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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奥之间的和谈进程非常隐秘,又因为双方的积极让步,使得和谈进程进一步加速,只是不到三天天的时间,普奥之间就达成了基本共识。
明面上奥地利宣布战败,送还皇子,而普鲁士则全线撤出占领区。看上去除了死了那几万士兵外,两国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变化,因为最重要的德意志统一事宜并没有得出结果。在背地里,两国肯定还会暗暗较劲,统一的主导权不可能因为这场战争的消失而消失。
对比历史中的普奥战争结局,奥地利虽然战败,但败得并不惨,属于大赚。法国还是坐山观虎斗,什么都没干,属于持平。只有普鲁士打了场湖涂仗,算是血亏。
他们的战争目的没有达成,奥地利的一只脚依然踩在普鲁士联邦的土地上不肯挪开。
然而抛开上帝视角,单以现在局势来看,这三方其实都输了。
普鲁士自然输得很窝囊,动员了半年最后什么都没捞着,一旦宣布统一势必要面对法奥两国联手阻挠。
而奥地利本身就是战败国,法奥之后又是普奥,算是把帝国最后的颜面给输了个一干二净,彻底沦为二流大国。至于法国,虽说没参加战争,但要是站在拿三的角度去想,本该赚到的东西没赚到,那就等于输了。
“原来普皇的独子落在了他们手里,太狡猾了,我走之前还让我千万别忘了找您聊聊......”爱德华有种被人当棋子耍的感觉,“弗朗茨一脸正派,没想到行事如此阴险。”
“估计是怕我们影响和谈吧,毕竟我是很希望他们打下去的。”
拿三挪了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都说普皇像个屠夫,杀人不眨眼,现在还是重感情啊。要是换做我,就绝不可能把胜利果实拱手送人。没有儿子总有侄子吧?我和弗朗茨可都是侄子继承的皇位......”
“唉,没能从普鲁士那里讨厌点东西回来,现在好尴尬啊。”爱德华甚至都不知道下次面对弗朗茨时该用什么表情去应付,“对了,普皇找过您么?”
拿三摇摇头:“算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多谈的,说到底那也是普鲁士人的家务事,说多了反而显得我们居心不良。还是先管好我们自己的事儿吧,你负责卡维医生,然后和奥皇搞好关系。我呢......”
话到这儿忽然顿了顿,拿三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友。
以前爱德华的工作很稳定,又有爵位在身,本不该担心自己的处境。但经过维也纳那套骚操作之后,现在又看到了这份报告,心里总有些没底。
作为驻维也纳大使,本身就兼任着情报官的角色,弗朗茨的暗度陈仓确实漂亮,但如果要找人背锅,那就只能是他了。
拿三的眼神中带了丝凶狠,仿佛要把眼前的爱德华生吞下去,可嘴里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卡维医生的手术展示时间定了么?”
“手术时间?”
爱德华被问得有些懵,刚发出冷汗的毛孔瞬间收紧:“他刚到主宫医院,应该还没定。”
“反正普奥战争也打完了,你也不用急着回维也纳,这几天就辛苦下去准备一份详细日程给我看看。”拿三放下文件站起身,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有空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去看看。”
当初拿三支持卡维来巴黎做手术巡演,爱德华以为他是看出了法国人口症结所在,同时又想给自己一个面子。说到底,卡维也只是个宣传剖宫产的工具罢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拿三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那么感兴趣。
爱德华走出皇宫,对刚才的对话仍心有余季,他实在搞不懂拿三想要的是什么,一切只能照做:“马车~”
“先生,要去哪儿?”
“主宫医院。”
......
此时的主宫医院算不得多平静。
塞迪约的手术本身就牵动了不少人的心绪,现在手术失败,病人波里斯先生意外死亡。众人的期待落空,手术剧场冷峻的面纱下是一张稍显落寞的脸庞。
然而,远道而来的卡维突然的横插一脚,让原本专讲手术的剧场摇身一变成了一堂“生动”的解剖课。转变之顺滑,可能连主刀的塞迪约都没能料到。
原先慢悠悠的老旧蒸汽火车在卡维的刺激下,逐渐加速再加速,逐渐脱离了正轨。
“不愧是全法国外科的顶峰,主宫医院竟然能有如此清晰的宽大解剖图......”
