮如白昼。
两人走进港口之后,米奥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里有点像废土集市。”
昼司也因眼前繁忙的景象吃了一惊:“哦?废土上也有这么热闹的地方?”
米奥环顾了一下周围,对比番城集市这里的感觉又不太一样:“废土到了夜里就安静了,这里不是。”
昼司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一个,古时候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巴拿马运河,两岸就有这样的海盗城,整个村子乌烟瘴气,全是酒吧、妓院和旅馆。”他话还没说完,身旁忽然两个本在大声争执的人忽然就打起来了。
昼司侧身一让,那两人正巧滚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扭打做一团,他接着说:“酒精上头或者分赃不均的时候,就经常像这样起冲突。”
“说得你好像见过一样。”米奥哼哼了一声。
“真的,我看过一个纪录片,后来一次海啸把其中半个村子都吞到海底了。”昼司未免血溅到裤腿上,又往旁边让了让。
米奥惊悚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故事阴暗起来倒是挺快的。”
“不是,”昼司解释,“那些酒吧和街道完好地被保存在海底,潜水下去还能看见酒瓶放在架子上……”
他沉默了,因为现在整个世界都已经荒芜成这样了。
斗殴的其中一人被按到在地,一拳砸在面门上——颧骨被重击导致他一下子休克了过去,鼻血和破裂的嘴角混在一起,场面不算太好看,但周围的人不但没人劝架,甚至连多看一眼的都没有,像是早已习惯了。
两人观察了一下,遍布整个林堡的通缉画像在这里倒是没看见,“法外之地。”米奥说,又问:“你那一堆东西,看起来最值钱的是什么?”
昼司想了一下——不是“最值钱的”,而是“看起来最值钱的”,他了然地点了点头,稍微凑近一点用两人的身体挡住外界视线,递出白金色镶黑曜石的领带夹给他:“就说这是黑水晶好了,反正都是二氧化硅。”
米奥斜眼看他:“照你这么说,那钻石和铅笔的化学元素也一样,都是碳。”
昼司不禁笑了一下:“就是这个意思。”
米奥似乎也觉得有点好笑,但他仍板着脸,只说:“奸商。”
在没有事先说好的情况下,两人出乎意料地配合得非常顺利,米奥凶神恶煞地亮出满身武器饰演黑脸,昼司再巧言雌黄地假扮白脸,堪称黄金销售组合,单靠一个领带夹和一枚袖扣就换得了一比相当不菲的笔芯。
两人一边问价比对接驳船的费用一边走,昼司忽然开口道:“听着,我……我需要跟你道歉。”
米奥看了他一眼,瞬间反应过来:“你知情?”
昼司愣了一下,答:“不。”
米奥:“那你道什么歉。”
昼司道:“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但夜愿很明显冒犯了你,他做错了,那就是我没有教好。”
“你们俩的关系着实有点诡异。”米奥语焉不详地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你也一样,在‘上面’也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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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姓氏就可以解决一切,但在其他地方可不是这样,神坛之下,杀人没有后果,反而还能盈利,管你是谁都一样。”
昼司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但没有深究,坦然道:“你说得对。”
“不管什么都想着用钱解决,好像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所以我才讨厌和虚摩提的人打交道。”米奥毫不客气地说。
“不是不重要,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衡量,”昼司想了想,说,“不知道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稳定的、值得信赖的打交道的方式,父子也好,兄弟也好,都只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最终你只能选择相信权利,相信金钱。”
“那那个谁呢?”米奥问。
“你说夜愿?”昼司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了他一眼——夜愿既不是他的亲人,也很难归在朋友的范畴里,半晌才说:“他不一样。”
米奥不置可否,没有再说话。
两人又换了不少干粮和饮用水,大包小包地提着往回走,路过一个竞技场的大幅广告时,昼司忽然想到:“那个小孩儿,看着没什么心眼,其实还是很保护你的,当时你下场比赛,我们问他为什么不担心你受伤,他嘴很严。只不过……估计夜愿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心存怀疑了,所以才会特别注意。”
