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别以为只有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才好面子,咱们这些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杀人魔头,同样也是要面子的。
老子当年偷了师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秘籍《胆气神通》,和小师妹一块儿从海岛上逃了出来。
为了习练此功,老子从堂堂七尺男儿缩成了一个不满四尺的矮小侏儒,眼珠子的颜色也变成了一黑一白。
师妹嫌我相貌变得太过丑陋,弃我而去,跟一个小白脸儿跑了。
待得神通终于大成,老子捉住了那对该死的狗男女,先是把那个小白脸儿给活烹了,再刺瞎了那个臭小娘的眼睛,剪了她的舌头,锯了她两手两脚,去乡下随便找个了猪圈给她扔里面了——
一个字,爽!
等解完了恨,老子重返海岛,活生生把师父他老人家的脑袋给拧了下来,顺便还把岛上几十个师兄弟的性命给结果了。
后来老子的手上已算不清有多少条人命,修为自然也越涨越高,能够轻松御气化龙了,于是我便把小时候师父给取的名字改成了“阮苍龙”。
瞧瞧这名儿,多霸气!也就我这种有品位、有格调的人能想得出来了!
再后来,江湖上给老子取了个“青白眼人”的诨号,这名头实在难听得紧,什么“青白眼”,不就是嘲笑老子脸上长了一黑一白两颗眼珠子吗?
更过分的是,有人评出了个什么“天下十大魔头”,居然他-娘的把老子排在了最后?
要是让我知道,当初是哪个挨千刀的评出“天下十大魔头”来的,老子非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排在老子之上的家伙名叫司徒鲛,是个专门打劫渔船商队的小白脸儿,会使一手银叉,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个“引水诀”,能控制江河湖水杀敌……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擅长水战是吧,那老子偏在有水的地方弄死你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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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比手腕还要粗的雾化苍龙自“青白眼人”的两掌之间窜出,疾向身穿白色斗篷的司徒鲛袭去。
这一下当真势如破竹,司徒鲛迈步往边上一避,苍龙擦身而过,在草地上轰出了一个深到能埋人的巨大坑洞!
司徒鲛刚站稳脚跟,便使开了手中的锋锐兵刃,只见银光流转,一根三股叉破空而去,直朝阮苍龙的脑门戮去。
奈何阮苍龙的“胆气神通”已练至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以气御龙的本事丝毫不逊于任何兵击技法,他见第一下未能打中敌人,便即扭动苍龙龙头,复向司徒鲛的后背要害攻去。
司徒鲛曾在洞明湖遭遇过五艘朝廷战船的夹道围攻,他凭借着无与伦比的“听音辨位”功夫,将袭来的飞石和羽箭尽数躲过,最后潜入水下并凿穿了五船的底板,杀光了船上所有的官兵,赢得极是酣畅淋漓。
江湖上的魔道人士颇引以为傲,称那场水战为“一鲛破五船”,每每提起,无不当浮一大白。
适才他一叉刺出时,暗自留了个心眼,果不其然,那条由青雾聚成的苍龙好似得了灵性一般,一击不成,便立即扭转势头,自后方再度袭来。
苍龙后发先至,竟比那柄银叉来得还要迅速,司徒鲛无奈只好临时撤去劲力,双腿蹬地,做了个后空翻,避开了那足以贯穿后背的凶猛一击。
如此这般,司徒鲛手中的兵刃已全然没了用武之地,不管他使出多么精妙出彩的招数,阮苍龙总能占得先机,御使雾气提前出手。
堂堂威震东南的“沧海凶神”,令官府朝廷忌惮头疼的“天下第九大魔头”,面对青色苍龙那诡谲莫测的连续进攻,竟显得十分狼狈,大有招架不住的恶劣态势。
“小白脸儿,你还能不能打啊?”阮苍龙嘲讽道,“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净会躲来躲去!”
司徒鲛心下焦虑,暗自盘算道:“万万不可小觑了这矮子,看我引溪水来对付他!”
他飞身至溪水旁,银叉伸入激流之中,猛地一挑,一道巨型水柱立时从溪中涌了出来,左手捻了个秘术“引水诀”,水柱不断升高,顶端化作海洋鲛鱼的形状,随着银叉倏然挥落,溪水汇聚成的庞然大鲛自高处俯冲而下,声势异常惊人。
苍龙好似知道主人有难,抢先挡在了前头,面对远比自己体型大得多的鲛鱼,浑然不惧,自下而上冲了过去。
“嘭——”
雾气苍龙与溪水鲛鱼撞在了一块,青雾丝毫未散,反倒是鲛鱼的脑袋被轰炸了开来,水花溅射,砸向四面八方!
