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死了。
对于江老而言,好像随手捏死了一只小虫子。
他迈步,一步步凌空走向南面防线的城墙,速度看似慢的很,但在修行有成的修行者眼中,之所以慢,是因为那是江老的残影,他本人早已站在了城墙之上。
城墙就是李老准备好的大巴车。
车里的百姓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工作。
李老的人一遍又一遍重复告诉他们,李老、包括他们将会以自己的性命护送他们前往津城,另外沿路各地的司天都调动起来了,即便有所妖兽冲击车队,定然也会护佑他们平安无事,到了津城之后,不论是走水路南下,又或是走陆路前往冀州、豫州、鲁州等地,皆会是平安无事的,意味脱离了危险。
江老轻声问道:“你做的有些着急了,再等一段时间或许不会出现不必要的危险。”
不必要的危险则是攻击京城的山海妖兽尽数被吸引在了西面防线。
那时,南面防线就可以从容布局,疏松百姓。
李老满身金光,双眼已是看不见瞳孔和眼白,金光溢出眼眶,似乎两个小瀑布,佛味浓郁至无以复加。
这还是陈禅帮忙后的结果,要是陈禅没有帮李老加了一层足够牢靠的保险,一经爆发佛阵以及佛血的全部威力,李老身为人王之一,亦得转化成佛家的忠诚信徒。
成为忠诚信徒也算是活了下来,怕就怕李老支撑不了体内的力量,奇经八脉受损,继而大战一番,饶是侥幸胜了,同样落了个身死形灭的凄惨下场。
李老回答道:“陈先生让我不至于迷失于禅唱中,如今按照计划进行,看似略微着急了些,其实正当其时,莫说是京城里的其他修行者了,纵然薛长生等人照样没想到我会挑选在了这个时间节点上。”
江老颔首。
李老说的对,只是他错算了薛长生那些人的反应。
大巴车仅仅驶离京城五里地,便有两位中年男子如同鬼魅一样倏忽现身。
二话不说,亮出兵器,把体内的真气悉数倾泄,一招之间,他们必须让这些大巴车全部毁成破洞烂铁,车里的百姓亦是得需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要告诉京城里的所有人。
放下无谓的侥幸,你们决计出不了京城,老老实实待在京城之中等待大战的结果吧。
只是。
两人或持长剑或持长枪攻杀过程中。
李老迅速出现在了大巴车之外,他所站在的位置恰恰是两人的招式必经之路。
兴许李老未曾全面掌控体内的力量。
甫一出现,应当是用力过猛,身体不由自主的趔趄了一下。
两人嘴角齐齐往上勾,暗暗冷哼了一声。
大战当前如此好笑的失误出现于李老身上,简直是一场黑色幽默喜剧。
两人的真气浩浩汤汤的宣泄在李老的身体。
江老依旧站在南面防线的城墙,没有言语,没有参战,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
他注视着的是西面防线。
更加准确一点则是西面防线的高空。
一头黄色羽毛的怪鸟,叫声凄厉,如同万千厉鬼高呼。
与此同时。
离西面防线不远的蔡老,去而复返,打开一面大阵的角落,挥手扫杀干净近在咫尺的妖兽,御剑冲向了那怪鸟。
怪鸟凶暴残忍的气息,就算相隔很远,江老仍然感受的清清楚楚。
难怪蔡老会亲自交战这头怪鸟,大概它的战力在金丹境后期左右。
江老这才收回看向西面防线的视线,自大巴车上滑向和不明身份的两人大战起来的李老身上。
佛光普照。
佛唱震耳。
不时之间,有盘腿而坐的高僧悲苦的念诵经。
围绕着三人的战场,一众年轻的小沙弥嘴唇轻启,高歌关于西天极乐世界的美好画面。
“这就是佛阵的真实战力吗?”江老低语,“好一个李老,竟连我也瞒了下来。”
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人绝非易与之辈。
依靠佛阵与佛血的李老,再怎样的全力以赴,也只能和他们打成一个不上不下的平手。
佛阵的威力正在被他一层层揭开,佛血激烈的燃烧着,李老乃至认为是不是陈禅下的禁制,阻碍了两者的所有威力?
