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提着沉重皮箱的黎蒙,准时到达玫瑰码头。
贝伦斯号停泊在码头最前方,相对人类而言,它显得异常庞大,一次装载数百名乘客没有任何问题。
它有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独有构造,烟囱与风帆并立,这意味着它既可以使用风力,也可以使用蒸汽推动。当然,还能一起使用,是一艘真正的混动战舰。
它的两侧船舷有18门火炮及相应的发射炮座——这不是装饰,而是随时能派上用场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虽然经过反复修补和刷漆,还是可以看见船身上的累累伤痕,有一道甚至从龙骨一直延伸到船底。
它不会在航行的时候裂开吧?
黎蒙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头等舱会有这么多剩下的船票。
在船长贾拉德·卡尔的刻意安排下,几十名极为精壮的水手在舷梯口一字排开,他们举着擦的铮亮的长刀和长矛,有几个甚至背着蒸汽步枪,安静的看着船上的乘客来来往往。
这是军队才有的气质!
这些人,都是退伍军人,而且是杀过人的那种!
黎蒙只看了一眼,就被这些人身上的伤疤吸引了注意力,那些水手身上的疤痕,只有大威力的弓箭和长矛才能造成。
看起来都是陈年老伤,应该离他们战斗的时间过去了很久,鲁恩本土最近都没有大规模战争了,这些难道是在南大陆殖民地留下的?
可是谁会把这样一支军队放到客船上?
怀着疑惑的想法,黎蒙顺着悬梯,走上甲板。
在甲板上稍微欣赏了一下大海上的风景,才顺着楼梯走进船舱。
他刚刚拐过客舱的楼梯,就发现一位戴半高黑礼帽,着黑色长风衣的三十来岁男子正朝他走过来。
他五官笼罩在黑色礼帽之下,露出的皮肤白的有些渗人,在客舱略显幽暗的光线下,愈发的骇人。
最重要的是,这位男子走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差点直接撞在毫无防备的黎蒙身上。
看着对方直直的走过来,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黎蒙礼貌的让到一边,让他先行通过。
皮肤特别白的男人毫不客气,没有任何停顿直直的从黎蒙面前走过去,进入了下一层,那里是三等舱的位置。
黎蒙提着行李箱,根据票证,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这里的一等舱处在整个客舱的最上方,靠近大海的一面还有可以观赏海景的窗户。
这房子宽敞的超乎黎蒙的想象,甚至可以和黎蒙在贝克兰德居住的旅馆相提并论。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纱照入房间,在梨花木的家具上投下点点金斑。黎蒙把行李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将身体重重的摔在鸭毛羽绒被子上。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半夜了。
看着窗外淡淡的月光,黎蒙突然心情大好,决定到甲板上走走。
第一次走出神弃之地,1011号居然给自己找了艘货船,需要自己打工付船资的那种,至于从提亚纳到贝克兰德,3006号的那艘船,快则快矣,坐上去简直是种折磨。
别说服务员,要不是黎蒙有先见之明带上了干粮,他们差点饿死在大海之上。
甲板上静悄悄的,出来观赏夜景的人一群群的分散在甲板上,完全没有了白天的热闹。
黎蒙一眼就看见白天那位走错船舱的男子,他白皙的皮肤在绯红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此刻正躺在甲板上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要不是心脏还在略微起伏,说他是一个死人毫不为过。
在远离他的另外一个方向,黎蒙找到了一处空地,缓缓的坐下来。
今天的月亮升起的很晚,绯红的光芒如同轻纱,温柔的覆盖着贝伦斯号每一个角落,让船上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它的宁静,神秘。
“贝伦斯号以前是一艘战舰,在攻打贝伦斯港口之后,才变成了客船。你看那些水手,很多就是以前的战友。”
风中传来一丝轻微的话语声,黎蒙取下HL-KY项链,声音顿时变得清晰。
这是坐在离他不远处两个人闲聊的声音。
看见黎蒙看过来,面对他坐在甲板上年轻的男子冲他笑了笑,又继续听头发花白的老人讲故事。
“贝伦斯号曾经为鲁恩立下了大量的功勋,由于破碎的太严重,已经不能继续服役。当时的舰长贾拉德·卡尔放弃了军中的大好前途,带着那些在战争中受伤的兄弟,一起用这艘船做起了客运。”
老人的语气有些沉默,有些感概。
“曾经我也在贝伦斯号服役,只是很早就退役了。没想到我再登上贝伦斯号,却连一张船票都买不起。我们曾经的军营,就在头等舱那边。”
“爷爷,等我们到了拜亚姆,一定会发财的,船长听说了你的名字,直接就让你上船了,还带上了我,我觉得船长真是个好人。”
“好人”
老人声音有些苦涩,重复了一遍年轻人的话语,便不再说话。
“爷爷,头等舱那边说不定还有空着的房间,我们过去看看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船长又没有说不能进。”
老人一把按住了年轻人,轻微的摇了摇头。
“别去,船长也许会一时发善心,但你千万不要试图挑战他的底线。在我的模糊记忆里,他从来不是一个慷慨的人。你上船的时候不是带着厚衣服吗?我们就在甲板上睡一晚上吧。”
“可是,爷爷你身体受得了吗?”年轻人站起来,开始在身边的大包裹里翻找,找出几件衣服铺在一张草席上。
“我命硬,死不了。当兵十年,战友死了几百人,我没死。回到家乡,孩子女儿都死了,我没死,我想替他们去死,可就是死不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摇头,声音越发凄凉。
“爷爷,我把席子铺在地上,上面又铺了几件厚外套,坐上去挺暖和的,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年轻人扶着老人躺下,又翻出一张草席,什么也没盖,直直的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