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皎一如既往的收获颇丰,孟振华仗着生日寿星的运气也不错,数清数量、老爷子发完朋友圈炫耀以后全都放生了。
钓鱼的时候没空看手机,等有空看手机的时候又可以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孟皎才想起来自己挂了个直播,一张戴了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脸凑到镜头前。
“旁边是我外公,他不太喜欢出镜,就不露面了。”
“谢谢大家送的礼物。”
“下次直播在下次。”
“有缘再见。”
四句话结束直播,无视先前的纷扰,果断点了结束键。
涂歌的消息快要把他的消息栏淹没。
孟皎指头一动:[完成任务了。]
涂歌发了个熊猫头震惊的表情:[叹为观止!]
他的网红DNA动了,企图拉孟皎入伙。
[我观你骨骼清奇,要不要一起做自媒体啊?]
[再说吧。]
孟皎暂时没有对在互联网上兴风作浪有太多兴趣。
而且要是人太出名了,不利于他以后的逃跑计划。
涂歌点到即止:[好的,小的退下了。]
孟皎感谢涂歌的好心:[谢谢,上课见~]
涂歌发了一连串亲亲的表情。
孟振华等着孟皎收起手机:“和同学聊天呢。”
“嗯,交流了下作业。”孟皎把手虚虚地搭到孟振华肩膀上,爷俩儿好的模样,“刚才钓鱼直播赚了点小钱,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没大没小。”孟振华呵斥,但没有推开。
前头的司机暗自嘀咕:您不就吃这套吗?
他们最终选定了一家法餐厅。
难得孟皎请客,老爷子非要让他大出血一波。
孟皎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不屑一顾。
“幼稚鬼,几岁了?要不要我喂你啊?”
孟振华吹胡子瞪眼,恶狠狠地塞了鱼子酱进嘴巴。
老人家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多年养生,吃不了太多。不过餐厅的氛围很到位,他们伴随悠扬的小提琴声和烛光闲聊。
“又想出去旅行了?”孟振华最喜欢游玩各地不同的风景,他呆在孟家那么久,已经破了有史以来的记录。
孟皎说:“那就出门呗。”
孟振华瞧了孟皎一眼:“算了,再待会儿。”
不知道老爷子千回百转的心思,孟皎也没有深想,眯起眼睛把视线放到远处。
孟振华问:“怎么了?”
“没什么。”孟皎收回视线,“看到了一个很像江老师的背影,可能我看错了吧。”
孟振华知道孟皎将江越年叫做江老师的事儿,“哦”了一声,话题趁机又转到了江越年的身上。
孟皎想打听一下孟振华的口风:“外公,我和他的婚约……”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完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孟振华的皱纹舒展:“那小子挺好的。”
好是好。
可是没有自由好。
“怎么?还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孟振华觑见孟皎的神情,淡淡开口,“不想就算了,我豁出去老脸到时候帮你解除了。”
孟皎瞪圆眼睛,睫毛长长的上翘,遮不住眼里的惊讶,
原著里孟老爷子可是无论如何不同意原主和龙傲天解除婚约,无论原主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远在海外的孟振华都不肯松口。后来,原主靠着其他方法逼江越年亲口退掉婚约,老爷子还打电话去向江越年道歉。
他还以为孟振华很欣赏江越年,所以这么做。
孟振华解释:“有什么奇怪的。我是个生意人,婚姻是契约,是共摊风险的一种手段。你以前弱的一根指头就能被捏死,你爸爸靠不住,也没别的亲人。江越年未来发展肯定不错,人品也行,和他结婚,至少吃穿不愁,别人不会看不起你。”
所以孟振华从前的坚持,是老人家一颗对小辈的慈爱,为了原身计深远,留一条后路。
老爷子换了个口吻吐槽:“现在你就是个祸害,到处嚯嚯人,不需要靠着婚姻来给你留个退路了,要退婚就退吧,随你开心就好,免得到时候偷偷骂我封建余孽搞包办婚姻。”
“呜呜呜外公你对我真好!”孟皎捧住脸颊,眼睛黑白分明的,“外公我好爱你啊。”
孟振华笑:“别气我就行。”
“记得退婚的时候柔和一点啊。”孟皎小声提醒。
只要不按照原著那种羞辱方式作死退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孟家不得罪龙傲天,就不会有之后几年商场上的争锋相对。
其实孟皎只要确保老爷子安享晚年,孟家其他人他才懒得管。但孟家毕竟是老爷子年轻时一手打拼下来的,感情颇深,还得适当管一管。
小提琴曲快要进入尾声,孟振华跟随音调敲击两下桌面:“这么怜香惜玉,为什么还要退,我看你们相处的很好。”
孟皎耸耸肩:“是朋友,又不一定要有爱情。”
江越年不需要孟家的势同样能够起来,婚约反而是他的累赘,令他那么多年遭受偏见。
老爷子挺遗憾的,江越年作为孙婿其实他很满意,但这个婚约对孟皎是束缚,对江越年又何尝不是。
孟振华感叹了下两个人可能没有缘分,答应下来:“行,我看看,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间提。”
先前那个像江越年的身影起身,一身黑西装,对面那人看不清五官,但神色里的愤怒隔着远远的距离都清晰可见,抓住领子后又被挥开,一副要起争执的模样。
“外公,一会儿你先回去。”孟皎朝孟振华说。
孟振华问:“你去做什么?”
