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源稚生进场,本家精英们在短暂骚动后大受鼓舞,有人抬枪瞄准跪倒在地的死侍扫射,火花四溅。
源稚生斩下死侍的手一顿,深深看了眼一众精英们手中的枪械。
一名死侍挡在他的面前,源稚生伸出手,轻描澹写地推开它,而后一刀枭首。
期间死侍的金属刃剧烈地颤抖,却没有刺出。
并非不想,而是做不到,金属刃的重量增加了几十倍,重的不仅是金属刃,还有它们的身体,死侍们的嵴柱骨发出开裂般的声音,就像是石头凋像被从高台上推下来。它们的骨骼甚至能弹开步枪子弹,但不断增大的重力正压碎它们的骨骼。
待斩下所有死侍的头颅,源稚生拄刀而立,闭上眼睛静默着。
干部们连忙围了上来,将大家长团团守护在中心,知晓应该是释放言灵的损耗过重,让大家长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王权】固然霸道,它对任何血统不如自身的龙族的压制都是必杀级的,但损耗也相当严重,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在一瞬间就抽走释放者的全部体力。
调息了几分钟后,源稚生睁开眼。
“夜叉在哪里?”
“回大家长,夜叉队长去找政宗先生和绘梨衣小姐了。”
“你们为什么用的是普通枪械?提前准备的炼金子弹呢?”
源稚生拿过手下的枪,拆下弹匣,发现里面填充的果然是黄澄澄的普通弹头。
这些子弹几乎无法对死侍造成伤害,所以源稚生上任后就命令家族开始大规模筹备炼金子弹,类似本部的汞核心钝金破甲弹。
这种是专门研发来针对龙类的子弹,对三代种以下都是可致命的危险武器。
它能够钻透龙类的鳞甲,和龙骨碰撞的时候会沿着十字花纹分裂,里面的液体汞对龙类来说是剧毒。
这才是家族的底气之一,但这场面对敌人打入自家大本营的战争中,源稚生却没看到。
干部们面面相觑,有人鼓足勇气道:“回大家长,我们也不清楚,敌人发动突袭后,趁一楼的兄弟们誓死抵抗的时候,夜叉队长带我们进入武器库,但我们没找到原本准备好的炼金武器,这些枪械还是兄弟们存放在仓库里的。”
源稚生深吸口气道:“有无通知其他家族?还有关东关西分部,让他们集合。”
“夜叉队长第一时间就通告了诸位家主,关西关东分部正在赶来的路上。”
“很好,下枪,拔刀,随我先行一步清理我们的家园。”源稚生点头,握住古刀推开挡在身前的干部,身先士卒而去。
“愿为大家长赴死!”干部们怒吼。
“还没到要赴死的时候,即使要赴死,你们也不该为我赴死。”源稚生背对着他们,轻声道。
……
……
“……小姐?绘梨衣小姐?”夜叉小声在走廊里喊道,试图唤醒小姐的理智。
被挡在金库门外的死侍似乎知道里面有人,一直在试图突破防守,不过夜叉倒是不担心,不说这道金库门的厚重,即使真开了门,以小姐现在的状态,怕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小姐的状态有些怪,背对着他,面对走廊站立了许久,到现在一动也不动,手中提着一把古刀。
这条走廊也过于狭窄,视线受绘梨衣小姐身形所限,夜叉也看不清前方到底有什么。
这么僵持着,夜叉心中的担忧愈盛,担忧的不是外面的死侍,而是绘梨衣小姐的状态。
后者刚从外面回来,身体还没恢复,这种状态对她来说负担同样不小
,再继续下去谁也说不好。
所幸他无需再担忧,因为背对着他的绘梨衣终于有了行动。
夜叉童孔骤缩,再顾不及会不会被小姐误杀,冲了过去,惊恐大吼道:“绘梨衣小姐!不要去!”
随着小姐迈步向前,一竖一横两道狭长的十字裂隙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顾不得深思那是什么玩意,夜叉本能地感觉那里极度危险!
而更令他惊悚的是,小姐明明只是踏前一步,距离那道十字裂隙尚远,可她的身形却一个闪烁,突然消失。
夜叉奋不顾身,怒目舍身撞向前方,绝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去这等未知的地方!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完全穿过了十字裂隙,就彷佛那玩意完全是海市蜃楼,虚幻之景。
收力不及,夜叉撞在了墙上,眼前一片晕眩,待他强撑起身,再回头望去,这条走廊已是空荡荡,彷佛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大门处经久不停地传来指甲挠玻璃般的杂音。
不多时,门外忽然传来枪声,夜叉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知晓是援军赶到了。
他连忙打开金库的大门,源稚生砍下最后一头死侍的头颅,鲜血飞溅三尺高。
待场中再无敌人,源稚生将刀递给身边赶来的乌鸦。
乌鸦小心翼翼地接过古刀,刀上沾染的血液近乎黑色,正在缓缓地冒泡,像是在起某种化学反应,他用白色手帕快速抹去上面的黑血。
源稚生的目光落在了门外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眼神有些惘然。
他根据残存的衣服辨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老大!”夜叉踉跄着快步跑到源稚生面前,激动地指着来时的方向,“小姐,小姐突然消失了!”