这种想法一闪即逝。
他的身体里诞生了一种崭新的力量。
力量来源神秘无比。
可是李老瞬间判断得出这股力量来自于陈禅。
你果然趁机在我身体中动了手脚。
他心底埋怨道。
新生的力量绕过佛阵,快速融入佛血,佛血愈来愈像是一颗佛家大能坐化后的舍利子。
在李老体内滴溜溜直转。
而来自佛血的力量,每每转一圈就会增强一分。
李老了然,原来陈禅是动用自己的手段让他快速利用佛血的力量,不至于大战当中还得分神控制佛血。
如此恩德,李老默默记在心里。
江老的目光略微有些沉凝。
那两人的招式他没有见过,他没见过,就代表着两人不是当代人,必定来自于古代,是古代修行者通过种种手段度过末法时代苟延残喘下来的人。
正当江老想着要不要帮帮李老时,突然他全身一震,扭头看向西面。
一道汹涌着的黑色浪潮,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果然。
薛长生绝不会任由李老的计划按部就班的顺利执行。
除了率先赶来的两位金丹境修行者,尚有为数不知多少的妖兽配合着冲击南面防线。
江老仍旧不打算出手。
他倒要看看,李老瞒着他究竟还做了哪些事。
果不其然。
一行修行者犹如得到了命令。
出了南面防线的城门。
迎向兽潮。
这些修行者多是五六十岁的年纪。
没有一位年轻人。
他们仿佛视死如归,步伐一刻不停。
之所以江老认为他们“仿佛视死如归”,因为除了死亡到来时,没人会在意躲在心底角落里的胆小、怯懦、逃避。
远不止一行中老年修行者。
在他们身后。
一座金色的佛陀法相忽然原地升起。
金色佛陀拈花一笑。
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慈悲。
金光弥漫。
江老抬起头。
依稀看到遥远的高空正在往下飘落着花雨。
越来越大声的念诵经声,衬托着一辆接着一辆驶向津城的大巴车队。
显得格外的诡谲。
接下来江老从南面方向的城墙上迈了下来。
变幻不定的面孔定格在年轻的面孔。
激荡体内真气。
他比一行修行者更加迅速的冲向自西面防线分流而来的兽潮。
这行人脸上出现了诧异。
早在李老打造南面防线时就告知他们,到了死战之时,指望江老出手不如奋力拼杀。
江老化成了一缕水墨画般的山河。
当他来到了似乎无可阻挡的兽潮前,双脚宛如建木深深扎在了大地上,重重低喝,两柄长刀突兀让他的双手抓住,然后就是好像绞肉机一般的宰杀。
江老是诸多人王背负气运最多的人。
同样意味着他的战力是这些人中最强的。
兽潮照旧不惧生死的冲向江老。
貌似冲锋在前的妖兽丝毫不知道死亡为何物。
“哼。”
冷笑缓缓浮现在了江老的脸上。
自西面防线分流而来的兽潮之中,潜藏着至少四头山海遗种。
它们认为偷袭就能杀死当今人王?未免太不把人王当回事了。
江老便像是一尊无所不能的神祇。
由点及面。
真气荡漾的像是阻碍潮水的堤坝。
兽潮愣是止步于江老身前,没有继续向前。
那行中老年修士组成的人肉防线,待足足过去了十几分钟后,终于紧赶慢赶的赶到了江老身边。
不怪他们速度慢,作为人王的江老,这座京城便像是他的后花园。
一行人惊骇的看了一眼绞杀妖兽半点不手下留情的江老,没有其他言语,纷纷守住最容易被兽潮冲垮的点,如同被堆在堤坝上的沙袋,防止汹涌的潮水冲垮堤坝,淹没了百姓。
事到如今,江老方才确信这行中老年修行者组成的防线,是真正的不畏生死。
神州的互联网络遭受到了严格的管控。
不单单是各大聊天平台暂时下架,就连电视台也成了雪花屏幕,所有的节目都禁制播放。
各地的百姓惊慌失措,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京城被兽潮冲垮了?
如今的神州首善之地正在上演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不可能吧!
那可是京城啊!
