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早,早在去幼儿园之前,巴布吉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他就攒了满满一三轮车的废品后,卖力蹬着三轮车,迎着炸冷的秋雨,满怀希望地往废品回收站去。
裴翠芬窝在他车后斗的小角落里,身上盖了只塑料袋,雨水隔着塑料袋,从它毛茸茸的身子两侧滑下。
如果这时候有摄像头跟拍,就会发现一个小男孩跟一只小狗的这一幕,美好又寂寥,跟文艺片似的,被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忧郁逆境。
早上的工作结束,巴布吉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准备去幼儿园。
赶上了学校统一的校车,巴布吉背着小书包,手上抱着帽子,坐在大巴车的椅子上,两条小短腿儿挨不到地面。
背叛过我的人,不要提了。
巴布吉的小心情无比沉重。
今天就是周五了。
自从那天小宝爽约后,巴布吉就一直张不开口再约小宝。
而如果今天放学巴布吉再不约着小宝做些什么,等周末主人来找他,一定会朝他发火的!
纠结的心情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巴布吉惴惴不安的小心脏像是一直被攥在别人手里,只要那边把手握紧,他的生命就将终结,之前的一切幸福都只是泡影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可怜他,在午休结束的走廊上,巴布吉远远地看到小米和小宝并肩走在前面。
这是他的机会!
巴布吉加快了小脚步。
就在他马上就要追上他们的时候,巴布吉伸出要拍小宝肩膀的手在空中略停了停。
他听到小宝和小米在聊天。
小米在问小宝关于封禾暖病情的事。
巴布吉也知道这个叫封禾暖的小男孩,比他们小两岁,但是长得很可爱,刚开学就跟小宝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他们站在一起特别耀眼。
小米,“暖暖弟弟的病好些了吗?”
小宝冷冷看小米一眼,“他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小米奇怪地眨着眼睛问,“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紧接着,巴布吉就听小宝勾唇冷笑,“我从来不跟背叛者做朋友。”
小宝这话说得尤为确定,不仅因为那天封禾暖无意间成了骗他跟妈咪去他家里的帮凶,还因为最近这个小鬼头仗着自己年纪小又身体不好,天天缠着他妈咪。
小宝很生气!
他不轻不重的话落在巴布吉耳朵里,却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到了巴布吉身上。
巴布吉惊险地收回手。
还好他没说!
小宝侧了侧头,注意到杵在他们身后的巴布吉。
跟着小米也注意到了。
“巴布吉?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你。”小米笑眯眯地问,“裴翠芬还好吗?”
巴布吉低低着头,很小声地回复,“它挺好的……”
小宝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便问,“你是来找我的吗?那天是我爽约了,你如果还想约我的话今天就可以。”
巴布吉心里“咯噔”一下。
他一直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话,小宝却主动说出来了。
可小宝越是这样,巴布吉就越是告诉自己,不能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
“先,先不约了。”巴布吉垂在身侧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撂下这句话,他转身跑开,不给自己一点反悔的机会!!
**
晚上,巴布吉回到他的廉价出租房里。
巴布吉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来找他,害怕地躲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
裴翠芬蜷缩在他身旁,舔着他瘦得跟火柴杆似的脚踝。
房间里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巴布吉摸了摸裴翠芬的头,注意到被他一直珍藏起来的那副粉色拳套,巴布吉才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那副拳套好像能给他力量!
巴布吉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把那副拳套从拳袋里拿了出来,然后搬着小板凳,踩上去,把那副拳套挂到他房间最显眼的地方。
巴布吉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打量。
这拳套可真好看,就像摆在房间里的装饰品一样。
他绝对舍不得再用。
他要把它收藏起来!
