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内斗是人族的天性,无论敌人多么的强大,不管敌人打到哪里去了,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一次次出现在史书上。
就像现在的京城司天就产生了一场堪称规模极大的分裂。
一半倒向蔡老,另一半仍然以赵子美为领导。
倒向蔡老那部分的修行者理由充足,他们认为即便蔡老的计划就算失败了,根本目的那也是为了广大百姓,而赵子美不光现在人找不到,他通知给我们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赵子美在京城司天内部下发的命令就是一切看向江老。
搁在寻常时候,大家也就听话去执行了,但眼下正经历着生死攸关的时刻,关于道路的选择,第一次让京城司天内部产生了巨大的撕裂。
倒向蔡老的那一批修行者,听从蔡老的调令前往内城帮忙构建防御工事。
另一批修行者一部分走向了西面防线,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则分散在其他三面防线上。
貌似无穷无尽的妖兽攻城,让京城的修行者不仅仅出现了捉襟见肘的窘境,且越发的人心不稳。
何永正注视着城墙外仍然前仆后继的妖兽,他幽然叹了口气。
京城司天发生的事,他是知晓的。
人手严重不足。
就算没出现内乱,同样人手不足。
站在他的身边是姬云。
这位生长在人间,却是三十六洞天之蓬玄洞天的人。
“要不然叫你们修行世家从其他防线溜进京城?”姬云提供建议。
何永正摇头苦笑:“如此决定不是我能做出的。”
“那谁来做决定?”姬云问道。
到了眼下这个时刻,明眼人一看京城就守不住了。
尤其江老、蔡老、李老汇聚在南面防线,护佑一辆辆大巴离开京城去往津城等地,加深了人们心中认为京城守不住的说法。
该怎么办呢?
没法办。
此前再好的准备,应付一波兽潮攻城还好,现在茫茫不可计数的妖兽攻城,何永正自己都觉得守不下了。
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
西面防线在这般艰难的战事上守得住一天,足够值得自豪了。
岂止是自豪,简直是奇迹。
尤其是迄今为止,戍守西面防线的修行者还没有死伤一人。
只要抓紧时间将被妖兽攻打的浮现裂痕的大阵修复好就行了。
何永正回头看了眼陈禅所在的地方。
“大概如今只有先生才做的了这个决定。”何永正说道。
姬云失笑:“别开玩笑了,京城一众修行世家怎会听命于陈禅?”
“那你认为他们会听谁的?”
“江老江老的命令他们总该听的吧?”姬云一下子不确定的说道。
何永正苦涩一笑:“还不如让你用蓬玄洞天的身份和他们说呢。”
本来的确有让去往关外的京城修行世家趁着妖兽没有大规模的攻城,赶紧回来,意料之中的他们止步于外,不愿意回来送死。
据何永正知道的消息,江老下达了数次命令了,那些本该和京城共存亡的修行世家推三阻四,各种理由都有。
姬云冷笑道:“果然信不过你们。”
“是啦,西面防线明明没有造成修行者伤亡,为何人数变得越来越少了?”
何永正沉默少许,无可奈何道:“你看着这幅场景就不感到害怕吗?”
“”
姬云点点头:“怕。”
“你这位蓬玄洞天的大人物害怕,怎么保证其他修行者见到如此惨烈的场面不会悄悄逃走呢?”何永正反问。
姬云欲言又止,她想说临阵脱逃是懦夫行径,转念一想这些人皆是修行者,与普通的士兵大为不同。
试问,设身处地姬云没有这一身修为道行,成了一名半步真修的修行者,真不想全力保全自己的性命吗?
京城高层就算画了再大的大饼,但这是生和死的大事啊,每个人只有一次选择,选择留下来便意味着选择了死亡。
“你爸妈呢?”何永正不愿浪费难得的休息时间,随意找了个话题跟姬云攀谈起来。
“不清楚他们如今身在哪里。”
“你独身一人身在京城,父母不担心吗?”
“担心啊,刚才我妈还让我找到机会就跑呢。”姬云笑道。
何永正点点头:“现在就有机会。”
“什么?”
“去南面防线,以你的修为混在寻常百姓期间坐着大巴车去津城,李老肯定察觉不到。”
“不行。”姬云摇头,“我要是这么丢人的跑了,陈禅会怎么看我?”