如果京城都失陷了,他们这些百姓该怎么办?
随着上面下达的命令到达各地的司天手中。
每一地的地方台纷纷重新上映。
直接就是新闻节目。
主持人报道着有关于京城正在发生的事情。
说是山海妖兽正式发起了对于京城的总攻,现如今身在京城的修行者竭尽全力的保护两千多万百姓。
他们同样在报道,身处于京城的人王们,没有任何一位临阵脱胎,根据新得到的消息,李老、蔡老、江老身处于对抗山海妖兽的一线,奋力搏杀。
他们告诉百姓,之所以断绝互联网,便是为了防止出现各种各样的谣言,等到京城一场大战落下帷幕,会重启互联网。
有的百姓理解,有的人不理解。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绝不能因为京城一个大都市导致神州烽火四起。
为了提防这件事,神州修行界被各地司天重点关照。
别管你是传承千年的宗门,还是千年的修行世家,没有司天的同意,不能让一个人离开宗门所在的位置。
一旦不经过同意就离开,等待的则是司天的全国通缉,死活不论。
鱼嘉紧张的关注着司天内部的消息网。
外部的网络被暂时封锁了,可司天内部的网络仍然全国各地畅通无阻。
这就是当代信息化的好处,一个消息,顷刻间就能下达到任何地方。
谢镜花悄悄走到鱼嘉的背后,为其恰到好处的按摩肩膀。
顺带着一同浏览京城的变化。
“院长,京城会胜利吗?”
谢镜花不自信的问道。鱼嘉点点头:“肯定会胜的。”
就算鱼嘉亲自说,谢镜花现在也没底。
刚才他从网上看到了一张山海妖兽滚滚涌来的照片,太可怕了,好像在它们面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的。
“先生在京城。”谢镜花低声道。
“你是在怀疑先生?”
谢镜花摇摇头:“并非是在怀疑先生,而是相信先生至少能保护得了一部分无辜的百姓。”
“对了,先生的另外一名记名弟子来到泉城了。”
“傅红葵吗?”鱼嘉问。
九尾天狐的消息她是知道的。
当傅红葵不客气的把自己的气息展露出来,鱼嘉就锁定住她了。
说实话,这个时代能见到真实的九尾天狐鱼嘉自己都感到震惊,原本认为像是九尾天狐这种堪称仙种的异兽,怎么着也得等到山海残界和洞天福地降临才会出现。
“是的,除了傅红葵,还有其他人,里面尤其是有两头六尾妖狐和一头三位妖狐。”
“先生真是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啊。”鱼嘉低声说道,“京城出现结果后,我亲自会见他们的。”
“是。”
谢镜花欲言又止,最终依旧问道:“院长是让他们帮忙守卫泉城吗?”
“嗯,七十二口泉池的目标太大了,不排除有我们现今还不知道的敌人躲在暗中。”
鱼嘉说道。
谢镜花顿时联想到了张宗敬。
张宗敬的死,余波极大。
龙虎山天师府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不顾封山,亲身来到泉城调查张宗敬的死因。
而这位大人物同样姓张,是天师府一脉相承的弟子。
谢镜花知道在见自己之前,那位张姓大人物先来见了鱼嘉,至于两人谈论了什么,对张宗敬的死如何定性谢镜花就不知道了,那位张姓大人物只是告诉谢镜花,他不会插手你们泉城司天对于张宗敬的调查,但是我会一直在泉城等你们给一个确切的官方通报。
在谢镜花的印象里,龙虎山天师府的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还以为此人会不顾一切的插手泉城司天的调查,那时就麻烦了,许多事碍于龙虎山的威望无法展开。
鱼嘉说道:“你在想事情?”
“嗯,在想张宗敬的案子。”谢镜花问道,“院长如何知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给我按摩的手停下了。”
“”
把电脑关机,鱼嘉站起身舒展了下身体。
谢镜花不解的问道:“为何不看了?”
“看下去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先忙自己的事情,等京城的大战给出一个结果。对了,李老吩咐下来的事,有关部门做的如何?”
