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触发结晶？！”

黑袍人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他的天赋结晶里的所有设置都是为了夏佐准备的, 开启的种种限制只是一个条件而已，如果进去的人货不对板, 就连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算正常运行——这也简直就是浪费！除了夏佐·弗莱曼, 任何人触发它，都是浪费！

而且他明明设置的是，捕捉当世灵感最高之人, 有什么人的【灵感】，能比可能的未来大祭司都要高？！

天赋结晶已经启动，就算是他也不能再将其收回,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结晶骤然间放大，在谁也无法反应过来的时间内, 将黑发少年完全笼罩其中。

无数深红的丝线连接在他身上, 红光涌动, 就仿佛在贪婪地, 吸食他的血液。

然而就算这种时候, 黑发少年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让黑袍人有一种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的错觉。

“——西泽！！”

在场的人, 只有夏佐对此做出了反应。

他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 这次没有人拦他。他伸出手, 想要拉住西泽尔，却发现自己和好友就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他根本无法触碰到他，更别说将他拉出囚牢。

伸出去的手紧握成拳, 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好友的距离越来越远。

黑发少年仍旧无法视物, 他眼神空茫, 缓缓眨了下眼睛，对着传来夏佐声音的方向，温和地轻声说道：“对不起，夏佐。”

他偏了下头，似乎在体会着什么，然后弯了弯眼眸：

“它想要抽取你的灵感，你的天赋，你的生命。”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唇角一如既往地抬起，身影却迅速淡化，甚至……消散。

“这就是纠察塔可笑的目的……他们想取代你，夏佐。”

联邦想要活捉能力已经开发足够的夏佐，用来进行他们的研究和实验，纠察塔则更狠。

夏佐没有说话。

他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他隐隐约约看到了西泽尔死去的画面，他的双手在发抖，但他没办法说出一个字。

他在恐惧。

此时，杰斯和其他两人也反应了过来，他们根本没功夫去在乎那个不知为什么触发了结晶的少年，第一时间想要去抓向夏佐，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黑袍人突然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紧接着，他的身体以一种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胀大，并一瞬间爆裂开。

他的体内似乎压缩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浓重的压迫感瞬间就将离他最近的杰斯和S级天赋持有者给震得七窍流血，血肉皲裂。

能量巨大的余波荡开，奇异的是，这几乎能杀死S级天赋持有者的能量波，却偏偏绕过了距离爆炸中心并不远的夏佐。

然而夏佐却并没有发觉这一切。

他只听到好友那道平静的声音微微顿了顿，第一次增添了真实的、释然一般的温和。

“不要为我难过。带着厄休拉离开吧，我的……朋友。”

结晶骤然嗡鸣起来，血红色的光淹没了一切。

“喀嗒”一声，死寂而破损的结晶掉落在地，他的面前再也没有了黑发少年的身影。

与此同时，整个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被重重加固过的藏书阁转瞬间坍塌。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在夏佐耳畔响起。

然而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只是垂着头，缓缓地拿起了变为灰黑色的、碎裂的天赋结晶，任由棱角嵌进他的血肉之中。

晶莹的液体第一次打落在他的手上，一点一点，和血污融为一体，又缓缓淌下。

他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应，耳鸣声干扰着他的思绪和能力，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一瞬间不太明白，从他眼眶里落出去的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轰！！”

就在巨大的石块即将砸中他的头颅的前一刻，一条粗壮的触手为他挡去了伤害，然后牢牢卷起他的腰部，将他瞬间提了出来！

已经完全怪物化的女孩不发一言，收回多余的触手，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与此同时，坐在触手上的伊娜·杰斯咬着牙全力开启了自己的天赋，笼罩着缩小的厄休拉和没有说任何话的夏佐。

“预知类天赋持有者的能力限制很强，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到你们！”伊娜的声音传了过来，目光复杂：“……用尽全力，离开这里吧。”

……

当天。

联邦总执行官重伤，纠察塔长老一死一重伤，而罪魁祸首袅无踪迹的消息，传到了所有的天赋持有者耳中。

……

厄休拉和夏佐一整天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小姑娘虚化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了一旁，没有问起哪怕一点关于黑发少年的事情。