裴翠芬看着主人的眼神都吃醋了,冲着那副拳套汪汪直叫。
巴布吉笑话它羞羞,竟然跟一副拳套吃醋。
巴布吉看了会儿书,等到外面天都黑透,连月亮好像都回家睡觉了。
他才重新打起精神,烧了热水,先给自己洗澡,然后给裴翠芬洗。
从跟小宝交朋友起,巴布吉更爱干净了。
给裴翠芬洗完澡,拿之前捡垃圾时捡到的破吹风机帮它吹干,然后用棉签沾着药膏,给它抹药。
上好药,巴布吉把用完的棉签、和早上忘记扔掉的垃圾放在一起,开门放到门口。
明天早上再扔。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邻居都已经歇下,走廊上很黑。
巴布吉一开始没觉得害怕,可裴翠芬不知怎么的,忽然对着黑暗里,十分警惕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只前爪扒着地,边发出威胁,边向后退。
恍然间,巴布吉余光好像也扫见黑暗中,有什么很巨大的东西快速移动了一下。
巴布吉小奶音颤巍巍地咳了几声,走廊上感应灯亮起来。
什么都没有。
是他看花了眼。
巴布吉松一口气,回身正要进屋,却撞上一个很高的物体。
没来得及睁眼看清是什么,他整个人完全失重,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拎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很长的弧线,他都没来得及发出喊叫声,就被重重地摔在了里屋的床上。
浑身都要摔断了!
裴翠芬特别勇敢地跳到床上,挡在小主人的前面,奋力朝不断向他们靠近的巨大身影叫唤。
比之前看到不友善路人时的叫声要凶狠得多。
“汪汪!”
“汪汪汪!”
那巨大身影走进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一道久违了的、瞬间能让巴布吉浑身血液逆流的边境语,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震颤。
“狗杂种!已经一个周了,为什么还不行动?!”
巴布吉飞快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裴翠芬也捞回自己身边,缩进墙角里,看向站在屋子里的男人。
男人一身低调风衣,头顶的绅士礼帽帽檐压的极低,看不清五官表情,但隐隐露出的眼睛,眼神极其阴厉可怕。
男人个子很高,头顶几乎已经顶到了天花板,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他绝对是令人本能生畏的、巨人般的存在。
“主,主人……”巴布吉吓到浑身止不住颤抖。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把巴布吉从边境佣兵团买回来的男人,像巴布吉这种年纪很小的佣兵,一般都用在一些特殊任务中。
小孩子的外表令他们十分具有欺骗性,不容易引人怀疑,而巴布吉又在他们这批小孩子里,身手最好的,最终从所有人里脱颖而出,得到了这次机会。
大个儿男人冰冷的视线透过帽檐下方,就那么注视着巴布吉,片刻后,移至他怀里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
“巴布吉,主人买你回来是需要你做任务的,做了任务,你就能得到你最想要的奖励了……”男人前一秒还声音平静,然而下一秒,却一脚踢翻一旁的小矮桌,忽然厉声怒吼,“不是让你真来这儿上学读书的!”
男人情绪波动极大,又毫无征兆,眨眼间的功夫,就变得歇斯底里、疯狂无度。
巴布吉浑身剧烈颤抖,裴翠芬在他怀里“汪汪”直叫,巴布吉赶紧捂住它的嘴,怕它惹怒大个儿。
巴布吉看着墙上的拳套,小小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他鼓足勇气,努力为自己辩解,“对,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段时间,目标那边太谨慎了,我没有找到机会……”
巴布吉现在反抗如同以卵击石,他只能是尽量帮自己拖延时间。
大个儿‘呵’笑两声,露出一口金银相间的假牙,“没找到机会做任务,倒是有机会捡流浪狗,捡垃圾?”
巴布吉竭力想着借口,“我……”
不等他想到,大个儿锋利的鹰眼、环视一周这一眼就能看全的房间,他危险地眯了眯眼,“有人来过你这里?”
询问的同时,大个儿猛地拉开厕所的帘子,里面空空如也。
巴布吉不知道大个儿是怎么发现的,但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是谁来过他这里!