李老提前就下达给鲁州官方一个命令,让他们尽可能的腾出房屋,随时等待一批百姓到来安置。
此事原本不关司天的事,可是从神州各地赶来泉城修炼的修行者实在太多了,这些人大部分没有得到泉城司天许可,便居住在各个酒店、公寓、民宅里等待着,李老的命令一经下达,有关部门着手准备,准备的过程间碰上修行者,就得请求泉城司天参与了,否则那些心性高傲的修行者压根不理会官方人员。
“距离李老给出的指标还差一些,估摸着快了。”
“嗯。”
两人话音刚落。
忽觉地面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晃动。
若非她们俱都是修为有成的修行者,根本不能察觉到。
“怎么了?”谢镜花露出惊容。
这个档口,一丝一毫的大意都不能出现。
紧接着,鱼嘉还未开口之际,她的手机就响了。
接听。
鱼嘉听完对面的回报,说道:“好,我知道了,我尽可能快的赶过去。”
挂断电话。
“好好守着泉城,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鱼嘉扔下这句话,正要御风冲向蓬莱岛,没有听见谢镜花的答复,扭头问道:“听见了吗?”
“啊,听到了。”谢镜花重重点头。
看到她的样子,鱼嘉还是稍加进行了解释:“蓬莱岛出事了。”
“蓬莱岛?”
“确切的原因我还不知晓,但听当地的司天汇报,情况极其严重,他们解决不了,才给我打了电话。”
“院长!万事小心。”
“记住我的话,你在泉城一旦发现了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即给我打电话!明白了吗?”
“明白!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好。”
说罢,顾不得吩咐其他事,鱼嘉当即冲向高空,急速飞向蓬莱岛。
根据电话里的消息。
蓬莱岛笼罩上了厚重的迷雾。
迷雾之中电闪雷鸣,有蛟龙的暗影飞舞。
且让当地出现宛若地震的晃动。
甚至当地司天的司长还感受到整个蓬莱岛的气运正在撞向西面某个地方。
是的,就是“撞”,蓬莱岛引动的气运便像是一颗难以想象的子弹,寻常等闲人根本无法接近,更别提探究其原因了。
而身在泉城的那位龙虎山天师府张姓大人物,瞠目结舌的看向蓬莱岛的方向。
顾不得继续等泉城司天调查张宗敬的通报了,他紧随鱼嘉身后,冲往蓬莱岛。
鱼嘉半点不停,问道:“你也察觉到了?”
“风云变幻!简直是风云变幻啊,东海要出大问题了!”张姓道士难掩忧色的说道。
“你们天师府有没有关于东海的记载?”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懂了。”
言外之意,东海万一出现问题,那就不是当代的事,必然追溯古代,未曾留下记载,同样代表着此事在古代也是一桩极少人知晓的秘闻。
鱼嘉的脸色不好看。
或者说自从泉城出现了张宗敬一档子事,她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是啦,我还没问你,龙虎山为何要封山。”
“”
“爱说不说。”
道士无可奈何,心底暗道,兴许告诉鱼嘉,能得到泉城方面的助力。
他缓缓开口:“龙虎山的地底镇压了一些东西,自从老天师陨落在了泉城,这些东西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我们必须拿出全部的力气来镇压他们或者说,延缓它们出世的时间。”
“什么东西?”
“我不清楚,龙虎山就没人清楚它们是什么东西,隔着一道强大无比的封印,只能隐隐感觉,万一它们突破了封印带给天下的将会是腥风血雨。”
“能重新镇压的下吗?”
“难。”
“如此关头你为何还来泉城?”
“唉,张宗敬身上的秘密远不止你了解到的那些,还关于我们龙虎山古代的一位天师,而这位天师又和封印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彼时你告诉我的不是这些。”
“没办法,涉及到了龙虎山的核心秘闻。”
“又为什么现在说了?”
“等到泉城、京城方面稍稍平缓,兴许你愿意帮我们一把。”
鱼嘉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她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不在意泉城司天对于张宗敬的调查,真正在意的是张宗敬本身。”
看似驴唇不对马嘴,实际上张姓道士来泉城尝试能不能得到张宗敬的残躯。
那日的大战,张宗敬确系身死了,但是他同样留存下来了一部分残躯。
道士沉默良久。
耳旁尽是呼啸的风。
他吐出一口浊气,“不错,我们试了很多办法,迟迟镇压不了封印印有大用。”
鱼嘉问道:“倘若你仍然身在泉城,等到了泉城司天的调查结果,又该怎么做呢?”
