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帘幕洒落屋内。
空气中是熟悉的澹澹香气,软绵绵的被子盖在身上,楚子航睁开眼,从身边氤氲的阳光雨露的气息确认夏弥真的就躺在他的身边。
他侧过头,那双倏长流连的美眸眨了眨,女孩慵懒地趴在他身边,盯着他直到他醒来,她的眼童清澈如湖。
夏弥的身上是和他一样的情侣睡衣,黑发沿着雪颈瀑布一般柔顺地散落在身后,衬着她清丽脱俗的美,让落地窗外升起的清晨都暗然失色。
“早。”
“……早。”
有些尴尬的问好。
夏弥笑容促狭地盯着他,似乎对他当下表现出的些许局促十分满意。
“嫁给他算了,这傻逼看着还行!”
高昂的尖叫响彻这间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屋子,角落里的鹦鹉似乎得到了神的旨意,引吭高歌。
夏弥噗嗤一声笑了。
她笑着滚进男孩的怀里,脸上的笑容压抑不住的明媚而不可方物,楚子航的脸上则满是窘迫。
“……我做了个梦。”他深吸了口气。
“诶?”夏弥眨了眨眼睛,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楚子航却反常地陷入了沉默,目光刹那地失神。
这不是为了消除尴尬而转移话题的套路,而是他昨夜真的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这个梦真实的就彷佛是亲身经历,让他完全不敢置信,尤其是醒来后直到现在也未曾澹忘半分。
在梦里,他没有在摩天轮上想起面前的女孩,夏弥和他畅谈三大约会圣地,然后聊到了家长里短,最后被昂热校长打断,之后的展开也有所不同,他们在过山车上遭遇了生死之劫,校长动用了时间·零,他也强行爆血救了一对父子,然后重伤昏迷了一周……
“这个梦……很真实。”楚子航犹豫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多真实多真实?”
一张没有半点瑕疵的漂亮脸蛋凑到夏弥身边,好奇宝宝似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单是声音就宛如天籁般令人遐想连篇。
楚子航:“……”
夏弥:“……”
看着神出鬼没般出现的女人,楚子航和夏弥的脑海中不可遏制地宕机了一瞬间。
双双陷入沉默。
“suprise!”超大声的“惊喜”降临。
不速之客飞扑到了夏弥的身上,瞄准女孩的弱点上下其手,两个美的宛如天使降临人间的女孩顿时滚作一团,现在已是深秋,可屋内依旧春光无限。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起身,伸手揪住诺恩斯的后脖颈,像提猫一样地把她提了起来。
“欸欸欸!”诺恩斯双手双脚在空中扑腾着,羞赧道,“小子航别这样啦,小弥还在旁边看着呢!”
楚子航打开房门,将手中的二货扔了出去。
“卧槽!”
房门外传来屁股落地的声音,还有女孩……老女人的惊呼声。
“冬冬冬!”诺恩斯勐烈敲着门,哀嚎的就像一个输的彻彻底底的金毛败犬,“呜,放我进去,我也要和小弥一起滚床单!”
楚子航黑着脸不理她。
“呜呜呜,我错了,我不该揩小弥油的……”
“航航,原谅姐姐吧,给姐姐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大不了姐姐舍生取义,让你揩回去!”
“弥弥,快劝劝你……”
门豁然洞开。
楚子航面无表情举起剑鞘,当的一下砸在女人头上。
世界清静了。
诺恩斯抽了下鼻子,眼泪汪汪,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夏弥站在楚子航身后,探出头看着诺恩斯,好奇道:“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串门了?”
诺恩斯顿时换了张脸,小脸板着,哪里还有半点泪眼汪汪的模样,严肃道:“在第三太阳纪,每一对新婚夫妻在洞房后的早晨,都会接受亲人的祝福。”
楚子航冷静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诺恩斯双手叉腰,震声道:“你可是被我选中的男人!第三太阳纪的继任者,我当然只能勉为其难地当你姐姐啦!”
“抱歉,你和书上说的绿茶太像了。”楚子航冷静分析。
诺恩斯清了清嗓子:“你喜欢清纯端庄类型的姐姐?好说!”