“你还在乎先生的看法?”
“那是当然,我必须向他证明我不弱于人。”
“哈哈有意思。”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
紧闭着双眼搭建白虎衔刀阵的陈禅猛地睁开眼睛。
西面防线的大阵,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裂痕。
最危险的不是眼前的变故,而是来自鲁州的风水气运逆流而上的灌进了京城。
这波几近令人恐惧的气运中,还有东海的磅礴伟力。
一天多的时候,北山站在了薛长生的身边,他看着来自蓬莱岛的气运狠狠的灌向京城,手心不禁冒出了细密汗水,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似乎以前的所见所闻远不如现在来的激动。
毕竟京城之中尚有一位打的真仙如雨掉落凡尘的狠人。
薛长生双眼微眯。
他同样调动着大西北沙漠的气运似黄河奔涌而来,再有一个小时,两波东西的风水气运就要死死的一道撞上京城。
那时京城就像是一点肉馅,包裹上,就可以烧开水下饺子了。
薛长生离他的目标,只差抬起腿迈过去门槛。
北山笑道:“恭喜你数万年后重新拥有了肉身。”
“肉身”薛长生轻声道,“实在是等的太久太久了。”
“西面防线也要坚持不下了。”
“嗯,蓬莱岛的风水气运撞上京城,他们苦心孤诣布置的防线很快便要一一被冲碎。”
“我还没领教陈禅的白虎衔刀阵呢。”
“哈哈稍后你打头阵。”
“让我给你露一手,早就说了,长生组织该由我掌管。”
“此战过后,你就是长生组织的主事人。”
“此话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
另一边襦裙女子静静注视着西面防线的一举一动。
蓝锋锐走到她的身边:“你在看陈禅?”
“废话。”襦裙女子毫不掩饰对蓝锋锐的憎恶,“不看陈禅还能看这些屁用没有的妖兽吗?”
“尽管我也认为这部分妖兽废物的很,但摸着良心说,单纯看眼下,它们则是神州大地上最强大的力量了。”
“是吗?”襦裙女子骤然低下声,“有件事你们不知道。”
“哦?”
蓝锋锐忽地轻轻笑起来:“我们不知道的事,我能听吗?”
言外之意是问襦裙女子愿不愿意告诉他。
“可以。”
“在下洗耳恭听。”
“远古年代我曾和陈禅交过手。”
蓝锋锐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
她继续说道:“和我大战时,我将陈禅的白虎衔刀阵逼出来了。”
“结果如何?”
“我自然是败了,然而他没有杀我。似乎他知道会有别的人杀我当然后来的人同样未能杀的了我。”
襦裙女子的身份是神秘的,莫名其妙的加入了长生组织,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京城,莫名其妙的要跟薛长生一同攻打。
原本他们询问她要不要参与此战,襦裙女子拒绝了。
所以蓝锋锐在她身上多留了一个心眼,时时刻刻盯紧了她。
“全盛时候的白虎衔刀阵厉害吗?”蓝锋锐问了句废话。
襦裙女子冷冷说道:“自然是厉害,以我的理解,白虎衔刀阵并不是杀阵,而是一柄剑。”
“剑?你在开玩笑吗?”蓝锋锐脸色陡然变了。
“没开玩笑。”
西面防线在此时裂痕加剧,或许是在上一个呼吸的时候,哗啦啦的破碎了。
四溢的灵气形成了风。
风远远而来。
吹动了襦裙女子的裙子。
“你看,白虎衔刀阵真正的再一次出现在了人间。”
蓝锋锐死死遥遥观望着西面防线的局势,不放过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他看到凶暴的妖兽扑上了城头。
许多尚在愣神的修行者被妖兽瞬间击杀。
即便道行不俗的修行者,斩杀了一部分妖兽之后,终究气力不济,让后续的妖兽啃噬殆尽。
蓝锋锐想,若他是西面防线的守卫,面对如海妖兽,定然一样无力。
这就是形势。
形势比人强。
长生组织就是强过京城一大截。
不仅仅是纸面上的实力,因为他们这些核心成员还没有动手呢。
和北山站在山巅上的薛长生笑道:“没想到京城构建的防线这般不济事,西北的风水气运尚且没有来临呢。”
北山的目光扫了一眼狼藉的西面防线战场,定格在襦裙女子身上:“她,你得小心。”
“她吗?”