“你不用帮他解释,”米奥说,“他就是特别容易相信别人,外加缺心眼,以我对他的了解,没有跟你们说不见得是因为警惕,而是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
米奥回忆起当初在番城集市的时候,安息和他同时从冯伊安那里得知了自己血液的秘密——父亲感染变异病毒却不知情的情况下叫母亲怀了孕,那时候父亲虽然还没有成为变异人,基因也已经发生了突变,才导致他如今成为这么一个游走在变异人和人类之间的物种。虽然自己早有怀疑——毕竟他从小到大受过多次变异人的抓咬都没有变异,伤口也总是比别人恢复得更快,可真的看到自己细胞另类的长相、听到消息坐实时,难免还是反应不过来。
“安息当时淡定极了,好像打心眼里就不觉得这有什么。你知道吗?在我遇到他之前,十六年,他都住在暗无天日的辐射避难站里,一共也就上下十几层洞穴,加起来也就不到七八十号人。所以走出那里之后,整个世界对于他来说都是新的,别人都闻风丧胆的高级变异人也好,虚摩提上点石成金的你们也好,基因很明显与常人有异的我也好,对于他而言都是新的,没有成见,也没有区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下,“‘可是米奥就是米奥啊’,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相处的这些天一来,昼司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点了点头。
走了两步之后,他忽然感慨道:“厉害。”
米奥侧头看了他一眼,昼司发自内心地夸奖道:“‘你就是你’,饶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方式了。”
听见安息被夸,米奥哼笑了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嗤道:“这是天然蠢的力量。”
两人记下了几个接驳船港口的号码和航班时间——前往废土、前往海岸线和前往虚摩提的船只都有固定的位置,开始返程下行。
既然米奥已不避讳地谈起了这件事,昼司接着之前的话题说:“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也不在乎,但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去验血的,太危险了。而且这种篡改人类基因、把自己当成造物主的实验也实在太过狂妄,即使真的成功了,得到了这种能够大大加强人类修复能力和战斗力的药剂、不,应该说是毒品,会大大打破现有世界的力量平衡,届时整个世界都将成为一个巨大的竞技场。”
米奥单手拎着一大桶水,胳膊上还挂着些压缩面包,顺着滑杆向下爬,一边说:“这不好?到时候你们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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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来关在实验室里养着,做毒品的唯一供应商和原产地,你再给自己注射一点,还怕什么继母和叔叔?”
昼司跟在他后面,不赞同道:“我又不是什么超级英雄电影里的反派,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短期而言,效果不佳,实验不可控因素太多,投入大、时间线长。”昼司一边习惯性地分析夜愿计划的可行性和弊端,像是给学生作业打分的老式,没留神在跳下地的时候衣摆被一根松脱出来的铁钉挂住,“呲啦”一声拉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米奥没绷住:“噗——”
昼司他满头黑线地低头看了看,无奈叹气道:“哎,算了,就当燕尾服。”
“就跟你说你的衣服很不适合活动。”米奥幸灾乐祸。
“但是你明白吧,这件事夜愿能发现,未来总会有更多人能发现,你还有一天需要战斗,这个秘密就不可能永久保守下去。”昼司最后这样说。
港口的喧嚣渐渐远去了,周围又只剩下夜风和海浪的声音,安静地步行了一阵子后,米奥竟出乎意料地主动开口了:“我小的时候……我以前,对人生的全部认识就是活着,今天白天能够赚到食物和水,晚上能够躲过变异怪物的攻击,就是这样。后来长大一点,生存不再是最大的难题,我开始试着想要像……想要更加有尊严有原则地活着。”
对方反正也不认识师傅和明队,他索性省去了他们的名字。
昼司有点惊讶——没有想到对方会愿意跟自己说这些类似剖白的话,瞪着眼睛道:“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说了这些之后就杀了我吧。”
米奥露出恼火的表情,说:“就是这么打算的。”
昼司有点好笑,道:“你接着说,然后?”