她太安静了。

安静到夏佐无法欺骗自己，其实那么聪明的好友只是开了个玩笑，其实对方还活着。

“……厄休拉，”他努力平静，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沙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西泽他……”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西泽尔在的话，她的气息根本不会无法掩藏，使得他们几乎要时时刻刻躲避追杀。

厄休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近乎木然地说道：“你，应该，最清楚。”

“他，死在，你眼前。”

女孩抬起头，双眼漆黑，脸上的神情扭曲而茫然。她的触手全部蜷缩了起来，死死纠结在一起。

夏佐这才发现，她那诡异的安静，只是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压制自己的失常。

她说：“西泽，已经，死了。”

“……夏佐·弗莱曼。”

……

……

西泽尔·克莱斯特已经死了。

——但是又没完全死。

黑发少年主动踏入禁制化牢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想证明一下心中的猜想，以及浅看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手臂上的印记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在上一周目，他决定死亡重开，就是因为他在察觉到那个结晶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那原本应该是针对夏佐的手段，却引动了他手臂上的印记的异动，让它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后，西泽尔果断白给了。

毕竟他能够存读档，这么简单就能获取情报的方法，错过了才是真正的傻子。

而且，他先前就有所猜测，天赋结晶能够锁定夏佐，看的是他身上的极高灵感。在同时锁定多人的时候，只有灵感最强的那个能够使其启动。

那么同样是神职家族后人的自己，是不是也有这个打开它的可能呢？

——只要死一下，所有猜想都能解答。

以及，西泽尔一直都很好奇，自己的家族设定会补全成什么样子。

“伊斯维特疯人监狱”是他家建立的，这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他还想知道更多。

毕竟在漫画世界中，自己的出场本身就疑点重重，为了漫画合理性，这一点说不定也会和他的家族有关。

而成功被结晶锁定之后，作为一个战斗力为零的武力废物，西泽尔都做好了重开的准备了，甚至在亲身体验后，还能和夏佐闲聊一下，这个囚牢到底想怎么对付夏佐。

——然而在结晶真的开始吸他的力量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

他能隐约感受到，那些血红色的血管一样的丝线，是想要从他的体内，甚至是灵魂深处，挖出他的所有灵感、天赋，以及神明残存的力量。

但它们并没有成功。

或者说——他们成功了，但没有完全成功。

西泽尔自身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是他手臂上的印记极度有存在感，那里面似乎封存了极为恐怖的力量，直接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天赋结晶的主人身上，然后一股脑地涌了进去——

结果就是对方直接爆体而亡。

西泽尔：“……”

等他发现那些能量自己荡出去把自己滤了一遍——期间还特地绕开了夏佐——又自己跑回来乖乖巧巧地自己把自己锁在印记里后，他难得保持了片刻的沉默。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股来自远方的拉扯感，这种感觉很熟悉——是身体即将被送到其他地方的拉扯感。

西泽尔眨了下眼睛。

转瞬之间，他就已经想好了未来人设可能要怎么走，以及自己要在漫画上表现什么了。

于是，“濒死”的黑发少年露出一个足够温柔的轻笑。

“不要为我难过。”

——毕竟我没有死。

“带着厄休拉离开吧。”

——你们在这里也找不到我，还容易去世。

“……我的朋友。”

——最后再浅立一下人设。

时间把控得刚刚好，不是么。

……

西泽尔心情愉悦地回到了现实。

而漫画意志已经麻了：「你就不好奇自己被拉到了什么地方吗？」

黑发少年微微偏头，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伊斯维特疯人监狱。概率百分百。」

漫画意志：「？？？」

漫画意志一口气哽住，不再自取其辱。

过了一会儿，它才想起来什么一样，有些悚然地提醒道：「等等，我平时倒是可以帮你遮掩一二，但这种重要配角是真死还是假死的剧情，到时候漫画可能为了热度，会让读者以为你真的死了！」

西泽尔平静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可是你别忘了，要是读者都以为你死了，就算你还活着，也是带着《死神来了》剧本的那种活！」