“嗯。”
“有说法?”
“我个人觉得她是咱们其中最强的一人。”
“确实,不过我不必提防着她,她眼下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有道理。”
站在蓬莱岛外,鱼嘉与来自龙虎山的道士无处下手。
蓬莱岛不止调动了本地的风水气运,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东海伟力混杂其中。
鱼嘉赶紧给京城打电话。
打了十几次,皆是无法接通。
道士掐指算了算,呢喃道:“大事不好。”
“算的出来?”
“算不出来。算不出来才是坏事了。”
鱼嘉飞的越来越高,看着蓬莱岛的风水走势,“绝对是去京城的,没想到他们在泉城失败了,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蓬莱岛上。同样没想到,布置此人的厉害会这般厉害,轻而易举的调动了蓬莱岛风水气运,并且裹挟东海伟力一同逆流而上。”
“怎么办呢?”
“到底该怎么办呢?!!”
道士突然说道:“鱼嘉!你的修为道行比我高。”
“怎么?”
“你退后!”道士急急道,“我来负责破阵,倘若我死了,你必须即刻前往龙虎山帮忙镇压山底下的东西!”
鱼嘉想都没想,“好。”
破阵,她真不如这位龙虎山老道士。
人家是专业的。
道士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将手机丢给鱼嘉:“这里交给我,你现在就去龙虎山?”
她看到手机上的内容,此次犹豫了。
“怕我拼命还破不了阵吗?”
道士反问。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鱼嘉点头道:“我相信你。”
随即御剑飞向龙虎山的方向。
道士双手掐诀,闭眼,嘴中念念有词。
在他的脚下缓缓转动着一面八卦阵。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法诀已成。
至于这面八卦阵,蛮横无理扩展到把整个蓬莱岛笼罩。
“破坏容易,兴建难。尽管道士我的修为道行远不如布置之人,谁让我专研阵法一生,拼却性命,堪堪可以破了你的阵呢!”
道士如同一颗明亮无比的彗星,一头撞上了蓬莱岛。
真真像是地动山摇,又似地龙翻身。
蓬莱岛的风水大阵一角,坍塌了。
御剑飞向的鱼嘉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一眼,心底微动,鼓动体内所有真气汇聚成一道刚烈剑气,斩向破开的一角。
恰恰是她鬼使神差的一剑,整座风水大阵渐渐消融,逆流而上扑击京城的风水气运顿时后继不力,缓缓弱了下来。
鱼嘉头也不回的飞向龙虎山。
已经处在风水大阵的道士,浑身是血,利用身体最后的一丝气力,盘腿坐下来。
“怎能不渡江追杀霸王?”
即刻引爆剩下的所有真气。
这一天。
蓬莱岛周边宛若出现了两颗太阳。
一颗太阳高高悬挂在天。
另一颗太阳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
根据附近百姓后来的说法,盘坐着的那个人存在了大约两个小时,便坠落到蓬莱岛,砸碎了许多东西。
有一双眼睛自东海极深处睁开。
“为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毁掉一身道行值得吗?”
“哼,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何仍然有不怕死的人!”
无奈叹了口气,这双极尽恐怖的眼睛重新闭上了。
谋划失败。
败在了意料之中。
怎能想到成事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位精研阵法的道士,舍去一身修为道行跟性命,破了这座阵法。
还有那蠢如驴的北山,既然成功搭建了阵法,怎么不留下来守着呢?!
“天意?天意?”
海底若隐若无的自语,惊的种种生物四处乱窜。
西面防线。
何永正一身全是妖血。
站在他身边的仍然是姬云。
姬云没有跑,看样子是要在此地死战。
何永正斩杀扑上来的妖兽,怒道:“还不走?你想死在这里吗?”
“别废话,留些力气,早就解释过了,我不走是为了向陈禅证明我不弱于人。”
“可笑。”
“你认为可笑,我却认为这是我而今存在的意义。”
两人挡在最前面。
身前身后左右悉数是丑恶的妖兽。
看不见其他修行者。
耳边除了妖兽的嘶吼,还有楼房倒塌的轰隆巨响。
两人从并肩而立,到背靠着背,似乎天底下只剩下了他们。
真气与气力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
纵然都是金丹境的修为,纵然术法高超,可面对无休无止的妖兽,仍然体会到了最深沉的绝望,人力有穷尽,单单靠人力如何抵挡的了妖兽大军?!
