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没有一个人明白什么叫意大利炮。
但见到芃芃嘀嘀咕咕同少阳宗的小和尚解释一番后,后者露出了恍然神色,他们也就似懂非懂地默认了下来。
意大利炮,从这别具一格的名字来看,应该是个神秘强大的法器吧!
“大师兄有令,你们不能离开结界。”
守在外面的三名师姐拦住想要离开结界的芃芃等人。
“我知你们心系其他师兄师姐,但以你们的修为要应对混沌魔物还是太勉强了……”
“师姐放心,我们很惜命!”芃芃肃然道,“那个燕大魔头肯定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坐以待毙才是找死!行动起来才有活路啊!”
师姐们毫不动摇:“那也不能出结界。”
“……行!”
芃芃回头和其他小孩子们头碰头地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
“那我们扛着结界走总行了吧!”
师姐们:???
大家说干就干。
筑基三重境的芃芃在姬殊宿怀玉他们眼中或许不够看,但在这群人均十岁的小孩子中已经算是厉害的。
她和同为筑基三重境的柏真一道向结界注入灵力,剩下的小弟子们也贡献出自己微薄的灵力支应他们,这个由元婴期修士设下的结界还真让他们挪动了。
挪动结界理论上并不难,可通常来说怎么会有人扛着结界跑步!
他们知道他们现在看起来很像一株透明大蘑菇吗!?
师姐:“等……”
“等不了了!我们冲!”
芃芃一声令下,一群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但依旧格外激情充沛的小弟子们随即跟上,一行人扛着结界朝着少阳宗所在的关隘处冲去。
小弟子们在前面跑,三个师姐在后面追,累得师姐们气喘吁吁。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精力着实有些过于旺盛了。
芃芃一行人一鼓作气地冲到了正在伏魔的少阳宗弟子们面前。
此时,佛子净尘手中的妙法莲华塔已经濒临极限。
塔上的舍利子收束妖魔之力是有极限的,若超过这个极限,整座宝塔都有可能轰然炸开。
有弟子咬牙道:“师兄!不能再收了!这是我们少阳宗的无上法宝啊!再说了,若是妙法莲华□□塌,里面的妖魔还是会跑出来,这不是无用功吗?”
佛子净尘阖目诵经,额头已满是汗水。
但他仍道:
“多收几只混沌魔物,宿施主他们的压力便能小几分,这塔的情况我心中有数,实在不行,我还可以以元神祭塔,便可以再多撑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周围的流明猴王有些震惊。
他呼呼哈哈地上蹿下跳了一会儿,最后跳在了佛子净尘的肩上:
“你这秃驴是不是傻!祭什么塔?这是东荒幽都,又不是你们南陆修真界,你们打不过逃就是了,这么拼命干什么啊!”
佛子净尘不疾不徐地耐心回答:
“除魔卫道,本是修行者的正业,普天之下,处处皆是修行之处,又分什么东荒南陆呢?”
没文化的小灵猴哪里听得懂这些文绉绉的话。
但见这群光头和尚们当真没有丝毫逃跑念头,还抡着禅杖将差点扯断灵猴尾巴的混沌魔物击退时,它们也模模糊糊明白了这群修真者在想些什么。
“……秃驴秃驴,看在你保护我们幽都灵妖的份上,明年春天你们这些秃驴来我桃李山,我请你们吃最大的仙桃!所以——你可千万不能祭塔,要不你就吃不上了!”
佛子净尘微微笑:“阿弥陀佛,贫僧尽量。”
“什么仙桃!哪儿有仙桃!是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立地飞升的仙桃吗?那我也要!!”
芃芃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路扛着结界跑来的小姑娘喘得脸颊红红,连额发都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
结界内的其他小孩子亦是如此,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三个师姐更是衣裳都被混沌魔物抓成了乞丐装,这一行人上去都风尘仆仆极其狼狈。
“小师弟!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危险,你们赶快——”
说话的佛修定睛一看,这才看到他们扛着的净光琉璃阵法,此阵法由数名元婴修士一起加固,等闲魔物三两下很难破开。
看起来,他们这群小孩子才是这里最安全的人。
果然,那小和尚道:“七师兄不必担心,我们很安全!我们来找你们是想说,芃芃知道九宝鎏金门有一样法器,能与妙法莲华塔相互配合,击退这些混沌魔物!”
听说这个消息,前方伏魔的佛修弟子们也是精神一震,一边抡禅杖抡得虎虎生风,一边回头一脸期待地问:
“九宝鎏金门还有这等法器?”