“我不会等待下去,每分每秒的时间,现在的龙虎山都等不下去,我会趁机抢走张宗敬的残躯,事后再向你们解释。”
“好大的胆子。”
道士无奈叹气:“龙虎山的事牵扯太大了,饶是下山来到泉城的张宗敬都不知道很多细节,谢镜花得到张宗敬遗留下来的记忆,更是不能看清全部面貌。”
“哦?你知道张宗敬将自身的一部分记忆留给了谢镜花?”
“是的,龙虎山在泉城的外门弟子经过多方打探得到的消息,我到来之后亦是感受到谢镜花身上残留着张宗敬的真气。”
“这样子啊。”
鱼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泉城、关外、京城、龙虎山再加上大西北以及近来格外安静的东南方向,似乎整个天下的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一时间她也看不清以后的人间该是何等模样了。
正当鱼嘉和来自龙虎山的道士风驰电掣赶往蓬莱岛之际。
粤州司天总部同样经历着一场风暴。
神州的南海,浪高百丈。
远远望去,犹如南海水神发怒。
“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南海倒灌粤州,所有的人都得完蛋!”
一位中年男人双手不停的砸着桌子,幸亏制造桌子的材质是南海海底的蛟龙盘桓铁,换成寻常的桌子早被他砸的粉碎了。
另一位年轻女子不耐烦的看着他:“你能不能安静一下啊,如今京城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必须按下急躁的心情一步步解决。”
中年男人怒吼道:“你告诉我怎么解决?浪高百丈啊!百丈!万一冲上了岸上,会造成多少无辜百姓的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再说了,我们和京城相隔着十万八千里,孙悟空一个跟头都翻不过去,京城发生的事我们插不进去手,只能待在原地干着急,不如先把自己的事做好!”
“我不同意!一旦祭出那件法宝,咱们的事解决了,对于濒临南海的其他国家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一位书生气男子开口了。
暴躁的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看来以前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啊!那些国家压根无法自保,必须依靠我们神州才具备活下去的资格,不如趁此之际我们一举将他们纳入囊中!”
年轻女子继续呛声:“哼,你倒是舒爽了,国际上的大国如何看待我们?”
中年男人彻底忍受不了了,双拳砰砰砰砸着蛟龙盘桓铁铸造的桌子:“国际大国?还哪来的国际大国?他们都快灭国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两位浑身湿透的老者。
其中一位老者好似没听见中年男人的大吼,自顾自坐在蛟龙桌的上首,轻声道:“我和老佟暂时压制下了风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急躁的中年男人看到老人到来,宛若老鼠见到猫,刹那小声的说话。
老人看向老佟:“佟老给你发消息了吗?”
老佟摇摇头:“没有,估计京城这一关很难过。”
老者叹气说道:“须得做好准备啊,万一京城失陷,诸多人王死伤惨重,我们得顶起大梁。”
“其他地方,不会同意的,尤其是泉城的鱼嘉和关外的周玄意。”
老者问:“哎,对了,周玄意和粤州的周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一位背靠着墙角刷着手机的青年男子摇头:“没关系。”
“那就好,与其收服濒临南海的国度,不如先将周家连根拔起。”
“我同意!”适才一直和暴躁中年男人唱反调的年轻女子举起手,“汪老,我还要说不单单是周家,其他的势力也得趁此时机洗刷一遍,省得天天在眼前跳来跳去,尽耍些自以为是的小阴谋、小计俩。”
汪老摩挲着下巴,“好,同意,你们呐?”