陈禅!陈禅呢!
布下的白虎衔刀阵,为什么还没有激发?
正当何永正心底声嘶力竭之际,他莫名其妙的停下手。
姬云如他一般,除了喘着粗气,好像投降认输了。
他们看见四周的妖兽宛若定格,旋即倒在地没了呼吸。
一道白光遍布于他们所能看见的地方。
他们也犹如成了白光的一部分。
渐渐地。
陈禅的身影显化在他们的目光外。
那是在西面防线外的大地上。
陈禅的脚下叠满了妖兽的躯体。
随着他的出现整个西面防线再无一头妖兽存活。
“先先生”何永正呢喃。
姬云难以置信的瞪着那道并不伟岸的身影。
他不理解陈禅是怎么做到瞬间斩杀所有冲到西面防线的妖兽的,虽然后续仍旧奔来无可计数的妖兽,但陈禅清空这一片地方,令人心底升起了名叫希望的词语。
姬云大吼道:“杀光它们!杀光它们!”
陈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做的不错,去内城吧,西面防线不是你们的战场了。”
得到命令的两人,回过神,转身搜寻其他活着的修行者。
可惜,能看得到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人呢?我的人呢?”
何永正一遍一遍重复的问道。
姬云没有他的这些感触,拉着何永正飞向内城:“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瞧你这点出息,没听过将军百战死的那首诗吗?”
她说的是花木兰。
或许姬云当下就认为自己成了百战不死十年归的花木兰。
飞过原本驻守过的地方。
何永正一个没忍住两行热泪源源不断。
其实西面防线破碎,妖兽冲进来,一切发生的很快。
可就是这点时间。
建造的城墙没了。
地面俱是妖兽的尸首,想找寻修行者的尸体都难。
莫非他们走了?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何永正否掉了。
持续飞行,他看见了倒塌的楼房,与躺在瓦砾堆中的几位年轻人。
陈禅不光斩杀了西面防线以外的妖兽,连同冲杀进来的妖兽一并斩杀了。
此般力量,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姬云同是目瞪口呆。
她知道身边的何永正沉浸在伤心里,便没有出声,默默记住脚下的一切。
总的来说。
西面防线内外彻底毁了。
山海妖兽的冲击,破坏力惊人的强大。
“怎么先生不早点出手?”
“不知道。”姬云摇摇头,马上说道,“大概早点出手会有一部分妖兽闯过西面防线跑进人群聚集的地方吧。”
就算是未经证实的答案,也让何永正暂时安了心。
陈禅双手各握了一柄气剑。
气剑由金庚之气凝聚而成,似乎布置的白虎衔刀阵就是为了这两柄剑。
站在山巅上的薛长生还没开口,北山笑道:“我去吧。”
他履行刚才的许诺,独自一个人先行试试白虎衔刀阵的真实水分。
襦裙女子和蓝锋锐尽皆沉默,目光全都锁定陈禅。
吴卿恢复了些真气,来到薛长生的身边,低声道:“不对劲。”
“有何不对劲之处?”他问。
吴卿答道:“陈禅明明可以救下西面防线的修行者的。”
“嗯,我明白。”薛长生话语冰冷道,“他想付出一部分代价杀了我等。
另外你没感受到吗?来自蓬莱岛的风水气运变得愈来愈小。”
“啊?”不经薛长生提醒,吴卿还没注意到。
汇合兽潮冲向陈禅的北山,也留意到了此等变故。
“莫非有人毁去了我布置在蓬莱岛的阵法?”
“真是令人头大的坏事啊。”
迅速出现的情况,某种程度上打乱了薛长生的部署。
只是棋子都落到现在了,退不得,只能持续不断的落子。
山巅上的薛长生告诉吴卿:“通知附近的几位修行者,不顾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京城。”
他所指的是长生组织自上古年代、山海年代乃至于先秦年代苟活下来的炼气士,比如前去南面防线打算击杀李老的两人,就分别来自不同的年代。
而自远古年代重新复苏的炼气士,寥寥无几,皆为长生组织的核心成员。
襦裙女子看向山巅的薛长生,高声问道:“你就看着他去送死?”