司徒鲛登时变了脸色,按道理来说,引水诀操控水流,一旦真气化鲛,所引之水便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纵使刀劈斧砍,连半滴都不会落下,为何大鲛今日变得这般脆弱不堪,只一下就被轰开了脑袋?
“小白脸儿,不妨告诉你,老子早就提前在这溪水中注入了大量的本命真气,嘿嘿,想-操控老子的真气,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阮苍龙咧嘴狞笑道。
说着双手前伸,逼着雾气往前猛压,巨型水鲛节节退后。
身在一旁的魏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喝了溪水后,感觉精神振奋了许多……”
司徒鲛咬牙切齿,以“引水诀”催动周身气机,将宝贵真气自右手导至银叉,再用银叉牵引溪水,成功压制住了阮苍龙的真气,水鲛的体型再度膨胀,总算停下了节节后退的势头。
修习“胆气神通”之人,需多年以身养毒,方可使剧毒的粉末彻底融入诸穴府海,为己所用,练成后固然威力惊人,却也属于自毁身体、自损寿命的下乘功法,阮苍龙正是因为练了此功,才变成了那副半人半鬼的奇怪模样。
而那“引水诀”则属于上乘功法,练时全然无需损伤身体,一旦练成后,气府内的真气便可与流水产生“共鸣”,御水杀人,真正无敌于江河湖海!
若非阮苍龙有先见之明,提前在溪水中注入了自己的本命真气,此时那条由雾气化成的苍龙只怕早已被水鲛给冲散了。
远远望去,空中一青一白、一龙一鲛两条巨兽正在相互角力。
再仔细去看,可见不论是阮苍龙还是司徒鲛,皆满脸涨红、双臂剧颤,两人的气府窍穴内早已翻江倒海,但仍不顾一切地将真气持续灌入两头巨兽的体内。
情形已万分凶险。
比武尚讲求拳腿功夫和兵击技巧,而真气的较量却无半点投机取巧的可能,强便是强,弱便是弱,气弱的一方为气强的一方所杀,往往尸体会炸个血肉模糊,死状十分凄惨。
“娘的,老子今日要栽在这小白脸儿的手上了……”
阮苍龙的七窍中渗出了一条条猩红色的可怖血液,呼吸紊乱不堪,显然已近穷途末路,这一场关乎性命的“斗气”眼看便要输了。
与其就此惨死,不如放手一搏!
阮苍龙冒着极大的风险抽出了一只手,取出一根黑色的小针,往旁边一弹,精准地射入了魏颉的颈部。
抽手、取针、发针、收手,四个动作仅在刹那之间完成,可纵然他动作再快,司徒鲛仍抓住了这个宝贵的机会,猛地往前一压——
苍龙顿时被鲛鱼吞噬了一半!
眼下阮苍龙已与雾气所化之龙同气连根,当即便喷出了一大口新鲜血液,虽口吐鲜血,运功却未敢有半分停歇,只因他知道一旦不再施为神通,苍龙立时被鲛鱼全部吞下,那可就远不止吐口血那么简单了。
魏颉脖子中针后,渐觉四肢的麻痹感减弱,力气也在一点点恢复,忽听得阮苍龙高声叫道:“小娃娃,老子现在受了重伤,支撑不了太久,你快去搬块大石头,照着那个小白脸儿的脑袋砸下去,只要砸上那么一下,他决计就没命了!”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我为什么要帮你?”魏颉冷冷的说道,“而且我不也是你口中的‘小白脸儿’?难道要我自己搬块石头把自己给砸死?”
阮苍龙语气顿时变软,恳求般地说道:“小娃娃,我刚才那是开玩笑的,你莫见怪,你只要帮我杀了这个家伙,你要多少金银财宝我都给你!”
魏颉“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我若是帮了你,你必然出尔反尔,转头便对我痛下杀手!”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阮苍龙哀声保证道:“哎呦,小祖宗,别走啊!姓阮的在这儿发誓,绝不害你性命便是,如若食言,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老子说话向来不算数,我不杀你,难道留着你去给我四处宣扬吗?”
魏颉本欲趁两大魔头胶着之际一走了之,忽然想到:“我若不插手,姓阮的必然惨死,这个王八蛋固然死不足惜,但那个凶神司徒鲛却还平安无事,仍能继续为祸武林……不行不行,我须先干掉了他,届时那姓阮的要向我发难,大不了再用膻中穴-里的剑气杀了他!”
想到这儿,便即掉过了头,从地上抱了块体型不小的石头,慢悠悠的向“沧海凶神”司徒鲛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