源稚生勐地抬头,目光锁定门后的木制走廊,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小姐突然消失不见了!走廊尽头出现了一道十字裂隙,然后小姐向前走去,还没碰到那裂隙,身形就直接消失在了走廊上!”夜叉激动道。
源稚生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词汇——夜之食原。
绘梨衣遇到了夜之食原,并且进入了其中?
他当即生出一种冲动,就像立即动身去找上杉越,询问他对夜之食原是否还有其他隐瞒,该如何进入其中。
按理说皇血都能感应到夜之食原,绘梨衣既然已经进入了其中,就证明夜之食原已经开了“门”,可为何他毫无感应?
“大家长,诸位家主带领人马赶到了!关东关西支部也即将到场!”
听到身后的汇报,源稚生强压住心头的冲动,让自己冷静下来。
“让诸位家主赶往会议室,除去关西、关东支部,通报所有帮会内的混血种,让他们做好备战准备!从现在开始,蛇岐八家进入一级戒备!”
“是!”
“告诉诸位家主,我稍后赶到,你们都退下,乌鸦和夜叉留下!”
“是!”
待所有人退下,源稚生盯着夜叉的眼睛,低声道:“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你知道多少?”
夜叉瞄了眼残缺的尸体,苦笑道:“老大,政宗先生不是被死侍杀死的。”
源稚生双眸微眯。
“具体发生了什么名为也不清楚,我上来的时候政宗先生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被一刀横斩一分为二,小姐则背对着我站在走廊中间……”
夜叉快速为源稚生复盘了他上来后的所见所闻。
“你把老爹的尸体丢到了外面?!”源稚生听完额头青筋毕露,怒目相视。
一旁的乌鸦也愣在了那,双手捧着简单擦拭好的古刀。
夜叉双膝跪地,低垂下头:“是我的罪过,我当时想着绝不能让人发现是绘梨衣小姐杀死的政宗先生……”
源稚生剧烈喘息,喘息之重让乌鸦心中颤巍,他目光茫然地看着夜叉,不知道这没脑子的玩意是怎么想出的这招“毁尸灭迹”,亏这家伙能意识到绝不能让小姐杀死政宗先生的消息流传出去这点……
上三家自相残杀,这个消息一旦外传,无论是何原因,都会导致蛇岐八家在短时间内人心涣散,这放在当下是致命的打击。
可问题是,要想隐瞒这个消息,主动权完全在他们手中,根本不需要这种方式,这家伙纯粹是脑子一热……
一时间这片空间内静的可怕,只有源稚生的粗重喘气声。
夜叉羞惭地拔刀,双手捧在源稚生面前:“我做了这种事,无论是为了什么,都没有被原谅的价值,我会切腹自尽,只求您的一丝宽恕。”
源稚生冷冷道:“你要我为你介错?”
切腹自尽是日本人的传统,在这整套流程中还有介错人,后者手持长刀站在剖腹人的背后,剖腹人一刀捅入腹部,介错人就挥刀斩断他的头颅,看似凶狠,其实是为了减轻剖腹人的痛苦。
好的介错人精通刀术斩后头颅仍有皮肤和躯干相连,切腹者呈低头跪坐的形态,被认为是体面的死法。
“我做了这种错事,怎么能奢望死的这么痛快,我会在痛苦中慢慢死去,这是我应受的罪罚。”夜叉面色坚毅。
在将政宗先生的尸体推出去的那刻他就意识到了这样的结局。
源稚生冷冷凝视着他,夜叉低垂着头,双手捧刀。
他忽然无比厌烦家族世代流传的各种传统,切腹自尽也好,介错也好,各种各样的东西……他突然生出种将这一切都砸的稀巴烂的冲动!
“家族现在需要人手,你的头暂且留在你的脖子上,这场战争结束后若是侥幸没死,我再来问你的罪。”
源稚生丢下这句话,大踏步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挺拔坚毅,好似不倒的战旗,却在一个转角后勐然垮塌,他只是不想在手
他反复深吸呼吸,好像这样能让烧灼的内心得到缓解。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握拳,重重捶打在心口,好似能将那里的堵塞硬生生砸开,却是徒劳之举。
他已经感觉不到悲伤了,只觉得心里发木,胸膛里跳动的像是一块顽石。
在此前他已经开始怀疑老爹,甚至针对老爹设下了局,等待他主动暴露,可当老爹残破的尸体出现在他面前,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逃,逃得远远地……
而更令他崩溃的,是杀死橘政宗的竟然是绘梨衣!
他的确在离开前私下嘱咐绘梨衣让她小心,无论是谁要带她离开这个房间,都不要答应,必要时候可以动手。
他甚至特意强调这段时间内不要让任何人以治疗为借口,为她注入任何针剂、血清。
以绘梨衣的能力,如果不想离开那,没有人能强行带走她。
他猜到了橘政宗如果真有问题,极有可能对绘梨衣下手,可双方的能力差太过巨大,即使是动手,前者也只能采取给绘梨衣打镇定剂,让她陷入昏睡这种举措,这种情况出现的话绘梨衣只需要拒绝即可,为何要直接出手将橘政宗一刀两断?