“同时我也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是得不到尊严的,根本不是我十五岁时以为的那样,你努力练枪和格斗就可以变强,”米奥说,“出身和资源的差距,有时候,不,就是次元的鸿沟。”
昼司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了,也感叹道:“是吧,可是到底要向上爬到什么地步才能有尊严地活着呢?”
米奥露出一个有点嘲讽的表情:“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即使是整个废土都望尘莫及的虚摩提大少爷,也过得既不顺心、也不自由。”
昼司挑挑眉,并没有被冒犯,他侧身露出被撕破的衣服后摆耸了耸肩,意思是——没错,就是这么狼狈。
“人有再多的钱,如果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米奥说得很慢,又一直修改措辞,但昼司没有打断。
“我从不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也不会矫情地觉得自己有多不幸,”昼司说,“这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角色而已,自怨自艾未免太没格调了。”
米奥闻言扬了扬眉毛,又接着说:“再后来一点,一切都被打乱,我生存的方式和坚持的原则,我行动的步调,很轻易地被折腾得乱七八糟。”
“感觉怎么样?”昼司问,“妥协的感觉。”
米奥停下脚步想了想,诚实道:“一开始有点吓人,但久而久之,还不赖。”
他以前觉得世界很大,后来忽然发现世界其实很小,小到某些人伸开手掌就能全部盖住。而自己的身体明明变得比以前要更加强壮,但灵魂却好像又更脆弱了,他甚至开始有了更多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奢望。
“是因为有了软肋。”昼司说。
米奥有点吃惊地回头看他——对方就好像听见了自己心里的话一般,可昼司站在原地,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抬起头来眨巴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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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奥狐疑地看着他:“你傻了?”
“原来是这样吗?”昼司莫名其妙地发问。
“这人傻了,”米奥也懒得理他,回头继续前进,“到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安息和夜愿还如同他们走前那样各自盘踞一个角落抱着膝盖发呆。夜愿看见昼司回来,想要凑过去讨好主人,但又碍于对方先前的怒火和指令不敢乱动。
米奥在墙角生了一堆火,安息懒洋洋地溜达过来,看他把面包切片后两边烤一下——面包片立马就变得又香又脆。
昼司本在清点存款和物资,分神看了一眼,黑脸道:“这不会是你之前杀人用的刀吧。”
米奥说:“你可以不吃。”
安息眼神频频飘过去看墙角的夜愿,戳了戳米奥,米奥躲开肩膀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安息又睁着圆溜溜的双眼拼命暗示昼司,昼司不动声色地将快速扫了一眼夜愿——今天的海风比昨天还要大,空气更加低温潮湿。夜愿的体温总是比他低一点,昨天的他软绵绵地窝在自己怀里,今天像一只弃犬一般躲在墙根,连火光都波及不到。
昼司转过身来,背对夜愿低声说:“做错了事就该自己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他自己会过来交流的,这是教育的一部分。”
米奥几乎是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再看昼司的眼神都变了。
彼处的夜愿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关过“禁闭”了,这事在他十五岁之前比较常发生,现在的他又饿又冷,其实跟小时候被惩罚的时候很像——虽然主人从来不会下令不准他吃饭,但只要惹火主人被罚到底舱后,其他仆人就不会给他送食物,这是主人一直不知道的事。
人一旦饥饿起来,面对的世界似乎就会阴暗很多,他无边无际地想——自己一路一来好像真的除了惹麻烦之外,没有帮上主人一点忙,他想到自己被少年打劫的事,又联想到在登上新世纪号的前一天,自己非但没有尽责任帮助主人好好做准备,反而还缠着他给自己“过生日”。
他又想到,等到事情解决他们回去虚摩提之后,他无非也就是眼看着主人和安娜小姐继续相亲结婚。要是不回去的话,自己又什么钱都赚不来,而且现在连安息也讨厌他了。
懊悔和自我厌弃慢慢占据上风,夜愿忽然突发奇想——金发真的很值钱吗?如果自己还有这样一点用处的话,可以换一点钱给主人、帮助他回到虚摩提吗?