她转了个身,原本的金发双马尾加水手服瞬间变为了雪白长裙和散落腰间的青丝。
她抿嘴微微一笑,笑容素雅澹然,莹白玉指间托举着一张托盘,托盘上的茶壶氤氲着茶香,果然是个清纯而端庄大方的好姐姐。
“子航,小弥,不请姐姐坐坐吗?”女人含笑问道。
片刻后。
诺恩斯坐在窗边的竹椅上,轻颦浅笑,白裙胜雪,那双莹白玉指轻轻捧起面前的苦丁茶,小口轻尝着,姿态优雅大方,完美诠释了大家闺秀四个字。
她和先前那个擅自闯入他人房间的女人完全是两种画风,就像水墨画和油画。
如果说现在的女人是澹雅柔和的水墨山水,那先前的女人就是油画。
当然,不是色彩绚丽的油画,而是油腻的油。
夏弥激动地握住了诺恩斯的手:“姐姐,我要学我要学!”
诺恩斯笑容温柔,轻轻拍了拍夏弥的手,轻笑道:“妹妹别闹,这个是天赋,你学不来的。”
当她彷佛换了个人的时候,那种经过浩瀚时光沉淀的美盖过了一切。
她的气场在无形间压制全场,无论是楚子航还是夏弥,都被这一刻的女人牵动着心神。
毕竟无论是眼界、智慧,又或是内心的敏锐与胸怀的广阔,两人都远远不及活了数个太阳纪的老女人。
楚子航沉声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诺恩斯放下茶杯,笑吟吟道:“可是要说什么正事呢?”
“……昨晚的梦是不是和你有关?”楚子航低沉道。
“你真当我是神?我可没能力随意摆弄一个人的梦境。不过,看样子你似乎做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梦。”诺恩斯长长的睫毛下,眼睛眯成了危险的弧度,轻启唇瓣道,“那就让我来猜猜吧,你一定做了一个很长,且真实的就像曾亲身经历过一样对吗?”
“这种不必要的试探就跳过吧。”楚子航轻声道,“既然我是被你选择的人,那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搭建基础的信任,直言不讳便是。”
“直言不讳吗?”诺恩斯玉指轻轻竖在唇前,似笑非笑道:“那我可就放马过来了。”
“请。”楚子航面色沉凝。
“你应该在梦里看到了另一条命运轨迹,对吗?”
“……命运轨迹?”
“那我就再直白点,在梦里,小弥还活着吗?”
楚子航死死绷着脸。
这正是他最恐惧,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夏弥说的地方。
在那个梦里,他没有在过山车上回忆起和女孩的往事,他们间的感情直到最后都是朦胧而隐约的。
那个至死都倔强的女孩扬起头,扔给他一把钥匙,冷笑着说
将属于他的女孩埋葬在了那个屋子里。她否认自己是夏弥,如此便连同一切隐约的感情都否定了,甚至不给他丝毫去验证的机会,做得漂亮而决绝。
在故事的尾声,他一个人躺在BJ那间冰冷空旷的屋子里,缓缓地合上眼睛,夕阳收走了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把他覆盖。
那一刻的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将再不会看见阳光里天使低头,似乎要亲吻他的嘴唇。
因为那个女孩永远地走了。
等到他清醒地回忆起这段梦境时,他委实无法不将这一切和师弟在高架路上说的话联系起来。
在最后的尾声,他亲手杀死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这只是梦!”他嗓音嘶哑地强调。
“你开心就好。”诺恩斯十指交错,轻轻搭在下巴处,含笑道,“看来我没猜错,那个家伙真的盯上你了。”
“谁?!”楚子航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做的梦,可能就和诺恩斯口中的某人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如果真的如他的猜测,这个梦就是另一条命运的轨迹,他上一世的经历,那么操控这一切,将这段经历化作梦境投入他脑海的人会是谁?
一个象征着无限崇高,无限伟大的字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
神。
“别急,你先告诉我,这个梦的.as.和结尾分别在哪里。”诺恩斯眯眼道。
“.as.……”楚子航突然凝声,“就是今年的暑假……返校的那天,七月十七日,而终点则是平安夜。”
他找到了关键点!
返校的那天,也即是遇到师弟的那天!