如果真是龙傲天,那么根据剧情走向,在没有到龙傲天平步青云的情节点之前,无论龙傲天多么牛逼,总有这样那样的憋屈理由被人压在地上摩擦,一定要用前期的悲惨来衬托后续的强大。
孟皎叹了口气:“去日行一善。”
*
“江越年,你当初怎么没有和你那个贱货妈一起去死?”于光上前要揪住江越年的衣领,还没有近身就被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他的眼睛猩红发痒,密密麻麻全是断裂的红血丝,和餐桌上摆放精致的红酒一个颜色。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前半个月他们于家利用杠杆达到了十倍的利润,陷入狂欢之中。后半个月他们赌上身家却亏得血本无归。直到今天,他才偶然得知,背后可能有江越年的手笔。
于光的喉咙沙哑,恐惧和绝望同时混杂在嗓子里:“你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江越年神色淡淡,思索片刻总结道:“只是当了一个知道概率的庄家而已。”
利用已知的金融泡沫做了个陷阱,让于家提前走向覆灭。
和上辈子一样心理脆弱。
悔恨、不甘和愤怒在于光的脑海中撕扯,于光望着江越年漆黑的眼珠子,里面满是沉寂的戾气。
如附骨髓的恐惧油然而生。
两个人的动作引发其他人的关注,侍者似乎注意到这边打算走过来问问。
“我先走了。”江越年礼貌地同他道别,“祝你拥有愉快的一餐,毕竟这可能是……”
“最后的晚餐。”
于光愣愣跌坐回座位上。
完了。
全都完了。
江越年走出餐厅,就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那样的感觉在影子跟随微弱的路灯逐渐隐匿进黑暗之中时更加明显。
A市的格局很有意思,新中心和老城区之间只以一条小巷子作分界线,左边繁华,右边破败。
几个粗重的呼吸出现在身后。
江越年了然转身,瞥见那群人手里的刀子,笑着说:“他要破产了?请你们来你们说不定最后拿不到钱。亏本买卖。”
无非就是于光请来的。
他连路边的铁棍都懒得捡,不找趁手的工具,只有拳头和骨头撞击的声音,不声不响的呼吸还有很多人吃痛的闷哼。
本来听完就动摇的混混们被江越年不要命的打法吓到,骂了声“疯子”逃跑。
江越年把夺过来的刀随意丢到地上,揩掉唇角渗出的血渍。
说实话,他感到很厌烦。
莫名其妙重来一辈子的烦躁,收拾仇人的恶心,各种情绪交杂。
和前世解决完所有应该报复的人以后那种疲惫如出一辙。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
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敲击声。
小巷和废弃的居民楼连为一体,歪斜的墙体影子被月光照射到地面,切割成奇奇怪怪的形状。
晦暗昏黄的灯光下,二楼出现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人:
“江老师。”
江越年很轻地眨了下眼:“你在上面做什么?”
“怕你打不过,找了个有利位置准备帮忙偷袭。”孟皎探出手露出掌心的一堆小碎石头。
江越年盯住孟皎的手心,半晌说:
“我以为你会报警?”
孟皎回复:“你上回不是说你能打嘛,我担心影响你报仇的爽感。”
上回有人污蔑江越年偷手表的时候,孟皎叫来一辆警车把事情解决,结果事后和江越年沟通,江越年说有仇当场就打回去比较爽快。
这回孟皎记得了。
不找警察叔叔,专业打辅助。
他们很聪明地只字不提事情的前因后果,不问孟皎怎么出现在这里,也不问江越年为什么不开心。
小石头混杂了沙砾,把孟皎的掌心磨得有些红。
“扔了。”江越年说。
“哦。”孟皎乖乖把石头搁到一边,环顾四周,觉得这楼挺矮的,走楼梯还得绕来绕去,直接跳下去就行。
于是手一压,腿迈过去,改成了撑着手坐在窗沿的姿势。
江越年抬头。
身后楼道昏暗的灯是橘红色,乍然对上,眼睛会短暂的无法聚焦,坠入迷漫的光束中。
孟皎坐在二楼的窗口,头发被微风撩起弧度,不远的距离垂眼看他。
他们离得太近,孟皎又总是生机勃勃、少年意气的,令他有种错觉,好像孟皎说完话以后就会牵着他去逃跑。
下一秒孟皎轻轻松松跳了下来,像一阵橘子味道的风落在他的面前:
“江老师,要不要跟我去私奔呀?”
夏天还没有完全来到,夏天又已经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