卡维让一旁的助手把解剖图用吊索挂在了手术剧场中央,俨然一副剧场主人的模样:“大家可以看看这幅上腹部解剖图,画得非常细致,能轻松看见胃和十二指肠周围的主要血管。”【1】
解剖图确实不错,可惜开口说话的人让在场观众觉得极不协调。
就好比往一碗浓郁可口的法式番茄浓汤里,丢进去一块奥地利猪杂碎,让人大倒胃口。
“我觉得更像是血肠或者炸猪油。”
“太恶心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怎么那么爱表现?”
“没办法,那就是一个让人表现的地方......”
由于之前提出了一个没人能回答的“好”问题,卡维受到了塞迪约教授的邀请进入手术区域,希望帮助一起寻找波里斯先生大出血的位置。
其实在提问之前,卡维就已经基本猜到了答桉,无非就是血管破裂。考虑到塞迪约的技术水平,可能发生破裂的血管应该是从脾动脉发出的胃短动脉,以及肝总动脉发出的胃十二指肠动脉。
其中胃短动脉隐蔽性更强,往往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造成大量失血。
但......
“胃短动脉?”塞迪约摇摇头,“我很清楚这根动脉的位置,在做游离的时候也时刻注意着它,生怕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牵引力扯断。”
卡维小心翻转了波里斯的胃,确实看到了完好的胃短动脉。
难道是另一边的胃十二指肠动脉?
显然不是。
手术的步骤顺序和卡维设想的不同,塞迪约对十二指肠部分的分离不充分,那根血管只处于半处理的过程。看上去虽然结扎不足,但那是在波里斯死后才上的缝合线,与刚才的出血无关。
“卡维医生,我很清楚胃和十二指肠周围有多少血管,也很清楚它们的位置和游离时的操作手法。”
塞迪约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如果觉得我会出现这种失误,难免有些看不起法国的外科技术了。”
这时,刚才一直做病理镜检的居永拿着刚做好的肿瘤切片,走进手术区域:“我对波里斯先生的胃部肿瘤做了各角度和深度的采样,其中第一张标本就已经找到了肿瘤细胞,证明他罹患的正是胃癌。”
“看来我的诊断没错。”塞迪约继续和卡维翻找腹腔,“胃的左右动脉、大网膜动脉都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出血点。”
卡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临床上遇到胃切除大出血位置基本就那两个,难道还有别的?
“卡维医生,你只是塞迪约老师请下来帮忙的,别一副在维也纳作威作福的样子。”居永带着切片走到卡维身边,小声说道,“赶紧结束这次可笑的查找工作,陪教授尽快完成手术,事后再聊别的。”
语气中带了点傲慢,但话说得也算客观中肯。
现在没发现出血位置,再追求所谓的死亡原因,就等同于把塞迪约和卡维自己绑在一块儿放在火架子上烤,显然不合适。
普通人的正确做法就该像居永现在在旁建议的那样:
“老师,我们先把原定手术完成,由波里斯先生的妻子来判断是否愿意献出尸体,供我们做研究之用。如果愿意的话,我们会在晚上8点再开一次公开解剖。想必卡维医生舟车劳顿也累了,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等我们的解剖结果就行。”
这段话算是给了卡维一个不那么漂亮的台阶,倒不是因为它的设计有问题,而是因为阶梯上被人铺了一层薄薄的难以察觉到的屎。
卡维本就不会放弃,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更不肯走了:“居永老师那么急干嘛?您还有十几张切片要看呢。”
“肿瘤已经定性,没什么可看的。”
“可惜出血并没有定性,不能放着不管。”
“可他已经死了!”