修真界人尽皆知,虽然九宝鎏金门名列三门之一,是修真界的炼器宗门,但与千年传承的炼器世家淮夷家相比,还是逊色许多。
这些年来他们只制作最基础的小型法器,诸如传讯玉简和水镜之类的,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九宝鎏金门有此等厉害法器。
小和尚正色:“芃芃施主说,有的。”
这等危急关头,众人来不及多想,忙道:
“那我们在前方开路,你们带着妙法莲华塔去与宿施主他们汇合——对了,那法器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掷地有声地回答:
“她说,那法器名为——意大利炮!”
众人:……?
怎么听上去,不太像是他们本地货呢?
罗浮山中,魔气最浓重的山谷。
从魔门泄露的魔气越来越浓,云层似一团一团包裹黑雾的浮岛,层层叠叠压在所有人的头上。
在这样魔气肆意的环境中,罗浮山中的灵气逐渐稀薄,越发不利于修士施展。
再加上眼前被他们斩杀的魔物过了一会儿后又缓缓复生,这样没有尽头的对阵着实令大家灰心丧气,绝望的气氛愈发蔓延。
“……掌门长老们怎么还没有赶来?”
公仪澹背对着宿怀玉,望着那笼罩在黑暗中的苍穹,心中也开始渐渐烦躁起来。
此处魔气太重,传讯玉简也失去效用,只能用最原始的符箓传讯。
虽说传讯符才发出去没多久,但等待回复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立在树下的姬殊触碰了身旁摇曳的树枝,回答:
“各宗掌门此刻已入罗浮山,只是因为距离太清都那边更近,所以应该是先去就近解决那边的魔物。”
距离罗浮山上空出现魔门,混沌魔物降临,其实不过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但生死关头,分秒就足矣夺取一条性命。
姬殊正救治从前面退下来的负伤弟子,忽然感知到身后有一阵极轻柔、几乎不易察觉的风掠过。
若是一个真正的二十出头的修士,就算察觉也反应不过来,但姬殊并非是寻常修士,历经九世,越过尸山血海的人在这种生死关头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反应。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便带着几个伤员以最快的速度反身拉开距离。
“什么人——”
距离最近的宿怀玉和公仪澹同时回头,见到的是一团周身皆被黑色魔气笼罩,根本看不出真实面目的人形。
高手见只需一眼便可知对方深浅。
姬殊将伤员挪开后毫不犹豫召出灵剑拔剑而起,第一击便使出了毕生修为。
因为他有预感,对上这个人若是不全力以赴,就会像一只蚂蚁样被他轻易碾碎。
“小心!”
两方相撞,莹白剑光与漆黑魔气迸发出激烈气流,瞬间荡平周遭草木,宿怀玉眼看姬殊不敌,试图抽身上前与他一道退敌。
然而她飞身上前的交手瞬间,也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如山海浩渺、深不见底的修为。
对方的修为,至少在渡劫期以上——
“燕归鸿!是你吧!”
宿怀玉咬牙与其相抗,手中剑发出了不详的嗡鸣。
“魔门是你开的,魔物是你放出来的,你是想今日在此了结一切,成全你的飞升美梦吗!”
公仪澹愣了一下也回过神来:“这罗浮山还有众多昆仑墟弟子!别的您可以不管,但就连您亲手创下的宗门,和这些仰慕您的弟子也全都不顾了吗!”
黑雾中的身影并不作答。
他根本不理会任何人的质问,仿佛时间紧迫,再迟一步就有什么恶鬼追上来一般,不再有任何留手,直接了当地释出所有魔气。
大地在颤动。
不死不灭的混沌魔物在魔气的浸润下,似餍足的恶鬼,攻势越发疯狂,两三名修士已经完全无法招架,接二连三有修士发出了负伤的惨叫声。
至于直面黑影的宿怀玉三人就更是背脊发麻。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从那团黑雾中读出了“他要他们所有人都死”的睥睨杀意。
大乘期修士对元婴期修士的绝对碾压。
哪怕是一对三,他们也无人是黑影的对手。
宿怀玉眼看着黑影的手抬起,却在四个大境界的碾压下筋骨寸寸剧痛,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是已经死过九次的人,生死对她而言原本并不可怕。
如果今日就是这一世的终结,那他们还会迎来第十一世吗?
