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前, 孟皎在原先的直播账号上写了句“停更,归期未定”。
而且他逃出A市虽然不如原计划一般低调,但要再高调登上直播, 他真是离开了个寂寞。
所以过去这段时间他就把那个直播间给搁置了。
没想到昨天不小心开了个麦, 就被人揪住了。
上个直播间的水友呼朋引伴、群情激奋,就等着孟皎上线来蹲他,在评论区凄风苦雨地哭诉着,仿佛孟皎特别不孝顺。
“别哭了, 最近忙, 没空, 只能玩两把游戏。”孟皎开麦解释。
评论区火速回应:
[在意的不是你的忙,而是你的瞒!]
居然还对仗上了。
[你在忙什么,不忙了就跟互联网叔叔姨姨们唠嗑一下可以吗]
孟皎趁此机会打了个广告:“在忙画展,到时候开始了请在A市的叔叔阿姨们可以来捧个场啊!”
[狡猾的男人, 有事相求语气都乖了]
[哎呦, 好可爱,放心阿姨会去的]
[不是A市的也可以飞去看你]
只有现在这个直播间的那批原始观众稀里糊涂了一会儿,不知道关注的小糊主播怎么突然就成了绝世渣男,差点义愤填膺举报了直播间。
然后静静吃了会儿瓜才知道,原来这位原先是个另类大主播。
不是很明白叔叔阿姨们的疯狂, 但他们加入了自己的诉求。
[是谁陪你度过了你在国外的漫漫长夜, 苟富贵, 不要忘了打游戏啊]
评论上各方都在打架争人, 孟皎氪金把大排档游戏玩到一百多关以后打了声招呼潇洒地点击退播。
网上的热度不会影响到他的线下进度。
孟皎白天照例出门找人签合同规划场地,勇当商业精英。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坐到写字楼一楼的休憩区, 江越年给他回短信:
[收到花了, 谢谢, 很喜欢]
孟皎抿了一口锡兰红茶。
不知道江越年是自己想通还是什么,慢慢开始回应了。
[不客气,希望你别再扔啦]
[不然我会伤心的]
他边皱眉打下这些话逗人,嘴角边向上翘起来,要不是顾及在外面,他可能会笑得东倒西歪。
逗人太好玩了。
不知道对面的江越年估计也也在休息,回的速度特别快。
发的他家猫猫制作成的表情包。
“再说,就不里猫了.jpg”
[真的没有扔!被我放回家里了!]
少见的都发感叹号了!
孟皎噗嗤笑出来,默默保存了表情包,接着在几页的表情包之中挑选着哪个适合发回去。
“阿皎。”
一道身影挡住了投在白色桌前和孟皎身上跃动的光斑。
这么称呼他的人只有原先的孟家人。
孟皎脸上过分好看的笑意没有消,但有了几分漫不经心,把选好的图片发出之后,才从容地抬眼。
孟津言面色上有一种苍白感,瘦削了不少。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孟皎,眼中晦暗:“好久不见。”
“也没有很久。”孟皎耸了耸肩。
孟津言垂下眼笑:“毕竟你一辈子都不想见我,现在就见到我对你的确算太早。”
过于体面的一番对话。
体面到了孟皎原以为自己会因为又被打扰而生气,实际上却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主动和孟津言开启了话题,语气清淡:
“之前孟初污蔑我抄袭、还有秦雨造谣我的时候,舆论发酵的那么快,你是不是在后面助推了?”
孟津言帮助孟初给自己泼黑水,还可以用是恶臭一家人来解释,但是孟津言居然顺便还推了秦雨一把。
在孟皎看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只要把孟津言当做脑子不正常的变态,一切确实都解释得通了。
孟津言注视着自己从手腕到指尖的细微颤抖,扬起微笑说:
“是。”
孟皎还以为孟津言会巧言令色地粉饰一番,如同从前他做了任何利己害人的事情之后那样为自己找到完美的借口。
虽然孟皎不会听,但孟津言没有这么说确实令他感到几分意外。
不过也没什么差别,不影响接下来孟皎对他的态度。
回去找靠山,搞他!