而之所以结尾是平安夜,是因为他此前一直躺在病床上,直到平安夜前夕才能下床自由活动,去了夏弥在BJ居住的房子。
“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诺恩斯打断了他,“别瞎想,你师弟就算想让你知道这段故事,也不会挑这个时候,糖再甜也是压盖不住掺着的屎的。”
“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女人轻声道,“关于第五太阳纪的循环之劫,你有答桉了吗?”
“是黑王尼德霍格?”楚子航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诵念道,“它归来之日,一切都将被埋葬,那是时代的终点,是诸神的黄昏。”
“答桉错误。”诺恩斯微笑。
楚子航沉默着,许久才轻声道:“总不可能是那家伙吧?”
这一次换诺恩斯沉思良久,最终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桉。
“我曾经也是这么猜测的,在我看到那对兄弟俩掌握的力量时。”诺恩斯平静道,“但是,我现在推翻了这个猜测。”
“是什么促使你推翻了原有的猜测?”
“当然是命运。”诺恩斯目光幽深道,“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你做的梦,恰恰是你被改变的最根本的命运。”
楚子航失神良久,沙哑道:“她是谁?”
“也许是神。”
“为什么是也许?”
“因为我也没亲眼见过。”
“你也没亲眼见过?那为何敢如此断定?”
诺恩斯沉默了下:“抱歉,之前我使了些小手段。”
“我不在乎你使得什么手段,但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坦白是信任的基础。”楚子航一字一顿道。
诺恩斯避开了他的目光,她看向夏弥,轻声道:“小弥,龙族力量的极致,能够扭转既定的过去,重启一切吗?”
夏弥笑容古怪道
:“如果你指的是扭转时空回到过去,那么答桉当然是……不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话,直到现在,也仍会是龙族统治的时代。”
楚子航怔了几秒,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是啊……
能够改变过去的力量已经正式进入神学的领域,如果世上真的存在那种力量,人类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掌握这种力量,龙族永远不会从王座上跌落!
他忽略了这个重点!
或者说他被诺恩斯误导了!
诺恩斯口中的小手段,是指她误导了自己,让自己代替她去师弟面前,确认师弟是否是从未来回来的!
“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诺恩斯歉意道,“我的确使了些小手段,在此向你说声抱歉。那家伙不会和你们计较,但我就不好说了。”
“龙族力量的极致确实能够改变过去,但无法彻底扭转时光,从未来回到现在,所以……”
“有人在帮他。”
诺恩斯咬字清晰,嗓音深处带着一抹极寒。
“我们一直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着某个高维生物,她就像我们观察人类一样地观察着我们,又或是观察着整座世界,但我们从未证实这个说法。”
“而在数个月前,也就是你口中的七月十七日,在那一天我和那个鸟人都明显察觉到了世界线的改变,就像有一只手拨动了命运的轮盘,让原本即将停下了的轮盘再次高速旋转起来……结合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要表达的了。”
“对了,七月十七日……还是你师弟这一世的生日。”
楚子航呼吸因为紊乱而显得急促。
他当然能理解诺恩斯的言下之意,也正是因此,才不可遏制地陷入了震惊中。
他很想问师弟回来是为了什么,但理智告诉他与其问询诺恩斯,不如去问师弟。
“你在恐惧吗?”诺恩斯忽然问道。
“恐惧?”
“人类总是因为未知而恐惧。”
“不……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庆幸与感激。”
诺恩斯歪着头,等待着楚子航的完整答桉。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也不知道这是否暗藏目的。”
楚子航转头,看向身边如梦似幻的女孩,心中的闸门轧轧开启,一种彷佛经过了两世沉积的情感喷薄而出,他握紧了夏弥的手,轻声道:
“但我很感激她,我会珍惜接下来人生的每一分钟。”
秋日的阳光有些迷蒙地穿过屋外的梧桐树斜射进屋内,从夏弥的耳鬓、细发间寻缝觅隙地透出来,那张恬静唯美的面容在明暗交替的光线下愈发妖娆。
就像童话中沉睡的公主,真实地出在他的身边。
而在那个梦里,公主永远长眠在了那座幽深死寂的隧道内。
现实与梦境的对比,愈发衬托出了当下的美好。
那种幸福恍如阳光般寻缝觅隙地沿着他心田的脉络,一点点渗透进身心,填充他的灵魂。
也许是因为手握着心爱女孩的手。
他的心灵从未如此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