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外面偷听的陆锦天,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
室内,一阵死寂。
很快,外面传来管家慌乱之声,“公子!”
一阵兵荒马乱后,外面很快安静下来。
陆霆冶放在膝上的人攥成拳头,听着女子继续道,“原京畿左军统领吴州是高相的人,有这么个人放在眼皮底下,陆候想来也是处处受限。如今此位空缺,陆候可提拔自己的人上来。”
“此位相当于京畿卫二把手,之后陆候就算不在京城,京畿卫也可尽在掌控。”
“你早就瞄准了这个位置?刘内官的事,不过是个引子?所以刘内官,是你……”陆霆冶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沈倾权颔首,“是我,陛下也知道。”
“陛下知道?!”陆霆冶神色错愕。
“陛下并不在意,刘内官被谁所杀。而是他的臣子,是否对他不敬,他的皇权是否受到威胁。”
一针见血。
陆霆冶神色复杂,女子对夏帝性情的剖析,比他想象的更深刻。
“刘内官奉高贵妃之命谋害我,他是他们发难的理由。与其时刻防备他们会如何出招,不如将这个引子投到面上来,引诱他们出手,如此我便能早做筹谋。”
沈倾权声音不疾不徐,“高家不过刚崛起的世家,短短不到十年,就发展如此迅猛。如今更是成为夏朝第一豪门,若说这背后没有隐情,陆侯爷信吗?”
她从刺杀她的高家死士口中,套出不少情报,特别是有关高贵妃的。高贵妃在宫中大肆敛财,所得钱财九成用来发展高家势力,同时,为三皇子夏晟彻铺路。
“高家眼线,遍布宫内外,蜀州之事,他们迟早会知道。趁着他们目光放在蜀州,陆候还是尽快决定新任京畿左军统领之人。”
陆霆冶敛眸沉思,沈倾权抿了口茶,给他消化的时间。
陆候虽为武将,但粗中带细,能在动荡不安的朝政下,依然稳坐一品军侯的位置,自然有他的聪明之处。
许久,陆霆冶才开口,“沈侯这两份大礼,未免太重了些。”
沈倾权轻笑,“说是大礼也是夸张了,侯爷不必有负担。其实我亦是为自身考虑,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既如此,帮你就是帮我。”
陆霆冶一惊,“你难道……?!”
“没错,高家,我是迟早要灭的。”
她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高贵妃与夏晟彻害我沈家家破人亡,我外祖一家流放南蛮,生死未卜,此仇不报,我沈家与宁家多少亡魂,皆无法安息。”
陆霆冶虽早有猜测,可真正听女子说出这番话时,仍觉震惊。
他突然想明白,为何女子会变化这么大?她身上背负着沈家与宁家的血海深仇,还有无数条性命,在当初那种吃人的绝境中,她又是如何爬出,一步步走到今日?
若换做任何一人,恐怕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一方面为她身上的煞气震惊,一方面又不由心痛。
想起女子说的那句话,“若可以,她亦想无忧无虑的生活,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最终,只余一声轻叹,造化弄人。
……
“祖父跟沈倾权那女人还没聊完么?这都多久了?”
陆锦天在外探头探脑,他们进内室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聊什么聊这么久?
“容先生,该用午膳了,老爷那边……”
“我去说我去说!先生先去正堂,我这就去找祖父。”
“少公子,哪有让贵客等着的道理?”管家无奈,这时,就看到陆霆冶与沈倾权从院内走出。
“老爷,该用午膳了。”管家忙上前道。
“是么?那就去正堂吧。”
陆霆冶留她下来一起用膳,沈倾权也未推辞。
在陆府用完午膳后,她起身告辞。
……
离开陆府后,他们出了城,陆锦天带她去了城外一处山上。
此为明台山。
是祖父的埋骨之地。
陆霆冶当初就是将祖父葬在此处。祖父生前,经常来这里,沈倾权也来过两次。那时她还小,记不太清了,但依稀记得,祖父将她背在脖子上,看远山峻岭,落日余晖。
明台山较为偏僻,山清水秀,翠青葱郁。从山上,能看到淙淙流水,竹筏顺溜而下,百鸟啁啾。
她在祖父坟前上了香,跪在地上,“祖父,囡囡来看您了。”
远处,陆锦天与容璟之在亭子中,望着这边。
“她已经跪在那一个多时辰了。”陆锦天道。
容璟之静静望着女子背影,随即走出亭子。
“先生?”
他径自来到墓碑前,在她身旁停下。
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陪着她。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开口,“如今虽是三月春,可寒意料峭,久跪伤身。沈公定然也不愿看到你,伤己伤情。”
须臾,传来沈倾权微哑的声音,“从前在府中,祖父最疼我。他是个刻板之人,却能包容我所有的离经叛道。如今,我却后悔,让他看到的,都是我不懂事,不争气的一面……”
容璟之不由动容,他缓缓蹲下,却看到她苍白的脸上,一双眼早已通红。
他见过冷静从容,所向披靡的她,却从未见过,脆弱失意的她。
他胸口微悸,泛起细密的刺意。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就这么站在一旁,静静守着她。
阵阵箫声,从山间传来。
悠远轻扬,如微风轻拂山巅。
箫声沁人心脾,让人闻之仿佛洗涤了心灵,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小舟顺流而下,沈倾权坐在案前,容璟之坐在对面,吹奏一曲九歌。
眉眼疏淡,墨发白衣,不染纤尘。
箫声幽幽,荡气回肠。
远处,雾遮山岱,猿啼呼哧,远山雄浑。
晚霞穿透流云,照射于雄山峻岭间。
霞光金紫,宛如一幅水墨画。
曲终,袅袅回音。
沈倾权微笑望向容璟之,“好山,好水,好曲。”
原本阴霾的心绪,也仿佛散去几分。
果然,美景能抚慰人心。
两人就这么坐在小舟上,吹曲,偶然交流几句。
容璟之不是话多的人,所以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这时,忽然后方传来‘铿’一声,接着小舟剧烈晃荡起来,原来是后面有船舶撞了上来。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