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领松开的瞬间,陈鸿信大口吸入新鲜空气,双腿打着颤,眼泪糊了一脸。
孟皎嫌弃地退后好几步。
一分钟后,陈鸿信恢复平稳的气息,先前他就在余光里瞥到了孟皎的身影,现在遭到冒犯的巨怒席卷而来,他哆哆嗖嗖抬起手:“孟皎,你疯……”
“他怎么了?”孟振华打断他的话。
一记拳头打到空气里,陈鸿信感觉自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再愤怒地定睛一看。
他爹怎么真的来了!
陈鸿信非常害怕这位岳父。当初他攀上了孟家这个高枝时,遇到的最大挑战就是孟老爷子。
老爷子瞧不上他,要不是孟皎的妈妈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进不了孟家的门。他们婚后独自住在公寓里,孟皎妈妈去世后,他抱着生病的孟皎,才能找上孟家。
一遇到孟振华,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老爷子离开孟家去环游世界,陈鸿信偷偷开车到郊外点了一串鞭炮,找了个小寺庙许愿老爷子此生不要再回到A市。
现在许愿失败,陈鸿信脸色铁青。
“爸,你怎么……?”陈鸿信努力调整好表情,想要赔笑。
老人家压根没有理他,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只朝孟皎招手:“阿皎,来搀着我。”
看起来似乎对孟皎的暴力行为适应良好。
陈鸿信眼睁睁望着孟皎应了一声,走上前扶住老爷子。但老爷子精神矍铄,看上去比陈鸿信强壮多了,哪里需要人搀扶,这分明就是在给孟皎撑腰。
陈鸿信有点恍惚,怀疑佛祖是不是听错了他的愿望。
和陈鸿信同样不解的是匆匆跑出来的管家和认出老爷子的佣人们,面对老爷子和孟皎肩并肩的组合纷纷瞪大了眼睛。
老爷子从公司退出来以后,这些年跑到各地去环游世界,渐渐放权给了自己的儿子,但仍然实权在握。平时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和家里的小辈也不太亲近,典型的老年版的霸总形象。
而孟皎在孟家一直是个小透明,平时作天作地又自卑敏感,翻不出什么风浪,但是和家里的大少爷和小少爷相比,就显得十分不讨人喜欢,家里没有几个人喜欢他。他一到孟家时,老爷子早就出去玩去了,不可能有交集,两个人是怎么搭上的?
“您回来啦。”管家冲着老爷子点头哈腰,偏过身面对孟皎的时候,犹豫片刻,说,“你也回来啦,二少爷。”
孟皎象征性地冲他颔首。
一行人各怀心思走到了孟家休息。家里地位最大的人归来,大家难免有点慌,茶水、点心纷纷备起来。
孟振华和孟皎却悠闲地环顾自周,开始聊天。
孟振华炫耀:“这房子我设计的,不错吧?”
孟家的装修偏中式,和孟皎没穿书前的家风格相似。
上辈子他的家境不错,但十八岁那年他家里投资失败破产,他渣爹养的小三携最后一点存款逃跑,他家家境一落千丈。偏偏孟皎是个少爷命,心态上适应了,身体却没适应,打工以后身上小毛病反反复复。他渣爹十分愧疚,费尽全力打拼想要再给儿子一个优渥的环境。结果渣爹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孟皎却眼睛一闭穿到了书里。
“还行,木雕不错。我房间正好缺一个。”孟皎点头。
孟振华称赞:“眼光挺好,那个黄花梨雕的,比旁边的花瓶还贵,你要就拿去吧。”
管家有点傻眼,想说那是孟先生最喜欢的,但瞧了眼孟振华的样子,默默闭嘴。
老子在这儿,哪儿有儿子说话的地方。
短短半个小时,两个人仿佛进村的土匪,点评且扫荡完一番,后面跟着的人冷汗涔涔。
逛完一圈重新回到客厅,管家和佣人们内心松了一口气,总算能结束了吧。
忽然,孟皎随意指了走廊墙上挂的一幅画说:“那副画挺一般,您水平不太行。”
一幅很寻常的山水国画,瀑布、树木等等,孟皎没穿书前一天能批量生产出几十张放在旅游景区卖。
老爷子最不喜欢别人质疑他,顿时一副暴君的样子:“关我什么事,我怎么会有这么差的审美,那是别人后来挂上去的”
孟皎也不怕,淡定地耸了耸肩。
孟振华拿他没办法,闹心地跟别人说:“快点摘下来,难看死了。”
在旁边充当很久透明人的陈鸿信默默发言:“这……这是小初画的。”
祖孙俩同时停顿下来望向他,他浑身的汗毛突然竖起来,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尤其是孟皎那似笑非笑的一眼,极漂亮明锐,但让他心里莫名一颤。
陈鸿信退后一步,和管家并排一起闭嘴,互相对视。
管家犹豫着要不要把画取下来,毕竟这是孟初的手笔,孟家早就习惯了一切以孟初为中心的日子。
好在有人解决了他的窘境。
下一秒,房子的大门推开,门口站了两个人。
左边一位相对瘦弱,一米七几的个子,面色是气色不太好的苍白,对上他们的视线以后,有点局促地笑着说:“爷爷好。”
孟初来了。
来的挺快,不知道是曲闻报的信还是孟家报的信。
《病弱弟弟是团宠》的书名,顾名思义把关键词都给点出来了。
孟初就是那个病弱团宠弟弟,以他为圆心,方圆十里的人都爱他。可惜的是他从小体弱多病,感冒发烧肾衰竭。不过作为主角,他最后肯定不会死,毕竟有孟皎这个器官库替他扛着。
