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皎呢。”顾东林失魂落魄地重复孟皎的名字, 再往前一步想要走进屋子里亲眼见到孟皎,“我要见孟皎。”
江越年挡在门口拦住了他:“他很累,睡着了, 不要影响他。”
顾东林抬眼的时候眼底猩红,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这是我送他的房子!”
江越年竟然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态阻拦他。
凭什么!
“哦。”江越年很平淡地说,“现在是皎皎在住,也是他邀请我来的。”
邀请?
他注意到江越年的锁骨上有指甲刮擦过留下的红印。
愤怒、不甘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让他急于要找到一个发泄口,在他张口大声喊孟皎的名字之前,江越年冷下脸,眼里淡淡的调笑的光也收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顾东林,我说了。不要去打扰他。”
“不管是你现在跟个丧家之犬一样见到他质问他,还是你怀着一个左右摇摆的心要见他, 你都没有资格。”
顾东林的大脑还是麻木的, 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
“当然有啊。”江越年笑起来, “我干净。”
“干净”这个词含在唇齿间,特别暧昧不清。
顾东林觉得那个笑格外刺眼。
“大晚上的, 不要在这里发疯吧,回去冷静一下。”江越年很友善地给出建议,“你还有一个白月光在等待着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他说说。”
被江越年带偏思绪的下一秒,门不留情面地关上。
顾东林像只斗败的困兽困在大门前的方寸之前, 无用又愤怒地徘徊了几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车上。
他狠狠地按下方向盘的喇叭, 感到心里一阵茫然。
……
夜深人静, 喇叭声在寂静的郊外格外刺耳。
江越年在房子内听得一清二楚, 皱着眉来到主卧。
好不容易有点困意的人又坐起了身,拥着那床被子,见到他以后问:“顾东林?”
“嗯。”江越年坐在床边把人揽在怀里,熟练地哄睡,“没事,已经走了,不影响,你继续睡。”
孟皎多少能根据声量的大小判断一下顾东林的情况:“你又刺激他了?”
江越年回答:“我也想和他好好说话,可他老是误会我,我怕我吵不过他,就把他先赶走了。”
孟皎:……
大半夜的,江越年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有点想把“搅事精”这个称呼贴到江越年的脑门上。
“他知道这儿的地址,会不会还来骚扰你?”江越年暗戳戳地问,“你有没有想搬,我看这里也不安全。”
孟皎捂着嘴小小打了个哈欠:“算了,想搬的时候会搬的,先住着吧。”
好吧。
江越年只能作罢。
“睡吧。”他轻轻揉按着孟皎的太阳穴。
“江老师,你最近很大胆。”孟皎哼哼唧唧地说。
原先和人对峙什么的都是暗戳戳的,现在都不怎么在他面前掩饰了。原先说好的只是单纯的□□关系,只不过勉强留他睡一觉,第二天乖乖的就离开去上班,现在留宿的时间越来越长,把生活用品留下越来越多。
孟皎看到眼里,哼在嘴里。
江越年挺淡定:“我的胆子都是你给的。”
“说话就说话,手别停,别心虚啊。”孟皎抬眼,笑盈盈的。
江越年愣住,也笑着摇了摇头:“不行,我紧张,没什么出息。”
因为窝在江越年的怀里,对方笑声传递来的震感很明显,孟皎嫌影响睡眠,自动又换了个更舒适的位子。
江越年盯着没良心但很乖巧的脑袋一会儿,说:“不说话了,睡觉吧。”
*
尽管那天晚上江越年拦住了顾东林,但孟皎知道顾东林肯定会想方设法见他一面。
接到顾东林的消息后他就直接让顾东林来找他。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画室的门被重重推开,顾东林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孟皎,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孟皎正背对着顾东林,拿着画刀改不满意的旧画,凑到画布前细细雕琢近景。听到他的动静之后被打断了思绪,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被吓到了。
顾东林的怒火因为这个小动作忽然奇异般的消了不少。
他拖了一张凳子在孟皎的身边坐下。
孟皎一扭头就是他气鼓鼓的模样,可能昨晚没睡好,眼睛里有红血丝。
他诚恳评价:“你现在有点像只青蛙诶。”
轻飘飘的、漫不经心的口吻却让顾东林成功破防。
顾东林:???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样是因为谁!”