“但手术还在继续,没有宣布结束。”卡维用他们的话,解释道,“按照手术流程,遇到大出血自然要处理出血,就像刚才塞迪约教授和居永老师您一起在做的事儿一样。”
简直是狡辩,但众人无从反驳,因为“手术”这个概念是他们先定义的,卡维只是利用了它而已。
“难道一小时找不到,手术就一小时不结束?”
“恐怕是这样的。”卡维从器械堆里掏了一把拉钩,勾开皮肤后就将胃拖出了切口,“胃的游离已经完成,如果真有出血,那血管周围会有许多血凝块才对......”
“现在没有血凝块,你想多了。”
“塞迪约教授的手法如此纯熟,又对上腹部解剖非常了解,怎么可能犯游离组织和血管缝合时的常识性错误?”
在居永的牵头下,观众席的反对声从小声讨论渐渐变成了当面质疑。虽没有激进到赶人走的地步,但已经足够让普通人听着难受了。
不过好在卡维也算不上普通人,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只是自顾自地看起了被翻出体外的那半截胃。
之前它留在腹腔,卡维还没察觉出问题,但现在被抬出体外,藏在它背后的违和感就慢慢显露了出来。
卡维越看越觉得蹊跷,便上手第二次检查了残胃,这次总算让他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看来是我们寻找的位置错了,虽然做的是胃切除手术,但出血位置未必在胃的身上。”
“这话听起来可真够......”塞迪约被卡维的执着搞得有点心烦,刚要发作,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等等,该不会是......”
一旁的居永也反应了过来,上手帮忙顶住拉出腹腔的半截胃,给两人进一步探腹创造空间。
“在做胃部游离的时候出现了问题,虽然注意到了胃短动脉,但却没注意网膜的牵拉。”塞迪约分开各种软组织,总算在波里斯先生的左上腹中找到了问题关键,“果然是脾脏!”
“手术中对网膜牵拉太过,导致了脾脏被膜撕裂,引发了大出血。”卡维简单口述了出血原因,“这种情况下,按照正常手术流程......”
找到原因后的塞迪约彻底松了气力,语气和态度都软了下来:“按照手术流程,现在应该直接切掉脾脏,尽快止血。”
卡维看了眼被膜撕裂程度,觉得直接缝合也没问题,但考虑对方才是主刀,也就没再出声:“给我组织钳、纱布......阿尔巴兰医生,拿好拉钩,我们先分离脾脏血管。”
肿瘤已切,出血问题也已经明确,脾切除在塞迪约手里也不算太难,接下去的手术意义大于内容。
而在手术结束之后,观众对卡维的看法也出现了180°大转弯。
不仅是因为找到了出血原因,同时也因为最后阶段漂亮的助手工作。他和其他助手不同,不仅仅是“助手”,而是与主刀思维相通的“助手”,他每一步都能把器械和手术位置喂到主刀的手边,做起来极其舒适。
而真正感受到这一冲击的还是主刀塞迪约。
就和当初让卡维上一助的尹格纳茨一样,他清楚认识到这位年轻人的厉害之处。可能这不是卡维的本意,但他的每一步操作都让塞迪约觉得这不是助手工作,而是站在更高的层次的手术教学。
看着他和居永一起边聊手术边洗手,塞迪约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卡维医生,刚才你看过的97床如何?”
“......”卡维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迟疑片刻后还是准备实事求是,“我觉得阑尾炎的诊断还有待商榷。”
“你有不同的看法?”
“我只是无法判断,阑尾炎的可能性不低,但也得考虑其他疾病。”卡维说道,“如果疼痛一直持续存在的话,还是得等打开腹腔之后才能下结论。”
塞迪约叹了口气:“请尽快定下手术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可能推迟手术时间,虽然这对病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
“你是在等自己的团队助手吧?”
卡维点点头:“助手很重要。”
“确实重要。”塞迪约又一次打量起了卡维,比在手术剧场中央时更仔细,“卡维医生,如果不嫌弃,我愿意做你的助手,帮助你完成这台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