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赵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才继续道:“北方七州,咱家的布庄开遍了五州,偏偏,渝州和宁州,这两个最大的产桑大州,咱们家根本无法插足。”
“为什么?”
江夏不明所以的问道。
在她想来,做生意而已,只要有钱,在哪儿不能开布庄?
“想把布庄做大,就必须要走高端路线,丝绸就是必须要经营的项目。”
说到这里,赵梅露出了一丝疲态:“可渝州和宁州的养蚕基地早就被人瓜分殆尽,竞争极为激烈,没有足够强硬的人脉关系,想要进去分一杯羹,简直是难如登天。”
江夏忽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不解的问道:“我看咱家布庄里卖的不是有丝绸吗?”
“你这傻孩子,说你聪明吧,你是真聪明,说你傻吧,你有时候是真傻。”
赵梅苦笑着说道:“咱家布庄卖的丝绸,都是从供货商那里买来的,然后加点钱对外销售,从中赚取一些差价,说白了,就是个二道贩子。”
“这种经营方式,随时都会被供货商卡脖子,一旦他们涨价,你是要还是不要?”
“要吧,咱们对外卖也要跟着涨价,万一卖不出去,那就会积压库存,严重了甚至会让咱家的资金链断裂而导致破产,即便能卖出去,利润也被压到了最低程度,根本赚不了什么钱。”
“不要吧,就有可能会得罪长期合作的供货商,以后再也不给咱们供货,想买丝绸都买不到……”
赵梅掰开了揉碎了跟江夏耐心的解释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江夏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所以,咱家想要经营丝绸,就必须要和原材料商建立合作关系,避开那些二道贩子三道贩子,不让他们赚差价,才能获取最大的利润。”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赵梅欣慰的点了点头。
自家宝贝闺女就是冰雪聪明,一说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那和这个什么劳动布有什么关系?”
江夏还是有些没懂其中的关键,锲而不舍的追问。
“原因很简单。”
半天没说话的刘桂香突然插话道:“你妈想要打入渝州和宁州,跟养蚕基地建立直接的关系,就必须借助官方的人脉力量,帮忙牵针引线,才能从中分一杯羹。”
赵梅点了点头,看着女儿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闪:“我找的关系是燕州的左州丞,两年前,你曾经见过一次的,还记得吗?”
江夏回忆了半天,才想了起来:“就是我中考后暑假,你带我去燕州玩,在酒楼吃饭时遇到的那个看起来很威风的伯伯(baibai)吗?”
“嗯,不错,就是他。”
赵梅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尽管老太太早就有言在先,不允许任何人干涉江夏的婚事,凭她自己喜欢去选择未来的夫婿。
但她又没直接干涉,是苏州丞最宠爱的儿子一眼就相中了自家女儿,还提出想要跟她结这门姻缘。
她当时可没有答应,只是以她坐不了主为由给婉拒了。
可话并没有说死,只说只要女儿喜欢,她这个当妈的绝不会反对。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儿子有本事能让我女儿喜欢上,她就会全力支持。
没多久,她就听说苏州丞的儿子转学到了清河郡二中,和女儿成为了同学。
说实话,她是很高兴的,人家堂堂苏家少爷为了自家闺女愿意转学到一所普通高中,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现在两年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苏家少爷跟女儿进展到哪一步了。
对这门亲事,她内心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苏家少爷出身官宦世家,长相英俊潇洒,又是个武道天才,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能和苏家成为亲家,对她的生意也会有着巨大的帮助,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不是燕州的州丞吗?怎么还能管到渝州和宁州的事情?”
江夏毕竟是未出校门的小女生,哪里会明白官场上的事情,依然感到大惑不解。
赵梅好笑的道:“你还小,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你苏伯伯可是燕州的左州丞,很有可能会更进一步,成为燕州的州牧,你说未来的一州州牧开口打个招呼,渝州和宁州的官员会不给面子吗?”
江夏这才明白过来,为苏伯伯竟然是这么大的官而感到暗自震惊。
“正因为你苏伯伯帮忙打招呼,燕州刑狱司的吴司长大开绿灯,这两年给了咱们不少便利,让咱家的布庄赚了不少钱。”
赵梅意味深长的说道。
她要灌输给女儿大树之下好乘凉的思想,让她明白,苏家少爷的家庭背景有多么强大,那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只可惜,江夏压根就不知道苏梦龙是苏州丞的儿子。
即便知道,以她淡泊安静的性子,也不会因为家庭背景而去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反倒是在赵梅提到刑狱司后,心中大奇:“刑狱司不是掌管刑狱的吗?跟经营布庄又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赵梅回答,老太太又开始插话解释了:“刑狱司是掌管刑狱的不假,但实际上也是最大的织布商和成衣制造商。”
见江夏还是有些不明白,老太太谆谆善诱的道:“你想啊,不管是织布还是制作成衣,是不是都需要大量的人工。”
江夏点了点头,隐隐有些明白了什么:“婆奶的意思是,监狱里的犯人?”
“不错。”
赵梅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监狱里的犯人,是需要劳动改造的,很多监狱都购进了先进的纺织机械,让犯人每天织布制衣,既让犯人参加劳动改造了,还为国家创造了利润,也算是一举两得吧。”
“所以,你就利用刑狱司的这层关系,拿到成本最低的布匹和成衣。”
江夏彻底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恍然大悟道。
赵梅叹了口气:“但利益从来都是相互的,在咱家享受低价布料的同时,有时候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如这水磨布,就是燕州最大的黑山监狱最新引进的机器生产出来的。”
“因为这种布料耐磨性高,工艺先进,所有人都认为投入市场后一定会很畅销。”
“可没有想到,却因为布料透气性差、不易染色,根本无人问津,造成了大量的库存积压,吴司长着急上火下,找到我和其他几家跟监狱有合作的布商,强行进行摊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