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跛脚师傅毒舌又严苛,但却真心疼爱她。老东西膝下无子,因缘际会碰到了她。他们之间亦师亦友,但更多时候,是将她当作孙女般宠爱。
所以才对她毫无保留的教导,只愿她能平安。
杨冠勍喃喃着那句话,神色难掩动容。
“令师心胸似海,杨某佩服。”他不由抱拳感慨,“若将来有机会,真想一睹令师风采。”
“会的。杨校尉若愿意留下,早晚会见到他老人家。”沈倾权也不掩饰对他的欣赏,“以杨校尉的身手,就算没有我们,也足以自保。甚至是带着你那帮兄弟,闯出另一番天下来。”
“姑娘抬爱……杨某愧不敢当。杨某不才,只想保自身和兄弟们活命,其他的,实在不敢多想。”
经过这一遭,他也算想开了。什么前途,地位,官声,都算个屁!在那些真正有权势之人眼中,他们实在,太过渺小。捏死他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看到他脸上的黯然失色,沈倾权眸光微闪,心中有了猜测。
“或许杨校尉疑惑,我为何会知道你校尉的身份。其实……我曾在军中,见过你。”
杨冠勍露出惊讶表情。
其实沈倾权那晚也没认出来,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再加上那晚他衣衫褴褛,蓬头后面,能认出才怪。直到他洗掉污尘,露出本来面目,她才觉得有些眼熟。
近处几个照面对话,让她也越发肯定。
“请姑娘恕罪,杨某记性不好,记不清在何处跟姑娘见过……”
“你没见过我。我当时也只是跟着外祖去军中,远远看到过杨校尉在校场中,策马长枪以一挑五的英姿。”
当时她对军中生活很感兴趣,央求着外祖带她去见识见识。外祖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去。就是在那时,她见过杨冠勍。他当时不仅是校尉,还是军中教头,虎目生威,训斥的一众新兵大气都不敢喘,那一幕让她印象深刻。
再则,也是因为外祖曾在她耳边提起过,说此人刚直勇猛,是可塑之才。若能有人点拨,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她才记得那么深。
外祖爱才,可惜他不是外祖手下的兵将。不过能得到外祖的夸赞,就知此人的不凡。
之后沈倾权很快就忘了这茬,可哪想世事无常。她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位杨校尉。
“沈姑娘外祖是……?”
“外祖,宁国候。”
杨冠勍忽然激动起来,“宁老将军?!您是宁老将军的外孙?”
他忽然想起来,曾经好像听人提起过,宁老将军的小女儿,嫁给了清贵之流的沈家。原来就是沈小姐的娘?
“杨某眼拙,竟未认出是姑娘……”他忽然单膝跪下,对着她深深拜下!
“杨校尉快起来,你我同辈,可承受不起你如此大礼。”沈倾权也是一惊,忙扶住他。
杨校尉神色复杂,“宁老将军忠肝义胆,碧血丹心,是我等所有将士心中楷模。可惜杨某人微言轻,宁老将军一家落难之际,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被奸贼诬陷……”
宁国候府,满门忠烈。
特别是在军中,威望极高。宁老将军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全都入伍,在军中身居要职。个个身手不凡,足智多谋,不亚于宁老将军。
杨冠勍曾有幸在宁家长子麾下待过一段时间,这位振威将军,有勇有谋,爱兵如子。但凡在他手下待过的人,无不对其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为其才智和一身气魄所折服。
他那个时候还很年轻,只不过一无名小卒,可也是个仰慕振威将军,抱着一腔热血跻身军旅的赤诚少年。他也希望,有早一日能在他麾下效力。
可后来,振威将军领受皇命赶赴边境,平定胡人之乱,一待就是好几年。他也被调离原有军队,后来兜兜转转,进了巡防营。
不止是振威将军,宁家二子,三子,都是军中赫赫有名的战将!甚至就连宁家最年轻的小辈,也都早早去到军中历练。
宁家家训,男子七岁入军。身为宁家男儿,必须要懂得何为军人铁血,战场狼烟。又必须亲眼看过他们无数热血儿郎抛头颅洒热血,为之牺牲也要守护的家国和疆土是何模样,否则如何保家卫国,为民效力?
如此赤胆忠心,满门英烈的宁国候府,他们怎能不敬重?钦佩?为之动容?
“我们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宁家会反叛。宁老将军,定是被奸人所害!是吗?”
他期盼的紧紧盯着她,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须臾,沈倾权抿唇,声音微颤,“是,外祖他是被人陷害。”
霎那间,杨冠勍眼睛都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沈倾权看着他这样,神色复杂,胸中酸涩不已。
若外祖知道,还有这么多无名之人坚信他的清白,或许能略感欣慰吧?至少宁家这么多年的努力和牺牲,没有白费。.
“不好意思,杨某失态了。”
须臾,杨冠勍才整理好情绪,有些不好意思。
沈倾权摇头,遂道,“若是外祖知道还有杨校尉这样的人在,定十分开怀。外祖曾称赞过,杨校尉有为将之才,望君能摒弃过往,重振旗鼓,一切朝前看。”
杨冠勍深深凝视着她,须臾,抱拳道,“姑娘箴言,杨某铭记于心。杨某遭此一劫,一蹶不振。只想着苟延残喘,保全性命。可天下大乱,何以容身?姑娘遭遇灭族之灾,尚能心智坚定,保全家人,我又有何理由颓丧?”
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轰轰烈烈!怎能这般扭扭捏捏?
不过,沈姑娘不愧是宁老将军的外孙,虽为女子,却丝毫不失将门风范。
就在这一刻,杨冠勍有了一个决定。
“若姑娘不嫌弃,还请收下杨某,杨某愿为姑娘鞍前马后,效忠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