“多虑了,北山不会死在陈禅的剑下,倒是你和蓝锋锐是在等我出手吗?”薛长生笑着询问。
襦裙女子冷着脸说道:“我总觉得现在的陈禅怪怪的。”
“当然怪,一地的山海妖兽尸首不好好利用,接下来怎能凭借一己之力将我们斩杀?”薛长生不在意的说道。
蓝锋锐惊讶道:“不像是传闻中陈禅于当代的为人。”
“即便我们把他所作所为传出去,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杀了我们,都算是赚大了。”
襦裙女子陡然心烦意乱。
“北山布置的蓬莱岛风水大阵出现岔子啦?”蓝锋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薛长生再三确定,无奈道:“看样子是的。”
“废物。”襦裙女子评价道。
众目睽睽之下。
北山随着宛如汪、洋的山海妖兽接近了陈禅。
而陈禅只是看了他一眼。
便朝他斩来了一剑。
这一剑,能看到它的人,纷纷失去了形容的能力。
只能看见它是一道白光。
陈禅周边的山海妖兽融化成了液体。
当下的北山顾不上液体会如何,他的注意力都在袭来的白光上。
最先接触到白光的是冲锋在前的妖兽。
它们就连惨嚎都做不到。
顷刻死的不能再死了。
说起来,北山离陈禅很远。
可白光的速度仿佛越过了这段距离,顿时便出现在了陈禅认为白光该出现的地方。
北山身子一沉,亮出兵器。
似狮子搏兔。
撞上白光。
襦裙女子开口说道:“白虎衔刀阵就是这样的。”
蓝锋锐的视线转移到于陈禅背后组成的白虎上:“那个东西厉害吗?”
她瞥了一眼,没好气道:“由尸首炼化成的金庚之气,再组成代表金行的白虎,你说厉害不厉害?”
“那便好,我代替你们去试试白虎的水分。”蓝锋锐哈哈大笑。
薛长生自山巅飘了下来,期间未曾驻足,“走,我与你一同去。”
“痛快!”
蓝锋锐爆发现今所能使用的全部力量,以遁地术,流星赶月的接近陈禅。
而薛长生虽无肉身,却像是一座山川,向陈禅横推而去。
吴卿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见薛长生命令她留下来。
薛长生擅长幻术不假,极少有人知道,在土行术法方面,照样为行家里手。
陈禅让开身位,令白虎直面薛长生与蓝锋锐。
白虎的形成将刚才他斩杀的山海妖兽消化一空。
简直形神兼备。
当然亦有差的地方,差就差在斩杀的妖兽不够,无法让白虎到达大道允许的极限。
白虎衔刀阵现在才开始。
当蓝锋锐冲出地面,一拳捅向陈禅时,白虎的嘴中猝然多了一柄长刀。
拦住他的去路。
仿佛狸猫一样灵活的白虎,用嘴中刀切蓝锋锐的拳。
势均力敌。
还未交击。
地面四分五裂。
薛长生越过蓝锋锐和白虎的战场,幻术罩往陈禅。
陈禅笑了笑。
违反常理的一退再退,远不止避开薛长生的锋芒了,而是回到了他布置白虎衔刀阵的地方站定。
目光炯炯有神。
薛长生后颈一凉。
猛地转身。
原本斩向北山的那道白光,居然去而复返,目标换成了他。
至于适才豪气冲天的北山,骑在一头山海遗种之上,脸色阴沉的即将滴下水。
他被骗了。
从头到尾陈禅都没想着和他交手。
当他明悟了后,薛长生跟蓝锋锐就冲杀到了陈禅近前。
这道白光确实威力无穷,不是杀他的,杀的人是薛长生。
陈禅完全激活白虎衔刀阵。
天上地下。
处处都是白虎衔刀。
蓝锋锐打了个激灵。
因为刹那之间他分不清究竟哪一头才是正在对付的白虎。
襦裙女子一步迈出,转眼拍了拍吴卿的肩膀。
“有点意思啊。”
吴卿妩媚笑问:“你看出来了?”
