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儿会医术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怕有风声落入岐王的耳中,到时候苏九儿反成了众矢之的,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燕云霄将苏九儿拟定好的药方,谎称是民间递上来的单子,具体不知是何人所拟,让随行的周太医查看了一翻之后,周太医摸着自己的白花花的胡子频频感叹。
他的好奇就在于这两张单子药性如此不同,竟然是治疗同一种瘟疫,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出于大人与小孩体质的不同而考虑的。
早膳后,这两张药方子就已经熬好了,燕云霄带上周太医以及两位小仆人随行,其中苏九儿也被燕云霄带在身边。
她就被众人当是随行侍奉燕云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实际上苏九儿趁机观察盖大叔和小孩服药之后的变化与反应,自己在心底默默记下,回来之后又登记在册。
周太医年近五十,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他也将二人的病症细细盘查之后,又调理了一些膳食送来,苏九儿听着觉得十分合理,不动声色的点头。
燕云霄已然对苏九儿的医术十分信任了,要知道宋星师的医术何其了得,却也治不好他这缺失记忆的怪病,而苏九儿不仅有把握治疗,甚至拉取过一次他缺失的记忆。
虽然当时确实反噬给他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但是这么久了,他除了睡眠上明显的改善之外,自己似乎也很少因为头疼胸闷发脾气了。
这一切自然都归功于苏九儿。
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苏九儿的反应,似乎只有等苏九儿点头,他的命令才敢落地。
两人的视线在人群中交错,默契感不谋而合。
他道,“周太医,既如此,这两位患者便全权交于您照看了,若是人手不足,尽可向寡人开口。”
顿一顿又道,“在这好转期间,寡人会与你一同前来观察他的症状的。”
周太医受宠若惊,连忙道,“陛下乃万金之躯,此地多有疫瘴,实在不必日日亲往。”
燕云霄不为所动,只面容坚毅,不容置疑的说出两个字。
“无妨。”
其一他自己也想看见这两个人好起来,其二是只有他带着苏九儿同来,苏九儿才会有机会观察病人多一些。
苏九儿愿意用他共进退,而他也理当如此。
周太医心中动容,不免的对燕云霄暴戾无常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性格暴戾,情绪阴晴无常是不假,但是身为一统天下的君主,怎么可能一世仁德?没点手段怎么能掌控这江山社稷啊。
周太医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清楚许多事情必定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
陛下这次亲自前往通州,就已经令许多人感到震惊了,但还是有人不信,说陛下来通州还带上两个娘娘,保不齐是一路游山玩水来了呢。
眼下只有在陛下跟前,见着陛下这番模样,他心中才有了自己的定数。
果然一连三五日,燕云霄日日都带着苏九儿随行,陪同周太医去看盖大叔和那个小男孩。
前两日俩人的症状转变的比较明显,有气无力的盖大叔也能下床走动了,小男孩也不呕吐了,只是后面几天咱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好转了。
盖大叔身上的灰色斑点反反复复,时而浅淡几分,然过了一晚上,那斑又恢复原样,偶尔他还会喉咙发痛,身体闷热却不出汗。
小男孩更是又有了发热的迹象,只是两人颇为相似的点,就是不论在多闷热的状态下,身体完全不发汗。
中医学里面发汗是比较讲究的。
正常情况下发汗是可以散寒解表,祛除外邪,也是属于治疗的一种,可是汗发不出来就说明邪气一直在在体内,无法排解,这样下去一定是不行的。
周太医和太医院的几个同僚,抓耳挠腮几个晚上,改良了两次药方,都让病症都有所轻微好转,只是无法持续。
算到今日,盖大叔和小男孩已经被抓到这里住了十四天了,不过二人性命尚且没有威胁,这令许多人都看到了希望。
每一次药方的改良,都会有人配置药剂,送往通州。
只是病症现在如此反复,倒是让周太医和其它几位太医院的太医遇到了瓶颈一般,无法更进一步了。
话说自从那一晚之后,苏九儿都没有去过燕云霄房里了。
除了白天处理公务,又或是出行查探,二人形影不离。一旦到了晚上,苏九儿就很自觉的去自己屋里了。
现在只要想起来要和燕云霄躺在一张榻上,她免不了会产生一种羞耻感。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但是你要说他们之间是何等的亲密无间那也不见得。
那种模糊的感觉,就像是两人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轻纱,偶尔俩人都伸出手在轻纱上摸一摸,但是却都没有勇气捅破它。
夜幕笼罩下来,衬的宅府门前的两个昏黄的灯笼格外的醒目。
天上还挂着一轮残月,光线灰暗,让廊下的石阶看起来愈发的冰冷。
苏九儿心中有些烦闷,睡不着,故而来廊下走一走。
才走出两步远,就见长廊的那头立着一个人。
他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清隽的面容在灰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少了几分锋利感,反而多了一丝易碎的清冷。
“怎么还不休息?”
他启唇先问道。
苏九儿双手负背,两个食指勾在一起,一步一步朝燕云霄走过去,小声道,“你也没睡。”
燕云霄问了等于白问。
但是他也不恼,因为他本来就是没话找话,想和苏九儿搭上两句嘴而已。
“在想昨天周太医的那张药方?”
他继续问着,视线落在苏九儿脸上,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前,睫毛轻颤,樱唇里微微叹出一口气。
“是,我们已经来到这里八天了,通州那边每天都有消息传来,难免有些焦虑。”
想到这,她便反问燕云霄,“你这两天睡的怎么样?你可不能熬的太晚,你自己的病还在调理中呢。”
不论如何,都是没有前几天晚上舒服的。
他心底想着,口中却答非所问道,“通州有新的症状出现了,和这里两个人的病症不太一天,两刻钟前送上来的急报,你要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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