指不定刚进去就被悬浮舱撞了呢！

西泽尔：“……”

他冷静地对漫画意志的智商伸出援手：「我只是暂时让“西泽尔·克莱斯特”下线，但这并不代表，在这段时间里，我就不会在漫画中出镜了。」

读者们以为西泽尔·克莱斯特死了又怎么样？

只要他以另外一重身份出现在漫画中，那死去的西泽尔·克莱斯特，又和他一个新角色有什么关系？

一下子理解了一切的漫画意志：“……”

西泽尔·克莱斯特你好脏的心……！！

死去的角色，还是为了救主角而自愿牺牲的角色，本来就会更容易出圈，而吸引大量人气。

更别说西泽尔显然对这个身份还另有安排，只等着再来第二次收割。

——至于在假死揭露的中间这段空档期做什么？

当然是披着新的马甲刷存在感啦！

漫画意志：一时间竟不知道绑定了他，是一个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

「……你的新人设已经有想法了？」漫画意志决定换一个话题。

西泽尔平静地打开电脑：「略有安排，不过……还需要一些细节。」

——不知道一个双目失明、神圣通透的代行者“神子”，能否让这些漫画读者，喜欢上他呢？

……

这次西泽尔在现实世界待了三天。

他将之前遗留的事情处理了一遍，又约了约翰医生检查身体让他放心，证明自己有在逐渐好转——虽然速度可能慢了那么一点。

做完这些私人事情，又慢慢着手完善了自己的新人设，他才不慌不忙地登上漫画平台，去浏览之前没有来得及看的读者反馈。

有过几次发现自己被画得很奇怪的经验之后，西泽尔已经能够波澜不惊地浏览有自己出现的画面，直到他看到那个“「克莱斯特的

████」”。

西泽尔：“……”

西泽尔心平气和地找出了漫画意志，和善地说道：“看来你们也知道，这个名字不能轻易放出去。”

漫画意志：“……”

没有和漫画意志再浪费时间，西泽尔照例先过一遍弹幕，然后再去过论坛。

优秀的漫画，就是要将主角团的所有人都照顾到，各有各的优势和高光。很显然，《绝对天赋》不能说完全做到了极致，但也算很成功了，最新一话跌宕起伏，精彩又刺激，让粉丝直呼过瘾。

当然，各种CP粉大军也越来越多，基本上主角团三人乱炖。

看着眼前的盛况，漫画意志幽幽地叹了口气：“高兴去吧，下一话你推就死了呢。”

西泽尔：“……”

漫画意志还是忍不住：“这样会不会死得有点太突兀了？”

西泽尔平静地摇了摇头：“不会。等到后面真相大白，他们就会自己说服自己，这些都是伏笔。”

漫画意志再次被噎了一下。

“更何况，”黑发少年微挑眉梢，“现在的漫画死人都很干脆利落，我想他们也该习惯了。”

漫画意志：“……我替他们谢谢你，真的。”

西泽尔微微一笑：“不用这么客气。”

人体工学椅上的黑发少年垂眸，思索片刻，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再次选择回到了漫画世界当中。

……

这次睁开眼睛的感觉，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西泽尔是身体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他糟糕的身体状况能够一直伴随着他进入漫画——虽然双标的是，为了维护现实世界的平衡，他在漫画世界中得到的能力，并不能在现实世界中使用。

可是他现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宛如从未有什么病痛。

“克莱斯特大人。”

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带着顺从和恭谨。

西泽尔并没有回应，而是先坐起了身。

——看来他刚刚感到的不对，就是因为自己身侧还有陌生人。

作为一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西泽尔的感知一向敏锐，尤其是在涉及到自己领地问题的时候。

可这一次，他却仅仅是感觉不太对，却无法判断出，问题出在身旁站了个人。

心里对这个人的实力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西泽尔眨了眨眼睛，让视野变得清晰，然后便观察起自己的状态和四周的环境。