一涉及小宝他们,巴布吉强稳住眼见就要崩塌了的心理防线,灵机一动地道,“是收垃圾认识的叔叔阿姨……说不放心我一个人住,想来家里看看……”
大个儿眯着眼看着巴布吉,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说谎心虚的证据,半分钟后,没看到任何破绽的大个儿,极其不悦地皱起了眉。
他发现自己从边境买来的这个小奴隶好像变了。
从前,面对强大势力的凶狠威胁,这些奴隶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只会屈服。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这才住到国内多久?
就忘了自己奴隶的卑贱身份了??
大个儿怒不可遏,随手捡起一只茶杯,狠狠朝巴布吉砸了过去。
巴布吉带着裴翠芬狼狈地往旁边扑倒,堪堪躲开。
茶杯砸在墙上,摔得粉碎。
而这种反抗,更激怒了大个儿男人。
大个儿回头寻找,一眼就注意到被挂在墙上的那副拳套!
难怪没时间完成任务!
小奴隶就是不好管教。
必须让他知道什么是绝对服从!
大个儿抓过拳套,两只大手用力撕扯,原本漂亮崭新的拳套转瞬就变得破破烂烂,像破烂一样地扔在地上!
巴布吉抱着裴翠芬,紧抿住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作为惩罚,大个儿疯狂破坏着巴布吉精心布置了几个周的房间。
痛苦已经要从巴布吉嗓子眼里溢出来了。
但他忍住了、他没有哭!
现在他对主人来说还有价值,再忍一忍,只要等主人撒完气,躲过这一次,下次他一定可以再想到别的办法!
然而就在这时,裴翠芬忽然挣脱开巴布吉的束缚,凶狠地扑向大个儿,一口咬住了大个儿朝地上书包伸过去的胳膊。
裴翠芬要保护小主人的家!
不能让小主人被坏人欺负!!
大个儿男人的手臂像石头一样粗,但裴翠芬也使了全力,几乎要把一块肉咬下来。
浓黑的血,顺着风衣衣袖清晰地渗出。
“操!”大个儿男人甩了两下甩不掉,另一只手直接拽起裴翠芬的小身子,把它从自己胳膊上硬拽下来,高高举起,狠狠摔在地上。
“砰——!”一声。
巴布吉瞳孔骤然紧缩,心脏瞬间停滞!!!
裴翠芬一开始还想起来反抗,可怎么都站不稳,它倒在地上、小爪子还奋力扑腾着划圈。
小狗狗受到剧烈撞击,已经失去平衡能力。M..
同时,嘴巴里发出痛苦‘呜咽’的声音。
大个儿男人看着,嘴角挂上今晚的第一抹笑意。
“大晚上不睡觉闹什么啊?!”隔壁邻居‘哐哐’砸墙。
大个儿听到动静,这才龇牙咧嘴地瞪了巴布吉一眼,“再不好好做任务,它就是你的下场!!”
话落,摔门离开。
男人走的是楼梯,脚步声很重。
直到那些声音消失,彻底呆在床上的巴布吉,才猛然惊醒,崩溃了一样地爬下床,抱起地上发出‘呜呜’惨叫的裴翠芬。
他家门没关,鞋也没穿,光着小脚丫,疯了似的跑出去。
巴布吉把裴翠芬捧在怀里,有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裴翠芬本就稀疏的毛发被血迹粘住。
这会儿已经凌晨,巴布吉光着脚,在渺无人烟的贫民区小路上狂奔。
他跑到平时给裴翠芬买药的那家宠物医院,但时间太晚,医院已经关门了。
这家医院规模小,不是24小时的。
巴布吉彻底慌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裴翠芬身上。
他继续跑,不敢停下来。
有行人看见他,问他,“小朋友,大晚上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的!”
巴布吉一着急,连要说华语都忘了,哭喊着、咬字不清说出来的,都是边境语。
行人听不懂,半晌,摇了摇头走了。
巴布吉就像只无头苍蝇。
而他怀里,裴翠芬呜呜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万念俱灰之时,巴布吉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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