可是……
她太舍不得了。
只要一想到这一世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前九世的那些孤寂的回忆便一瞬间涌了上来,令她对死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哪怕还有可能重生,还有第十一世。
不想分开。
不想被他们忘记。
手中的剑锋竭尽全力地试图与那股令人绝望的灵压抗争,但最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被碾成粉末。
但就在宿怀玉以为那裹挟着强大魔气的一掌会落在她身上时,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却猝不及防地挡在了她身前。
随后被那一掌重重推入她怀中。
鲜血喷涌如注,宿怀玉和姬殊都怔住了。
黑影动作一滞。
“……不自量力。”
公仪澹自幼在燕归鸿身边长大,凭这四个字便已认出藏在黑雾中的身影是他。
他忍着浑身灵脉俱碎的疼痛,弯出一个冷然笑意:
“我只知道,一个男人就算再无能,至少也不该让心上人死在自己前头。”
宿怀玉拥住他的指尖微微收拢。
藏匿在黑雾中的燕归鸿居高临下地俯瞰这个由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徒弟。
他一生无亲人,无子嗣,公仪澹虽是昔日敌人的后代,与他却有如父如子的情谊。
也只有这样的关系,公仪澹才知道什么话才能真正戳到他的痛点。
“不过是你先她后罢了,终归都是要死的,既然你对她有情,你二人死后,我会将你们的骨灰埋在一处……”
“话别说得太早。”
一旁的姬殊抬手拭去唇边血迹,抬头看向燕归鸿身后的天穹,弯唇笑了笑:
“我们家小师妹说过,中场开香槟是大忌呢。”
燕归鸿还没想明白这话的意思,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然回头,只见视线尽头的苍穹之上有无数金光如注,在乌云遍布的漆黑长空中宛如密密麻麻的星辰朝他们坠落。
但燕归鸿已然看出,那并非是什么星辰,而是——
灵力化作的灵羽箭!
“聚拢!结阵!”
宿怀玉朝身后众修士大喝一声,精疲力竭的修士们终于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灵羽箭攻势中回过神来,相互搀扶着以最快速度抱团围拢。
数百人的大阵撑开的同时,密密麻麻的灵羽箭也同时冲破魔气而来!
万箭齐发已不足矣形容此刻场面,肉眼可见的灵箭如泼天大雨无止尽地落下。
之前还将他们逼得节节败退负伤连连的混沌魔物,此刻在如此密集的灵羽箭下被扎成了刺猬,他们利齿中还残留着从人身上撕碎的肉沫,此刻猎物又成了他们自己。
罗浮山中,人族修士的惨叫声被混沌魔物的愤怒嚎叫声取代。
上空的魔门不关,这些混沌魔物便不死,于是无穷尽的灵羽箭和不死不灭的力量对这些混沌魔物而言成了活生生的人间地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地上连连打滚。
结界内,回过神来的修士们看着灵羽箭飞来的方向惊叹:
“这……这是什么法器……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难道是淮夷家派人来支援了?”
“不可能,南陆离幽都最快也要飞行一日,混沌魔物出现不过一个时辰,哪怕支援也没有这么快啊!”
劫后余生的众人正啧啧称奇时,就见金光大盛之处,出现了另一波扛着防御结界而来的身影。
“天空一声巨响,龙王闪亮登场!让这群丑东西再欺负我师兄师姐,二营长,把我的意大利炮再拉上来一点!我要好好教训他们!!”
控制白羽流星弩的琉璃仙子和控制妙法莲华塔的佛子净尘对视一件。
佛子净尘:“琉璃施主,那位芃施主似乎在叫你。”
琉璃仙子:“不不不,净尘大师,依我来看,您才是那位二营长。”
而站在芃芃身后的月无咎看了看底下安然无恙的姬殊和宿怀玉,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之所以会跟芃芃他们一起出现,还要从他在追赶燕归鸿的路上撞见各宗掌门开始说起。
月无咎遇见大部队时,芃芃这群小孩子也在混战中寻找九宝鎏金门的身影,周围血肉横飞,他们在混战中猥琐苟住,像一团透明的大蘑菇。
月无咎原本心急要找燕归鸿,见状也只能先帮他们一剑斩退魔物,用暴露自己万古剑皇身份的代价,帮芃芃找到了她的意大利炮。
还好,这边也赶上了。
安心之后,月无咎又再次以熟练得让人心疼的速度掏出面具戴上。
和芃芃走在一起,真是随时随地发现新社死。
“沉璧——”
两方汇合之后,结界合二为一,孤雪道君头一个走出来大步冲向宿怀玉的方向。
因为此刻的宿怀玉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
不仅脸色惨白,还浑身是血,看上去仿佛受了重伤的模样。
孤雪道君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情急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叫出了宿怀玉的本名,此刻他也不再顾忌周遭众人的眼光,只一门心思想知道她到底伤在何处。
“师、师尊……”
宿怀玉看着孤雪道君的方向,怔怔喊出这两个字。
孤雪道君宛若冰霜冷然的双眸也微微一颤。
自从宿怀玉离开天枢门之后,他已经许久未听到宿怀玉再向从前那样,用依赖的语调唤他一声师尊。
他喉间一紧,跨步上前欲扶起地上的宿怀玉。
“师尊!”