会议室共有十二人。
十二人纷纷举起手。
他们这些人是粤州司天的核心。
不管是青年、中年又或是老年,现如今最弱的都是半步金丹的修为道行。
灵气在快速复苏。
许许多多往年深深在盛世下潜藏的凶险纷纷浮于水面。
粤州司天作为南海的定海神针,为了让神州最南方安宁平和,采用了很多神州修行界的修行者看来都不可思议的手段提升自身的修为道行。
在其他人看来。
粤州司天是离经叛道者的巢穴。
中年男人尽管未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似乎现在做出的决定也不差。
他挥挥手:“睡眠严重不足,我回去睡觉了。”
“嗯,你的真气有些失控,自己多注意些。”汪老淡淡说道。
中年男人骤然就打起了哈欠,颔首:“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在睡梦里解决隐患的,稍后的大战我绝对不会缺席。”
等中年男人离开了会议室,年轻女子看向汪老:“汪老,他变得越来越危险了,很难想象骆宝成以前是个温尔雅的人。”
汪老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云淡风轻的笑道:“有得就有失,既然骆宝成选择了保护粤州百姓的力量,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小道,就必须一力承担下带来的后果。”
那位依靠在角落刷手机的青年男子开口:“汪老,您认为京城胜算几何?据我所知,此战的薛长生下了血本。”
汪老吐出一口气,沉吟少许:“四成胜算。”
“即便风头一时无两的陈禅身在京城,这场大战京城的胜算依旧只有四成?”青年男子收起手机,坐在骆宝成刚才的位置上,显得难以置信。
能够记录下来的陈禅交战,无论是字还是简短的视频,他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陈禅带给他的印象只有强大,无法想象的强大。
汪老仰头坐在单人沙发,闭上眼睛:“是的,加上陈禅京城也只有四成胜算,适才和老佟阻拦百丈高浪时,我自南海的海底依稀感受到东海的气运急剧涌向京城。”
“”
汪老的判断众人绝不会质疑。
佟老苦涩开口:“早在兽潮围城之初,我那位拥有人王气运的哥哥就给我打了电话。”
“佟老说什么啦?”
“他在与我道别。”
“”
会议室突然陷入安静。
落针可闻。
谁都想得到京城应对此战会极其吃力。
很大概率上会有人王为了胜利陨落。
但当叫做佟悬生的老者证实佟老曾给他打电话道别。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佟老给予粤州司天许多支持,甚至在座的几个人都曾前往京城当面向佟老回报过工作。
年轻女子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京城会胜利的。”
“我也相信。”
“我也是。”
汪老睁开双眼,活动活动脖子,站起身望向波涛汹涌的南海方向,呢喃道:“我相信陈禅。”
佟悬生叹了口气:“我们刚走,又出幺蛾子了。汪老这次你休息吧,我去应对。”
汪老回头看着佟悬生:“老佟,万事小心,千万别逞能,你陨落了,咱们粤州司天就失去了一根支柱。”
“了然。”
佟悬生打开被骆宝成关住的会议室门,刚站在走廊中,就看到骆宝成痛苦的躺在洁白干净的大理石地面,因为痛苦,眼下的骆宝成像是蜷起来的大虾。
他知道自己无法帮助到骆宝成,抵抗痛苦,只有骆宝成自己才行。
经过骆宝成时,佟悬生低声道:“你一定可以的。”
会议室的门大开。
里面的人纷纷走出来各回各的居室休息。
他们每个人都身经百战,甚至来到会议室之前都经历了一场战斗。
敌人来自南海。
它们是海中的王族。
经过了短暂却又极致的痛苦,骆宝成大口大口呼吸着,重新站起身,看着都在关注他的同伴,暴躁道:“告诉咱们粤州司天司长,这个老王八蛋,说好了给我找到天蛊,迄今为止,老子连天蛊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困死我了,老子睡觉去了。”
粤州司天的司长是另外一个人。
佟悬生不是,汪老同样不是。
看着骆宝成故意表现轻松的背影,汪老叹了口气,未曾多说,转身离开。
其他人更是如此。
唯有刚才和骆宝成唱反调的年轻女子,落了其他人半步,待他们走出了走廊,才匆匆追赶骆宝成的步伐。
骆宝成果真没有回到自己的居所,而是满头大汗的依靠在楼梯上。
他虚弱的看着年轻女子:“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在会议室气我不够,还得追过来气我吗?”