届时自己不再存在与此,那样知道米奥秘密的外人也消失了,这样安息就会放心了吧。
他抬眼看了看火光周围的三人,心想着主人可真厉害,原本和他剑拔弩张的米奥如今也平和地同他坐在一起了,不像自己,总是把事情搞砸。
主人先前明明交待他要去废土雇佣多余的侍卫,自己戳破探月基地假象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呢?那时明明就已经该警觉事态并不单纯了。之前他独自回到日蚀号上时,为什么没有从仆从和罗特夫人口中谈得更多的情报呢?再更早之前,曼德和范修连恩已经无声无息地发展了如此壮大的武装力量,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呢。
以及……为什么在主人还愿意抱抱他的时候,他要推开他,还说“您什么都不懂呢?”
思维到这里忽然停滞了一下,夜愿一时间意识到了一件他此前没有想过的事。
为了确保他的计划雏形能够经受得住进一步的推断,他必须要先验明米奥血液是否的确有非常规的地方,如果没有,计划作废,如果有,再打算下一步的做法。而只有得到了这个信息,他才能在足够的信息基础上做出合理的交易议案,并且了解谈判进退的尺度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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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今天早上的想法。
可是万一——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或不应该是一场谈判、一场交易呢?
他忽然发觉,这整个计划的本质完全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如果不支付“雇佣金”,对方是没有道理提供协作的。
这不但是陌生人之间的相处法则,也是商业伙伴之间的交流方式,甚至连亲人之间也要分清利弊。
可安息提出的疑问却不在这个范畴里——朋友,朋友又该怎么处理呢?
夜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下子都明白了——这和他之前同主人的对话不是一样吗?彼时的主人极力劝服他提出一个物质的愿望,以便于能安心捆绑他的忠诚,今天的他也因为不相信友情的羁绊而拼命用什么财富和未来试图换取对方重要的人,这不是一样的吗?
夜愿想到当初主人说出那样的话时,自己的心脏好像破了一个灌满冷风的大洞。
那么,安息现在也这样伤心吗?
“安息,”夜愿走过来几步——他蹲得太久,腿又痛又麻,却不敢离得太近,脸仍置于黑暗之中,轻声问:“你愿意和我说几句话吗?”
安息一咕噜爬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了,又徒劳地假意犹豫了两秒,才点头道:“嗯。”
昼司没有抬头去看,专心对付着手里的罐头。
两人稍微走远了一点,昼司忽然小声问:“他们说什么?”
米奥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快点。”昼司由嘴角不动声色地说。
米奥一脸嫌麻烦的表情,声音平板道:“他在道歉,blahblahblah……”
昼司猛地抬头,小声道:“blahblah是什么?你好好翻译。”
“你在命令我吗?”米奥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说:“说什么不该用物质衡量一切,也不该不信任他,还有什么傲慢和自以为是……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你自己过去听好不好。”
昼司偷偷多看了一眼——夜愿明明应该比那少年大上几岁,如今却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跟小时候的德行一模一样。
有时候他觉得夜愿已经长大到了他陌生的地步,在这些时候,那个从书柜上摔下来的小金毛又重叠在他的身上。
“哦,现在他说,虽然考虑不周,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置我们于危险之中。”米奥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安息,“我们。”
“然后蠢羊说‘我相信你’。”米奥做出一个有点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表情,碎念道:“什么呀,这样就相信了,难怪总是被骗,真不让人省心……”
昼司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米奥还在做传译机:“然后狡诈的金毛说,我可以抱抱你吗……等下,不可以!”
最后三个字是他大声喊出来的,夜愿和安息都被他吓了一跳,夜愿收回手来,老实地“哦”了一声,还真的就不抱了。
昼司不悦道:“你凶什么?”
安息“呜呜”地抽着肩膀,张开双臂把夜愿连胳膊一起环在怀里。
“好了好了,”米奥见状坐不住了,“哭够了就过来说。”
四人重新坐到火堆边,昼司从头到尾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夜愿感觉得到——火光的温暖照亮了他的皮肤,彻骨的寒冷似乎终于要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