“你不是吴卿,你是谁?”襦裙女子轻声问道。
吴卿摇头笑着反问:“我更想知道你是谁?究竟是不是我听说过的那位女仙王。”
仙王亦分层次。
襦裙女子神经兮兮的笑道:“这个大年份,原来不在那场大战陨落的老古董都复苏了,真有趣。
我猜你是不是那些老古董之一?”
吴卿道:“你猜便是了。”
“我要是将你的疑点告诉薛长生,他会怎么处置?”
“呵呵,他若是察觉到了,如何会让你告诉他?薛长生聪明一世,怎么可能令人觉得他只是聪明一时?绝不会相信你的。”
“好,我且问你,你是要他们死吗?”
“你指的是谁?”
“自然是薛长生、蓝锋锐、北山等人。”
吴卿指了指似一望无际潮水般的妖兽,“其实这群蠢东西是我控制的。”
“嗯,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我方才怀疑你。”
吴卿继续说道:“薛长生认为他才是长生组织的主宰,实不知在他眼中一向任劳任怨的我才是。”
“我现在明白了。”襦裙女子神色稍显黯然。
她加入长生组织虽说存在目的,只是没想到所谓的长生组织另有洞天。
“京城里有个蓬玄洞天的小姑娘叫做姬云。
我命她在京城做了许多事,其中就包括取得陈禅的信任。
你尽可猜猜看我给了姬云什么好处。”
襦裙女子问:“何等好处?”
吴卿笑靥如花:“等到蓬玄洞天回归人间,我扶持姬云成为新的蓬玄洞天的天主。”
“你”这下子襦裙女子惊骇了。
“哈哈你竟然真的相信?逗你的。只是给姬云一件难得的瑰宝,让她救下走火入魔濒临死地的父亲。”
襦裙女子长舒了一口气,假设吴卿真的可以随便扶持一位排名靠前的天主,她的真实身份岂不是相当于昆仑仙界最厉害的那些人?
“哼,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真实姓名叫做裴柳萱。”
听到这个名字,吴卿感叹道:“原来是神柳仙王啊。”
“”
神柳境乃昆仑仙界的一处无上仙境,而裴柳萱正是神柳境的主人,故名神柳仙王。
“你听说过?”
“呵呵,我还知道神柳境是怎么来的。”
一下子。
裴柳萱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然,你的本源诞生自神柳境,不知此事情有可原。”
“你到底是谁?”
“我是吴卿。”
京城陷入了慌乱。
四面八方的百姓涌入了内城,给有关部门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幸亏蔡老等人提早做出了打算。
现在尚算井井有条。
“你说驻守西面防线的修行者死伤殆尽?!”
蔡老吃惊的看着何永正。
而今的何永正哪还有何家家主高高在上的威风,耷拉着脑袋,“大阵破开后,妖兽如同浪潮奔涌进来,很多修行者没回过神便惨死了。”
姬云在旁帮衬道:“我亲眼所见!何家主说的是对的。”
“你”蔡老疑惑的看向她。
姬云是江老的人他是知道的,并且还清楚姬云是蓬玄洞天的人。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陈禅把西面防线的妖兽一扫而空不至于杀到这个地方,已然是居功至伟了。”
姬云道。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们看看自己,你们是谁啊?你们是神州的人王,遇见这样的事,不赶紧想着收拢四面八方的百姓,还在扯这些事情!
人死不能复生,怪罪何家主有什么用吗?
另外你们没有第一时间身在西面防线,根本不知道当时的场景如何可怕!”
说了一通。
蔡老叹了口气,不愿多费口舌。
他肩上的担子重到宛若泰山。
“你们去休息吧。”
立即交代身边人抓住一切时间加固内城的防御工事。
尤其是守护大阵,将手中所有的资源悉数砸进去,千万不要心疼。
得知此事的佟老站在蔡老不远处。
等蔡老快速吩咐下去,和佟老说道:“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此前我们做的最坏打算,仍然不是最坏的结果。”
“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啊,果真不是说说而已,没有陈先生,恐怕我们早就和妖兽混战在一起了。”
“江老还在南面防线吗?”
“是的,非常奇怪,以江老的身份,仿佛颇为在意能否抵挡的下分流去南面防线的妖兽。”
蔡老急的跺脚:“京城都快覆灭了,江老岂能再在意这么点代价?”