宿怀玉一把推开眼前的孤雪道君,背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公仪澹冲向月无咎。
“颐殊说他身上的护心丹全都用完了,您这里还有吗?您一定还有吧!公仪澹方才生生替我挨了一掌,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
被推开的孤雪道君还维持着方才要伸出手的姿势,宽袖下的修长手指如泥塑般僵硬,丝毫动弹不得。
他这才回忆起来,宿怀玉背上似乎一直背着那个昆仑墟的大师兄。
“还有还有。”
月无咎立马取出护心丹给她。
宿怀玉自己形容狼狈,但已经没什么余地去整理,拿了护心丹后立刻给公仪澹服下,见他微弱气息稍稍回转,这才终于放心几分。
“……师兄。”
芃芃走近了才看清宿怀玉身上的血迹,吓得当场傻住,喃喃道: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我刚才虽然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但我还是很脆弱的。”
宿怀玉被她傻愣愣的样子逗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摸了摸芃芃的头:
“没事,不是我的血,是他的,我和你师姐都没受什么太严重的伤。”
芃芃立马扑进宿怀玉怀里。
“那就好那就好,呜呜师兄老婆你不要吓唬我……”说完又觉得好像不是很道德,她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公仪澹,“也、也不是特别好,澹澹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只有他伤得这么严重?”
若是平时,宿怀玉或许还理智尚存,但此刻,她已顾不得什么计谋什么隐忍,当即便咬牙切齿说出那个名字。
“是燕归鸿,魔门是燕归鸿开的,混沌魔物也是他放出来的,他为了得到我和姬殊身上的五行之物,不惜大开杀戒,连昆仑墟的弟子和他一手养大的徒弟也要置于死地!”
这个名字一出,在场所有人哗然一片。
“光霁仙尊!?”
“这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这没道理啊,完全是胡说八道!”
“光霁仙尊乃昆仑墟掌门,他为何能开魔门?放这些魔物出来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几乎大部分的人都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宿怀玉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沉住气,脱口而出——
“怎么不可能?燕归鸿所做的坏事还少吗?他为了飞升,四处搜寻五行……”
宿怀玉正欲一口气将燕归鸿的所作所为通通公之于众时,一道汹涌灵流丝毫不打折扣地从暗处直奔芃芃的方向而来。
轰隆!
两股灵流掀起的巨大气浪将在场所有人裹挟其中,差一点连阻挡灵羽箭攻击他们自己人的防御结界都要被这两个大乘期修士的力量击碎。
不远处……是燕归鸿的身影!
但当气浪平息,众人定睛一看,抵挡住燕归鸿这个大乘期三重境修士一击的人,除了月无咎以外,还有另一个人。
赤炎灼灼燃烧,与少年身上的红衣相互辉映,醒目得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蓬莱岛的元武道君怔然开口:
“这是……幽都的赤炎妖火!是幽都之主!”
芃芃从夜祁和月无咎两人的身后探出头来,发现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大不一样,甚至有人后退好几步,仿佛他们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完蛋了。
芃芃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月无咎眸光沉沉,也暗道一声糟糕。
方才燕归鸿那一击完全没留手,速度之快,离芃芃稍远一些的他都不能在一息之内的瞬间替芃芃挡下那一击。
但燕归鸿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他不要芃芃的命,他就是要在月无咎来不及的这个瞬间,逼夜祁出手。
月无咎和姬殊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时时刻刻跟着芃芃的,不是剑灵,竟然是幽都之主的神识。
但此刻他们已顾不得惊讶。
幽都之主的赤炎妖火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霎时被这场变故吸引。
此刻的魔门还没关闭,混沌魔物还在挣扎惨叫,若是再多出一个幽都之主,对在场的修真界众人必定极为不利。
哪怕这一路上他们没少被幽都灵妖协助,但在大局面前,谁都不能保证幽都之主是敌是友。
身上魔气消散的燕归鸿缓步从林中走出,他的周身笼罩这纯净的灵力结界,完全看不出方才黑雾裹身,打开杀戒的模样。
燕归鸿:“幽都之主怎会寄身在九重山月宗的小弟子身上,月仙尊,恐怕你今日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月无咎真想当场提剑把燕归鸿的脑袋旋下来。
真是成大事者必定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光是这份瞬间从反派切换成正义凛然宗门之主的演技,就是他们远远不能及的。
“难道不是你应该先给大家一个解释?方才论道大会,你突然离席,魔门便紧接着大开,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
燕归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
“月仙尊不觉得牵强吗?”