她没有说话,默默架起骆宝成。
“我自己能行。”
“你行个屁,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杀了几位东南国度潜伏进来的巫蛊师,快要镇压不下体内的地蛊了。”
“既然知道你还跟我唱反调。”
“不是得让你的情绪有个宣泄口吗?”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为了我好。”
好不容易架着虚弱的骆宝成来到了他的居所,打开门,年轻女子像是丢货物一般将骆宝成丢在床上。
“哎呀,你轻点。”
“你到底做了什么?”年轻女子居高临下的严肃问道。
骆宝成愣了下,反问道:“什么?”
“你非得让我将话说明白吗?”她脸上出现了愤怒。
骆宝成陡然沉默了下来,似乎不再狂躁。
他轻声说道:“当京城被兽潮围困时,我就笃定京城守不下来,纵然平定关外乱糟糟一团的陈禅赶去了京城,照样不看好京城。”
“所以这就是你做小动作的原因?我告诉你骆宝成,粤州司天永远听命于京城。”
“哼,就司卿那个废物?老司卿战死在泉城,如我这般心思的人不止一位。”
骆宝成艰难坐起身,注视着年轻女子的眼睛:“或者是你去京城成为新的司卿,或者让一直被人忽视的司长去当司卿。”
“为何是我们?”
“你们的本事咱们心里都有数,唯有你和司长两个人方能统御的了神州司天,而不是那个叫做赵子美让人豢养的畜生。”
骆宝成哈哈一笑,“所以啊,你和司长都想错了,我并没有背叛,而是为了你们牵线搭桥。”
“哼,和长生组织的人合作简直与虎谋皮,小心遭到反噬,到时候我们都保不下你。”女子气的手指发颤。
近段时间,粤州司天的堆放法宝的宝库丢失了一面兽镜。
说是一面镜子,镜子全由青铜打造,饕餮、貔貅、凤凰、金乌环绕古镜四面。
粤州司天的司长得到这面兽镜时说,此镜将来必成祸端,便把兽镜放在了宝库的最底层。
谁能想到在防守严密的宝库,工作人员在清点法宝时,外围的法宝没有丢失,唯独深处的兽镜奇诡的消失了。
立即将这件事汇报。
粤州司天马上进行了自查,查来查去,就是找不到谁盗走了兽镜。
至于那面兽镜的去处。
如今就在吴卿的手上。
她看着镜面。
镜面是一片青铜,完全照不了自身的容面。
兽镜本就不是单纯的照一个人表面的,它是照射修行者神魂的。
吴卿得到了薛长生的命令。
站在了一座高山上,望着和陈禅交战的地方。
她将兽镜高高举起。
镜面对准了陈禅。
催动真气。
一下子。
日月无光。
陈禅浑身寒颤不已。
敌人们却忍俊不禁的大笑。
本来兽镜对付的人不是陈禅,而是拥有人王气运最多的江老。
现在好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箭双雕。
不光能对付江老,连带着陈禅亦得命丧在兽镜之下。
谁曾料到,远古年代至山海年代天上地下近乎无敌的陈禅,居然会死在过往他们不会在意的四兽摄神镜之下啊!
年轻女子忽然怒声说道:“四兽摄神镜要杀的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骆宝成!!!”
骆宝成堂而皇之的承认:“江老,我知道。”
“你知道还盗走四兽摄神镜!!!”这些字几乎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骆宝成舒展了一下身体。
汪老既然知晓陈禅去了京城,依旧给京城四成胜算,不是没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便是在于汪老同样知晓是他盗走了兽镜,暗中交给了长生组织。
想让江老死的人不单单是他一个。
骆宝成不答,反倒说起了江老死后的安排:“到时候你和司长其中一人称为神州司天的司卿,至于镇守粤州司天的人选,就给老佟或者是汪老吧,反正我不要,我根本不在意权势。”
“你啊你!!!”年轻女子气的扭头就走。
骆宝成想追上去。
恰在此时,体内地蛊作祟,昏沉的睡意重重入侵脑海。
他一脑袋倒在床上,不多时,响起了鼾声。
汪老回到房间后。
一言不发的站在窗前。
思绪翻涌。
他不是人。
他是妖族。
更确切的说,汪老是南海海底的一头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