“可以自觉离开吗?”孟皎温和地提出要求,笑意已经完全收了起来,“快到饭点了,我怕倒胃口。”
“还有话没有说完。”孟津言发现了孟皎的变化。
他不动声色地把放在桌上的手收回桌底,攥成拳头在抑制胸腔处传来的空荡荡的疼。
好像当初的那把火又重新烧了起来。
孟津言说:
“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算计、谎言和陷害。”
孟津言很清楚地知道着自己的卑鄙,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不懂得正常的亲密关系如何建立,他的喜欢、他的爱甚至不配称之为爱,而是一种扭曲的征服欲和摧毁欲。
那天是孟皎的生日,哪怕他做了对孟皎不好的事情,仍然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孟皎面前庆祝他生日快乐。
孟津言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有刀在刮:“我的人生就是这样,重来多少遍,我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幼时被抛弃,少时来到孟家被当做孟家的一条狗,忍受着殴打和谩骂,他像攀附的藤蔓,病态地汲取着孟家的养分等着绞杀他们。
他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是他的立场上必然会做出的选择。
真的。
不后悔。
“嗯,所以呢?”孟皎掏了掏耳朵,并不在意,“叫完了吗?”
见孟津言还没走。
孟皎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询问道:“难道需要我夸奖你的坚定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论是离开前还是离开后。
只有不放在眼里,才会这样表现,这对极为自矜的孟津言而言,是最难接受的状态。
如果孟皎恨他,至少他在孟皎的心中也算有点存在感。
可孟皎对他顶多只有普通的厌恶,天知道他努力卑躬屈膝往上爬,就是为了摆脱普通的范畴。他也确实做到了,但在孟皎面前,他怎么努力都不会得到对方的一眼。
孟津言骤然松开攥住的手,平静又礼貌地站起身道别。
离开,驱车,回到家中,在外人眼中,就算近况不好,他也仍然是孟家翩翩有礼的大公子。
宅子里的管家和其他仆人见到他,略微犹豫瑟缩了一下,向他问好:“大少爷。”
孟津言微笑地点头回应,上楼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他的房间以浅蓝和白色为主,当初在孤儿院时为了塑造出一个沉稳又不失阳光的形象,他刻意提出自己喜欢这样无害的颜色。
他打开抽屉,拿出了放在最深处的几个药瓶,安静地每样倒出几粒在掌心。
叩叩的敲门声,门只是掩着,孟初透过见到孟津言的动作,“啪”得冲了进来。
孟津言皱眉告诉孟初:“这样很不礼貌。”
孟初夺过他的其中一个药瓶。
瓶子上写的是英文,翻译过来。
致幻。
孟津言安静地盯着手中的药片细数。
这个药可以安抚情绪。
这个药片会让人昏昏欲睡,但是会让人陷入梦境。
不会一闭眼就有火光,而是一大片枝头橙花、柑橘的香气。
他面无表情地抓起药片,要向下吞服。
孟初崩溃地上前打掉孟津言的手,哭着说:“哥哥,你不要再乱吃药了,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发现孟津言的不对劲就在不久之前。
他本来以为孟津言出院之后情绪和缓,没有再受任何的影响,和之前一模一样,孟津言就算喜欢孟皎,也就到喜欢为止了。
他知道孟津言最爱自己,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可以接受孟津言不喜欢自己,只喜欢利益,这样他就可以用利益绑住对方。
他甚至能接受孟津言喜欢孟皎,因为孟津言绝无和孟皎在一起的可能,他可以借此安慰自己。
没有想到某天他撞见了孟津言在吃药。
明明根据医嘱已经停止了服药,为什么还在吃呢。
结果竟然是这样。
孟津言根本就没有走出来。
孟津言反握住孟初的手腕,力道越来越大,攥得孟初痛呼出声,害怕得发抖。
“滚出去。”
他夺回药瓶,甩开孟初,没再看摔到地上的人一眼,继续固执地拧开药瓶拿出药来,脸上慢慢挂起了平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