而和孟初站在一起,戴着副金丝眼镜,气质温和绅士的,是孟家的大少爷孟津言。
故事的最后,正是孟津言则打败了一众孟初的爱慕者成功上位。
当然为了响应晋海文学城的要求,本书并没有骨科情节,因为孟津言是被孟家收养的。
[孟津言拥抱住做完手术的孟初,漫长的等待后,他的小初终于落入他的怀中。]
光看结局很温馨,但以原身的死亡为代价,就不太美好了。
架起梯子正要取画的佣人见到孟初,立刻停了动作,似乎为自己的行为践踏了对方的心意而感到愧疚。
孟初用眼神安慰了无措的佣人以后,询问:“这幅画有问题吗?这是去年我花了一周时间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爸爸很高兴,所以挂在这儿。”
他忐忑的语气让人心软,甚至暗暗指责起了之前说画不行的孟皎。
二少爷不学无术,装着有艺术鉴赏能力来伤小少爷的心,是不是太过分了?
老爷子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活动,诚实点头,像个get不到点的大直男:“去年你也有十八岁了吧,十八岁还在这水平,还是别画了吧。”
孟初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瞬,小声说:“那就取下来吧,等我的画技能得到爷爷认可以后再换一幅上去,希望爷爷别嫌弃我。”
担心老直男又说出什么令人心梗的话,孟初迅速转换话题,坐上沙发后询问起孟振华的旅游经历,一时之间只有孟初和孟振华的交谈声,其他人都沦为陪衬。
孟家常态,只要有孟初的地方,就是大家目光聚集的地方。哪怕前一秒原身和别人聊得好好的,孟初一来,原身又被人忽视个彻彻底底,让原身的玻璃心碎成稀巴烂。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但孟皎更愿意称之为——“C位癌”。
孟津言习惯性地坐在孟初身边,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仿佛一个完美的守护者。
他的目光从交谈的孟初转到无预兆归来的孟振华,最后落在了孟皎身上。
几乎是刚进门的同时,就会奇怪地第一眼瞧见孟皎。
他的眉眼、鼻子、嘴唇极为标志昳丽,眉眼的痣小小一颗,组合起来莫名几分绮艳。手里正捧着红茶,视线停留在茶汤上,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瞧他,慢慢抬起眼。
不知是不是风的缘故,孟津言仿佛闻到了对方身上柑橘沐浴露的香气。
孟皎抬头,浮光掠影般扫过他一眼,叫了他一声“表哥”。
很冷淡,却莫名叫人心热。
无视孟津言眼中的试探,孟皎慢悠悠地享受着下午茶时间。
从刚穿进来以后,孟皎就发现原身在周围人的眼里就是个背景板,透明得几乎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尤其在剧情还没有真正开始之前,工具人还没到发挥作用的时候,周围人对原身的记忆只停留在知道他叫做孟皎,是孟家的二少爷。
不过这也给了孟皎很大的自由度,和原身有不一样的地方也不会引人怀疑。
果然,孟津言只盯了他片刻就移开视线,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努力和孟振华聊天的孟初。
“阿皎。”孟初忽然cue孟皎。
“嗯?”孟皎哼了声鼻音回应。
孟初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闪烁着水光:“你怎么能打曲闻哥呢?”
用的是“怎么”,而不是“为什么”。
一个词语的差距,区别特别大。
后者可能只是单纯的疑惑,前者就直接定了你的罪快进到兴师问罪的环节。
和从前很多次一样,原主或者其他人犯错,孟初轻声细语地在闲聊中提出来,陈鸿信就跳出来骂他不懂事,导致原主特别讨厌孟初。
孟初一发言,陈鸿信的DNA瞬间动了,想要接过话茬斥责孟皎。
结果和孟皎的视线撞上以后,他整个人一激灵,硬生生把躁动的DNA给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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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安静下来,孟初又追问一遍,语气还带递进变化,义正言辞:“阿皎,曲闻哥好心去探望你,你怎么可以乱打人?”
孟初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的态度宣判周围的事物,书中作者称之为“温柔又坚定”。
好在孟皎也十分具有勇敢、宽容、礼貌、懂得沟通的美德。
他伸出手腕。
他的手腕细削,冷白皮肤上清晰可见蓝紫色的血管,还有一处凝结了血渍的针.眼,平添了脆弱感。
孟初疑惑,不明白孟皎什么意思。
他晃了晃手,做出手铐晃动的动作,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孟初乖上一百倍。
“那你报警抓我吧。”
孟皎诚恳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