——他的模样并没有变化，毕竟在他回到现实世界时，这边的身体都是由漫画意志出品，根本不可能破坏和改变。在一定程度上，这其实和「克莱斯特的仙女教母」一样，也是一个保命用的能力。

区别就是，这个能力效果实在奇怪，如果没办法完善地解释，完全可以相当于慢性自杀。

而且，因为身体没有自主意志，漫画世界可能会发生的一切，都极为不可控。

西泽尔注意到，自己醒来的地方是一间用他无法辨认的矿石制成的密室，上面刻满了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符文。就连自己的身下，似乎都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看来就是这个东西，将自己从结晶那里拽了回来。

收回视线和思绪，西泽尔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一开始出声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形高大魁梧，衣饰上有不少铁元素，让人一看就从心理上觉得他无比强大而又坚不可摧。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安静乖巧地等待在黑发少年的身旁，一直到对方醒来。

注意到他的注视，戴着铁面具的男人行了一个礼，再次唤道：“克莱斯特大人。”

西泽尔微挑眉梢，根本就没考虑他也是克莱斯特的族人这回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您是我的主人。”

男人没有半分犹豫地平静说道。

那就是克莱斯特家的类似于家仆的身份了。

“既然如此，将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哪怕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黑发少年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反而格外冷静而极为自然地牢牢掌握着主导权。

“首先说明一点。我不喜欢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黑发少年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男人垂首更低：“是。”

在他公事公办的讲述下，西泽尔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是个什么设定。

——克莱斯特家族的末裔，同时也是千年之后，再次拥有了代行者资质的天才。

西泽尔：“……”

懂。反正问就是什么特殊角色都要和主角同一时间出现。

他冷静地继续听了下去，终于补上了之前在藏书阁那里，关于克莱斯特家族部分的空缺。

——千年前，由于退场及时，克莱斯特家族保存了较为完整的实力，一手建立的伊斯维特疯人监狱为无数人所忌惮，而每一任克莱斯特家族的家主，都会是这座监狱的典狱长。

在站稳脚跟之后，他们终于腾出手来暗中接济另一个神职家族，在暗无天日的追杀中保下他们，并帮助对方隐入边缘区的普通人之中。

此后克莱斯特家族也一直守护着这座监狱，不再入世，直到……拥有“代行者”资质的孩童降世。

这个孩子对这个神弃的世界，实在是太重要，也太特殊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被外界的人观测出来。

想到外面那群人的疯狂，也怕监狱里会出现什么无法预料的状况，克莱斯特家族当机立断，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遮掩了他的气息，隐瞒了他的降世，同时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数层保险。

——那个黑色眼睛的标记，就是其中之一。

克莱斯特家族当然也有预测手段。

他们在观测到未来有一天，很可能会出现能够威胁西泽尔资质的能力后，连夜在西泽尔身上封存了克莱斯特家族的几位强大天赋持有者的力量，相当于自家崽崽的护身符，只要有歹人把主意打在崽崽的资质和灵感上，看他们不撑死他！

听到这里的西泽尔神色微妙：“……”

所以说，他和夏佐，到底谁才是主角？

这么一看，他简直就是开局全副武装，和夏佐一对比，顿时显得对方无比可怜。

铁面具男人继续为他补充设定。

——西泽尔十六岁时，他成为克莱斯特家族最后的族人。伊斯维特疯人监狱的典狱长一职的担子瞬间落在了他身上。

然而担任典狱长需要有两个条件：

一是天赋等级达到S级，这个很容易理解。

二是作为代行者，他还需要入世……

传教。

西泽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出现的目的是传教啊。

至于来到夏佐身边的理由也有了解释，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一个清醒的神职，当然能感应到一个还懵懵懂懂着——而且家族设下的气息屏障也逐渐消失的神职的位置。

西泽尔：谢邀。

除了让自己在监狱里三进三出外，他还真没做哪怕一点有关传播信仰的事情。

漫画意志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安慰道：“往好处想，起码你新马甲的出现名正言顺了。”

——表面是平平无奇的虔诚信徒，实则是拥有代行者身份的神职。

更深一层，是主角他死去的挚友。

西泽尔：很好，很有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