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或许没那么可怕,一瞬间罢了。
但等待死亡的过程,每一刻都写满绝望。
沈梵音不知道这半年来关然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知道如果换做是自己,她会如何选。
她大脑放空,行尸走肉一般被苏沐拖回到盛景。
电梯门开启,正瞧见了景泽珩的身影。
他握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嗯,接到了,多谢。」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朝沈梵音伸出手:「梵音,怎么了?」
给他打电话的是苏泽,只说沈梵音心情不好,苏沐送她上楼去了,让他接一下。
没提关然。
沈梵音看着伸向自己的大手,微垂着的头缓缓抬起。
她望着他,微哑的声音很轻,颤抖着,想得到答案,又害怕会失望一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景泽珩皱起眉头。
小孩的眼睛很红,不知哭了多久,脆弱的模样好似个玻璃娃娃,随时都会分崩离析一般。
他想扶住她的胳膊,却被她躲开。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房间的止痛药就是给她买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推开他的胳膊,声嘶力竭的质问。
她以为自己有完全信任他的理由,她真的如此以为的……
景泽珩瞬间就明白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难怪是苏泽给自己打电话,难怪她给王叔发消息说要陪曾老喝酒晚些回家。
今天的生日宴,她就是奔着关然去的。
她从未相信过关然背叛了她。
她的冷静是装的,漠不关心是装的。怀疑是真的,处心积虑的找寻真相也是真的。
他以为她就在自己隔壁,以为她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是他小看了她。
景泽珩合了合眼,用最温和的声音对她说:「梵音,你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你……」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苏沐错愕的望向沈梵音,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沈梵音口不择言的怒吼出声,话喊出口,她自己都愣了。
偏偏被吼了的景泽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满眼温柔的望着她,只是萦绕在眼底的担忧更浓了几分。
他没再继续说话,静静地站在那儿,想等她发泄完情绪再辩解似的。
沈梵音愣了一瞬,眼底划过一抹慌乱。
她皱紧眉头,唇瓣嗫嚅半晌才小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匆匆道了个歉,沈梵音便想跑回家。
她刚与他擦肩而过,胳膊便被他抓住。
景泽珩拉着她的胳膊,利落的弯腰把她横抱了起来,三两步便进了自己的公寓。
砰地一声,房门紧闭。
这一系列变故,不过发生在霎那间,全程旁观的苏沐都没反应过来。
苏沐愣愣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只是眼花了一下,就错过了全部。
她……是不是应该在这儿等一会儿?
等会儿给景泽珩打个急救电话。
敢这么拎沈梵音,那他不得……
苏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十分钟不到,景泽珩的公寓门又开了。
苏沐以为是沈梵音作案归来,立即迎上去,映入眼帘的却是程野。
程野快步出来,小心翼翼的掩好门,这才抹去了额角的汗珠。
看到「人证」,苏沐瞬间心虚,小心翼
翼的问:「景大哥伤得不重吧?」
程野纳闷儿的看向她:「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老板好好的啊。」
苏沐瞪大了眼睛:「音音没揍他?他刚才可是……」
就沈梵音刚才那阵仗,虽然失言在先,可景泽珩直接把她抱走了!
这无疑是在沈梵音的底线上蹦迪!
程野疑惑苏沐的疑惑,只能说:「老板没事,他让我送您下楼。」
「那他们俩干什么呢?」苏沐满头雾水,相当好奇。
「我走时,」程野顿了顿,小声说,「老板哄小姐洗脸呢。」
苏沐:「……」
世界末日终于要到了么。
门外的困惑与门内之人无关。
景泽珩用温热的毛巾给沈梵音擦干净脸,这才在她身旁坐下,说道:「奶奶睡了,你这模样回去,会让她担心。」
沈梵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手指紧张的摆弄着衣角。
「梵音。」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小孩低低的回应一声,声如蚊讷,几不可闻。
他说:「我懂你的心思,你以为你若早些知道关然的病,就可以送她上手术台,或许可以救她。」
沈梵音轻咬住下唇,泪珠转啊转,鼻尖儿都红了。
「可你想没想过关然想要的是什么?她有机会,但她放弃了。生与死,本就是个人的事,我们都是旁观者,用我们以为的「对她好」束缚她,她未必想要。」
他唇角的笑中多了抹无奈:「你也不想我替你做决定,对吧?关然也一样。」
晶莹的泪珠落在手背上,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对不起……」她轻声说。
景泽珩伸手把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知道你只是气急了,不用道歉,我能理解——实际上,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告诉你。可我找不到答案。」
「理智告诉我应该如实相告,可情感上,我见不得你如此难过。我料到了你得知真相后会如此,梵音,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关然也不想你知道?」
衣襟一紧,他垂眸看去,小孩的拳头攥住了他的衣襟。她趴在他的怀里,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娃娃。
她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衫,她哭着,声音小得像是只小奶猫:「可我、可我……」jj.br>
哽咽打断了她的话,她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他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继续说道:「在海城的时候我见过关然。那时她告诉我,她不想你担心,想悄悄地离开。所以她设了个局,想让你恨她,不再去找她。」
「梵音,她只想没有痛苦的离开。」
「成全她吧。」
成全她?
哪怕成全她的办法是看着她去死?
沈梵音轻轻摇头,不想成全她。
她忙着生计、忙着工作,甚至都还没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
她还那么年轻的……
沈梵音啜泣着,唇瓣都干了。
景泽珩揉了揉她的头,刚松开她的肩想给她拿杯水,衣袖便被她拽住了。
他转回头,正对上了她泪光盈动的眸子。
她望着他,眼中写满祈求:
「哥,你那么厉害,你能救她的对不对?」
看着她这无助的模样,景泽珩的心脏狠狠抽痛。
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哥……只要你能救她……」
「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
真的,我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