“对了,其他人王呢?”
佟老组织了下语言:“忙着激活瑰宝。”
“他们是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了。”
“嗯。”
“事到如今,唯有指望陈禅了。”
蔡老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既感到无比的无可奈何,又感到十分庆幸。
“有一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
“说吧,再不说只怕就晚了。”
“我们都看过陈禅在关外的分析报告。”
“对,我反复看了几遍。”
“依据分析报告上的写的,陈禅的战力不可能挡得住薛长生那些人。李老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不如薛长生的两位修行者还险些使他陨落。”
“”蔡老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大不了和薛长生拼了不就是一条老命吗!如此自暴自弃的言语,其他人可以说,蔡老是万万不能说的。
“或许陈先生的底牌是我们想不到的。”
“唯有寄希望于此了。”
“京城的那些修行世家到了哪里了?”
“对于他们说就在京城不远外”
“一群胆小如鼠的东西!!!”
蔡老怒斥。
“没办法,他们惜命的很,不愿意搅进这潭死水。”
“佟老,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能想的都想到了。”
“唉,谁会料到敌人的力量那般强大,以至于我们的计划还没真正的开始便失败了。”
佟老颔首:“从现在的局势倒推,似乎江老的计划更合理些。”
“李老呢?”
“呵,陈先生替他挡下了最可怕的敌人罢了。”
“说的也是。”
“江老,这里交给我们吧,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是啊江老,西面防线的修行者死伤惨重,让这群畜生长驱直入,京城内的两千多万百姓就危在旦夕了。”
听着身边修行者的喊声。
江老扫杀一片妖兽后,抽身而退。
他没有说任何的言语,御风起,再次斩杀掉几头飞行妖物后,冲向西面防线。
本来他是不想去的。
陈禅在西面防线布置杀阵,此事江老是知晓的。
倘若陈禅都挡不下,他去不去的结果是一样的。
怎奈身边的修行者聒噪,催他前往西面防线。
那好吧,他去便是了。
江老离开这道临时组建的防线,一行中老年修行者即刻出现了死伤。
还没到西面防线。
陈禅的声音忽然响彻于他的心底。
“不必前来。”
“你能应付过来吗?”
“可以,你去找姬云,此人非同小可。”
“何意?”
“她应当不是自己人。”
“先生是怎样看出来的?”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江老遥望西面防线,见陈禅一人斗几人不落下风,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我感觉到她的身上有一丝飘渺的气息。”
“飘渺?”
“正是。”
“不如我先帮先生。”
“我自己应付的过来。”
江老转身去往内城。
定位姬云的气息还是容易的。
一路上,江老循环往复细想与姬云所有的接触。
并未从她的言语举动上察觉到不妥。
莫非陈禅因为激烈的大战导致判断错误了?
见到姬云。
她正炼化几颗灵石的灵气补充自身真气。
“江老?”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好。”姬云没来由心里一震。
换了个地方,周边无人。
江老开门见山将陈禅对他说的话完整复述一遍。
随即盯着姬云的双眼。
看一个人有没有撒谎,眼睛是最重要的。
姬云的双眼果然出现了一缕不可抑制的错乱。
“我”
“我确实骗了你们。”
“我是吴卿派来的,吴卿是薛长生身边的一位重要的帮手。”
江老吐出一口浊气,他
的脸色自变化不定,定格在了少年,意味着随时都能出手。
“另外,除了接触您,当陈禅到来京城,吴卿还让我找准机会取得陈禅的信任。”
“倒是取得信任之后的下一步,吴卿而今并未告诉我。”
她说完,江老问道:“既然她要你做这些事,总该是有报酬的,报酬是什么?”
姬云吸了口气然后吐出,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我父亲走火入魔了,娘亲估算顶多坚持两个月,距离两个月的期限只剩下半月了。”
“吴卿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江老道,“你考虑一下,断绝和吴卿的联系,专心为我做事,我为神州的人王!”
姬云摇摇头:“对不起,那件瑰宝,您给不了我。”
“好吧。”
江老点点头。
“是你自己走,又或我请你走?”
“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姬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江老仔细思考了一下将计就计的可能性。
陈禅的声音又响在了他的心底。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