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有点儿感动,连纪茹芳和杨花儿都哭起来。
谁也没注意到刚刚还慷慨陈词的刘玉仙已经背过人偷偷放下表,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徐樱看到了,但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不管刘玉仙原来有多糊涂,能说出刚刚那些话就说明她已经清醒了。
既然已经清醒,想必她出去就不会是寻死觅活或者干其他傻事儿。
至于以后她过成啥样?
那是她的人生了。
徐樱坚持自己的原则:放弃助人的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警察把赵文星押到警车上,刘玉仙果真就配合的跟着上了车,韩家父女也要跟着走。
临走前,韩萌萌突然转身跑到纪茹芳跟前儿,怯怯的问:“纪经理,你说你那饺子馆儿都是女的?”
纪茹芳点了点头。
韩萌萌立刻高兴起来,问:“那我能不能去上班儿?”
问完,她先不好意思的瞥了眼徐樱说:“我没啥文化,可是我能当学徒跟着学,没学会之前,我一分钱都不要!”
她说着不自觉的把目光从纪茹芳身上又移到徐樱身上,满眼希冀的光芒。
其实现在饺子馆儿已经基本满员,但纪茹芳就是个耐不住别人求的性格儿,压根儿没考虑几秒钟就直接答应说:“成!你想啥时候来都行!”
韩萌萌高兴坏了,又赶紧看徐樱,等她回答。
徐樱能说啥,只好点点头说:“你先照顾好你爹,等他好了再来。”
“哎,我,我还得干点儿别的。”韩萌萌低头看看自己肚子,勉强坚强的笑了下,跟她们摆手道别,依依不舍的走了。
纪茹芳一直目送人远去,还感叹着:“真是个好姑娘啊!”
“天底下好姑娘那么多,纪经理你都招来干活儿给钱吧!”杨花儿快被纪茹芳给气死了,翻着白眼儿说。
纪茹芳也不以为忤,还不好意思的解释:“人是挺好的……”
杨花儿不想理她。
徐樱也暂时不想。
俩人儿手拉着手,去看衣服买文具了。
这是个物资不算丰富的时代,即便是百货商店,能买到的成衣仍然很少,料子的种类颜色也不多,文具种类更是少到完全不足以弥补徐樱上辈子的遗憾—她至死都仍然喜欢着外孙女的那些漂亮小文具。
所以也没逛荡多长时间,东西买全,她们就出了百货商店。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个人饥肠辘辘,纪茹芳就说:“带你们去个地方,这会儿肯定有吃的!”
徐樱和杨花儿都挺稀奇,高高兴兴跟她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县城广场东面一个稍微偏僻点儿的地方。
刚过去,就看见一个没门头的像是小饭馆儿一样的店,店门口排着四五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或者几张颜色不一样的票,大人小孩儿探头探脑,都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而这“小饭馆儿”里正飘出股浓郁的蒜醋和卤汁夹杂的香味,别说是杨花儿,连徐樱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她可真没想到,她上辈子老了差点儿都吃不上的“元记灌肠”居然是从纪家镇发源的!
灌肠这东西此后又有了个准确的学名叫“荞面灌肠”,区别于东北、北京的肉食灌肠,是以荞面做原料,加入制作人家里家传的原料做成的如烧饼大小,黑灰色富有光泽弹性的面片。
据徐樱所知,这灌肠之前还有个更好的名儿,叫“玉灌肠”,宋朝杂书《山家清供》里就已经记载了这种平原地区的美食,可见玉灌肠出现于宋朝之前。
至于为啥叫“玉”,跟它最初的吃法有关。
众所周知,宋朝之前是没有炒菜的,蒸煮煎炸手法和冷食较多,而玉灌肠最初的吃法就是冷食。
制成厚厚的如同圆烧饼般厚度的面片光滑油润,切开成菱形的小片子,恰如同一块块雕琢好的墨玉,放凉了用蒜醋、辣椒粉凉拌,在炎热的夏季来上一口,可真如吞了一块冰玉在嘴里胃里,舒爽润滑,通体舒泰。
宋朝起炒菜开始流行,于是辣椒粉变成了香辣的辣椒油,浇头也开始用打卤面的卤汁,再加上芝麻酱,又是另一番酱香浓郁的味道。
到了冬天,则用油把灌肠煎的两面金黄,油汁浓郁,再用豆芽菜炒起来,最后浇上黑醋,那又是肥而不腻,堪比五花肉的美味儿了!
此时已经是仲春,平原地区温度都在28度以上了,吃灌肠的人自然就多。
而“元记灌肠”的特色恰在于卤汁上。
他们用打卤面的卤汁,做的厚厚的如同凝胶,再浇上北京人喜欢的芝麻酱,裹着弹滑凉爽面片儿,一片儿下去,嘴里爆浆,肚子饱饱,胃里身上却都是通体舒泰的凉爽,对能吃的来说,三碗都未必够!
杨花儿早在看见的时候就冲过去了,她手里拿着纪茹芳给的票,一边往里挤,一边儿喊着问她们:“要几碗?”
徐樱只要一碗,纪茹芳给她做主,一人两碗,杨花儿可以要三碗,还说:“再加三个烧饼,晚上还有别的事儿。”
出门在外吃饭不方便,她们虽然带了干粮,可要撑到晚上戏散场,也得留着点儿。
杨花儿可高兴了,立马答应下来,挤进去买了票,转头又去端碗。
徐樱和纪茹芳则在路边找到了一张空着的小桌子,搬了三个小马扎过来,再转头去帮杨花儿。
这种店一般都是支棚子卖,也就‘元记灌肠’生意好才放的起几张小桌子,可客人们多半也不坐,一碗灌肠,站着没几分钟就没了。
所以有人看到她们仨居然吃那么多的时候,都惊讶的要掉下巴了!
有人自然感叹她们能吃。
有人则免不了要感叹,真有啊!
可连纪茹芳都已经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了,灌肠就着烧饼,吃的满嘴油光,舒服的很。
只是徐樱才吃第二口,突然就听到个声音喊:“哇,徐樱子,你背着我们吃好吃的!”
然后肩膀就被按了一下,脑袋不自觉往下一栽,差点儿整张脸都栽进灌肠碗里。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打死人的冲动,转过头,恶狠狠瞪向“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