“不觉得。”
“牵不牵强可不是月仙尊一人说了算,这位幽都之主的神识从你的小弟子身上脱离,在座众人皆亲眼目睹,月仙尊想要祸水东引,总也要看看大家愿不愿意相信。”
姬殊和宿怀玉齐齐握紧了手中的剑。
不管计划成功与否,燕归鸿都已经早有计划。
今日这局,他已不知道筹谋了多久,只等他们踏入。
论计谋,他们千年防贼比不得千年做贼,但论实力,若是他们师徒三人合力,想要直取燕归鸿狗头并不是痴人说梦。
姬殊与宿怀玉看向月无咎。
万众瞩目中,月无咎迟迟未有行动。
他可以杀燕归鸿,但此事并非是杀了他就能解决的,除非他们放弃九重山月宗,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他们的地方避世而居。
——可凭什么?
就为了燕归鸿这一人造下的杀孽,就要赔上他们所有人原本安稳的日子吗?
只为他一个人想要飞升成仙的愿望,就要他们也沦为复仇的工具,陷入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他,不服。
月无咎转过身,对着修真界的各宗大能道:
“方才那一剑,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可以赌上万古剑皇之名,公仪芃与幽都之主绝无对修真界不利之意,若有一天他们真的对修真界刀剑相向,那我这个师尊便以死向诸位谢罪——不知这样,诸位可否能信上一信。”
全场静默。
不是他们不信月无咎,而是他们实在很难怀疑他身后的燕归鸿。
……那可是光霁仙尊燕归鸿啊!
就在此刻——
“为什么要说龙王大人是坏人啊?修炼邪功的不是燕大魔头吗?”
周遭一片寂静,芃芃身后的小孩子中,不知是哪个读不懂空气的愣头青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随后他就被人捂嘴了。
“别胡说!什么燕大魔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但一张嘴被捂住,还有千千万万张嘴没有被捂。
“本来就是燕大魔头啊!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啊!”
被忽悠瘸了的一个小弟子忿忿不平地开口:
“大家都被骗了!你们眼前的这个掌门根本不是真正的昆仑墟掌门!而是他邪恶的双胞胎弟弟,真正那个善良的昆仑墟掌门已经死了啊!”
突然被告知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的燕归鸿:???
在场众人也被这群小孩子的胡说八道搞糊涂了。
说他们胡闹吧,他们的口径还十分一致,众人低头询问自家宗门的小弟子,竟然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不对啊?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幕的?”
双双一脸严肃地反驳太清都弟子:“因为他修炼邪功有了副作用,要天天吃一百个童男童女!我们都是他的目标啊!”
数十个小弟子点头如捣蒜,就好像他们真的亲眼看到了燕归鸿吃小孩的这一幕。
月无咎看着燕归鸿的脸色。
他有没有吃过小孩不知道,但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倒确实很想吃小孩了。
众人听了这番话还是觉得他们在胡说八道,但听了后面那段“极端环保人士”“修真界灵气恢复计划”,又觉得——
怎么这个设定还挺像模像样的,亦正亦邪,很有话本反派的立体感啊!
“可是……可是这小弟子确确实实和幽都之主是一头的啊……”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芃芃定了定神,拍拍夜祁的肩膀道:
“谁说敌人只能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自从我知道燕大魔王的阴谋之后,我就知道我注定要肩负起不被人理解的、拯救世界的重任!今天要不是我发明了这个永动机,能这么快制服混沌魔物吗!我和幽都之主真是坏人的话,我救你们干什么啊?”
在场众人被燕归鸿和这群小孩子们搞得晕头转向,既觉得人人都有道理,又好像人人都没道理。
场面一片混乱之际,芃芃替这些笨蛋大人们拍板:
“反正相信我们就对了!就算不相信我们,你们还能不相信你们自己家的小徒弟吗?就是双胞胎弟弟杀了双胞胎哥哥,燕归鸿杀了燕归鸿!”
其他小孩子们也跟着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们才六/七/八/九/十……岁!我们能撒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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