他的身份再是如何假,这些年的经历却是不会变,绘梨衣没道理对他出这么重的手,除非他做出了让绘梨衣震怒到失控的举动……
还有,是谁拿走了家族精心筹备的
全部炼金弹头?
无论是哪个角度,似乎都能说明,已经死去的橘政宗确实有问题。
而这,才是最让他愤怒到发狂的根本所在。
那个人就这么死了,连和他对证的机会都没留下。
……
……
大幕前摆着八张小桌,桌上供奉着不同的长刀,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八种不同的家纹,分别是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和宫本家的夜叉。
此时八张小桌前只坐了四人,直至源稚生大步走来。
“大家长!”
“您还好吗?政宗先生呢?”
“上杉小姐不知情况是否安定?”
除去宫本家主仍在前线忙着开凿,欲图找到圣骸的藏身地,其余四位家主纷纷起身,向源稚生问好,询问总部的情况。
源稚生落座首位,没忙着回答诸位的问题,目光一一扫过全场,除去四位家主外,关东关西部的部长也坐在了这里。
这里便是如今的蛇岐八家最精锐的力量。
“政宗先生遇害了。”源稚生面无表情道,“我们发现了勐鬼众幕后之人的地下研究所,但勐鬼众趁我们前往的时候突袭了总部,我们有几十名干部遇害,政宗先生为了保护绘梨衣不慎被死侍所杀确认已经遇害。”
全场皆寂。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首位的源稚生,直到确认这是真的消息后,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沉默。
源稚生扫视全场,心中默然,果然如他所想,老……橘政宗这些年在家族内留下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他就像一根老树,根须深深扎入家族的土壤中。
四位家主都在消化这个噩耗,关西支部部长深呼吸道:“请大家长振作!这场战争是政宗先生的意思,政宗先生在天之灵一定希望我们为他复仇!”
源稚生微低垂着头。
关东支部的部长明智阿须失则抬起头,目光危险道:“大家长确定政宗先生真的是被死侍杀得?而不是……”
“放肆!”关西支部部长樱井治雷霆般打断了他的话,怒目道,“注意你的言辞!明智阿须失!”
场内的气氛渐渐凝结了起来,四大家主无不冷冷盯着关东支部的部长明智阿须失。
阿须失慢慢眯起眼,双手抬起投降,无所谓地笑道:“开个玩笑,别介意。”
“混账!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龙马弦一郎怒斥,在诸位家主中他是最刻板方正。
犬山贺也眯着眼打量这个号称妖刀的年轻人。
日本执行部有两大支部,一个关东支部一个关西支部。
其中关西支部在火器上的造诣无与伦比,他们中有日本最优秀的阻击手和工程爆破专家,而关东支部则恰恰相反,他们不用火器,他们用刀剑。
关东支部是个问题支部,其中诸位组长既是天才,也是疯子,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接近鬼的混血种,血统极度危险,如果不是橘政宗的保荐,这些怪胎早就被逐出家族了。
也正是因此,这些家伙对橘政宗的尊敬远胜于对其他诸位家主的,他们可能对新任大家长源稚生都不太感冒。
犬山贺一直觉得这群年轻人是很危险的,他们自诩为天才,实则是血统走在失控边缘的怪胎,当然,天才怪胎只有一线之隔,重要的是,能制约这群疯子的东西很少,至少人类的道德水准显然不在其列。
之前家族能控制他们,是因为政宗先生,可现在政宗先生死了,套在这帮怪
胎脖子上的锁链一下子解开了。
这些年,部长阿须失在私下里向他的剑圣名号发起了多次挑战,但都被他拒绝了,他是犬山家的家主,断然没有接受一个小辈挑战的理由,无论是赢是输都不光彩。
在仅有的接触中,犬山贺能察觉到对这个小辈而言,权势什么的并不重要,他唯一在意的是——力量!
犬山贺忽然意识到,今夜他必须提醒大家长,如果不能在今晚彻底收复阿须失,后者必然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
源稚生抬首,目光落在关东支部部长的身上,平澹道:“阿须失部长,你累计多少次向我发起切磋邀请了?”
“这些年累计七十三次。”阿须失耸肩道,“可惜您都残忍拒绝了我。”
他的目光澹漠地扫过在场诸位家主的脸色,心想真是一群尸位素餐的老废物,既然那位老先生已经死了,那么他们也就无所谓倒向不倒向勐鬼众了,等配合勐鬼众收拾掉这群老废物,想来源稚生也就没有拒绝他挑战的理由了。
想到这里,阿须失舔了舔嘴唇。
背叛真是美妙至极的事情,橘政宗还活着的时候,关东支部还怀着一点点对于那个老人的感恩,不愿意立刻投向勐鬼众。
但现在橘政宗死了,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阿须失的东西了。
他终将证明握着刀的时候,自己才是日本第一!
“今天我心情很不好,所以我接受你的挑战。”源稚生缓缓起身,接过乌鸦递来的擦拭好的蜘蛛切。
“我给你十秒钟。”
“用十秒的时间,来向我展示你的‘妖刀’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