“因为谁?”孟皎微微一笑,“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又是这样撇清关系的反问,顾东林感觉备受折磨:“你和江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那个点出现在你的……”
一句完整的话都问不下去,其实他早就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是非要执拗地听孟皎亲口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呢?他要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孟皎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炮友关系着实不太好听,于是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辞:“他是我的未婚夫。”
“你在开什么玩笑,谁都知道你们的婚约不作数,前十几年你讨厌死了江越年……”顾东林慌不择言,“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减弱,在孟皎安静的凝视之中慢慢地沉寂下去。
孟皎的眼睛很干净漂亮,从前认真注视他时怯懦却明亮,现在注视他时依旧明亮却冷淡。
但他好像不该提从前,一个人沉溺于过去是很失败的行为,可如果不回头看,他就再也找不到他和孟皎关系亲密的证据。
“你也说了是以前。”孟皎回,“你以前也很喜欢秦雨。”
听到这句话之后,顾东林就明白,其实孟皎一直以来就心知肚明,清楚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喜欢,清楚他口不对心的掩饰,清楚他在回忆和现实之中的摇摆不定,但从来没有戳破。
是怕麻烦吗?
他的双手扶着膝盖,盯住画板风景画上黑色的凝结的死水,心也像被泡进去一样。
“你昨天来找我是不是发现自己不喜欢秦雨了,这也正常,喜欢是会被耗尽的。”他听见孟皎这么说。
孟皎对他的喜欢也耗尽了。
顾东林愣愣地想。
没有特别生气的情况下,孟皎一向奉行着好聚好散这个原则,说话的声音依然平稳地放轻:“不要来打扰我了,也不要玩电视剧里的那套幼稚地去对付江越年了,不然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关心江越年。”顾东林紧紧攥住拳头,仿佛忽然开了窍一样窥见了对方隐秘的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心思,“你喜欢上他了?”
对方很少关心任何人,
孟皎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东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没有我有钱,也没有我……”他幼稚地想要攀比着什么,结果发现找不出什么可以对比的点。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没办法承认别人的优秀,但是孟皎眼底的似笑非笑让他把话给吞了回去。
“他比你胆子大。”孟皎说。
顾东林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怕说出来以后就清楚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的胆小鬼。
他呆坐在那儿,愣愣看完孟皎所有改画的过程,改的是一幅玫瑰花田。
他还想送孟皎玫瑰花,但是还没送出去。
孟皎又看了他一样。
像被驯化的狗一样,他竟然立刻明白了这是希望他离开的意思。
他僵硬地站起来,回到自己单独的住所,把酒瓶开开一次性地喝了个底朝天。
借酒浇愁,他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上一回生日孟皎送给他的八音盒被珍贵地抱在了怀里,旋转了发条,钢琴声不停。
他拿起来又放下,怕自己醉醺醺没有控制好力道弄坏了它。
弄坏了就再也得不到了。
门铃声忽然响起,他想装作没听见,但碍不住对方锲而不舍地按响,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酒精蒙蔽了他的视觉,他仿佛见到了孟皎,声音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我以前不应该那样对你,你不要不理我。”
秦雨被很大的力道拉入了怀中,在只言片语之中明白了什么。
孟皎明明是他的替身。
现在他竟然成了孟皎的替身!
秦雨的愤恨无法抑制,几乎要一巴掌扇在顾东林的脸上。
他紧盯住顾东林,脑子却从未有过的清醒起来。
见到顾东林之前,他就知道了顾家那个喜欢钢琴、眼高于顶的少爷,是他能够触及到的最好的一个目标。那时候他在酒吧卖酒,和王轩攀上关系,王轩只是一个暴发户的富二代,手中随便漏出的资源就够他不用努力很久,那么顾东林呢。
精心设计了第一次的邂逅,所以的走向都像他的安排那样如愿,顾东林爱上了他,他得到了从前从未能得到的机遇和资源,脱离了原身家庭,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只要能得到顾东林。
他打算模仿孟皎跟他说话的样子,虽然没见到过他们的相处。
但孟皎天生就长着一副狐媚子的讨好人的样子,讨好人的方式应该也大差不差。
他柔下声,更用力地回抱住顾东林:“没事的,我理你。”
他摇摇晃晃地揽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顾东林往里走,准备再把他灌醉一点,生米煮成熟饭。
顾东林却重重推开了秦雨,相互作用的力道使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的手慢慢捂住脸,无比清醒地说:
“你不是他,对不起,我喜欢的是孟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