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销员(挣钱的滋味真爽...)

孙淼淼很少见到这么洋气的女人, 她烫着洋气的波浪卷，化着港风的烈焰红唇妆。左右两旁跟着的两个彪形大汉，给她撑着伞, 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女人长得很漂亮，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友善。她操着一口粤语惊讶地说：“难得看见大陆的乐色堆里有这种东西，大陆妹，你过来给我介绍一下。”

孙淼淼装作没听见, 正在给另一个采购商做介绍。

女人以为孙淼淼听不懂粤语，操着一口塑料国语说：“大陆妹，你过来follow一下这个deal。”

孙淼淼不卑不亢地说：“抱歉, 女士请您稍等一会。”

富华的技术员见到这一幕赶紧迎了上来。这个女客人很与众不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天生的优越，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的表情。

富华的技术员大吃一惊，捅了捅另一个人, 小声地指着她腕间的手表说：“天, 那是劳力士……”

他们倒吸了一口气，劳力士！几十万一只的劳力士, 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了，相当于一栋楼的钱戴在手腕上。

“我要她给我服务。”女人指着孙淼淼说。

王雄姿眼睛一闪，美女见面还没说话就产生了敌意。即便她自诩漂亮也不得不承认，孙淼淼长得不错。她长成这样居然顶着烈日卖风扇？不可思议。

孙淼淼坚持服务完了手头的客人才给王雄姿服务。她微微调侃地道：“女士您的国语说得不错, 我看您来自港城却会说国语，很少见，您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一句马屁拍得大小姐隐隐松开眉头。

“我们有一句古话叫‘夏虫不可语冰’，古代有一种生命很短的生物, 叫夏虫。苏东坡那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里的蜉蝣就有些类似这种小东西, 夏虫顾名思义就是夏天的虫子，它终极一生都没办法见到冬天的冰块。”

孙淼淼微微嘲讽，旋即一本正经地说：“不过，科技的进步改变了生活，让我们在夏天也能拥有制冰制冷的技术。女士，您知道空调制冷的原理吗？在讲解我们这套产品之前，我跟您仔细说一说空调扇跟空调的区别吧。空调的制冷技术是通过一种叫做氟利昂的制冷剂降低温度，同时利用压缩机把气体压缩，释放出热量，达到室内跟室外热交换的目的……”

嗯？孙同志什么时候推销风扇还做那么长的铺垫？这不像她的风格，富华的技术员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心里隐隐地发笑。

孙同志是在拐着弯地骂人呢！这个孙同志好记仇，真可爱！夏虫不可语冰，正好对应着大小姐那句“大陆土乐色”？文化人骂人果然不带一个脏字的！

同时他们也捏了一把汗，请保佑这位港城大小姐不了解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

孙淼淼流利地介绍了空调扇的优势，大小姐听得津津有味。

王雄姿很快知道这种风扇背后可能带来的惊天利润，她打了个响指，“把这个东西带一台回去给爹地妈咪。”

孙淼淼微微一笑，“等等，女士。请容许我问一下您是哪家公司的吗？因为我们工厂跟港城的裕华百货签过合同，不允许给裕华的竞争对手供应商品。如果您是小批发商，批发万把台空调扇倒是无所谓。”

孙淼淼说出裕华，大小姐脸立刻拉了下来。

“怎么被这个扑街签了？”她漆黑的双眸闪过一丝恼怒，一边惊讶于一个苍蝇小厂竟然能跟裕华百货搭上关系，一边厌恶居然有人比她捷足先登。

“你们去把裕华退了，我跟你们重新签。”

孙淼淼很为难地摇摇头：“这笔订单是裕华百货主动联系我们华国的商务部，由羊城政府牵头签下来的，我们工厂做不了主。”

大小姐想骂孙淼淼一句扑街，一点眼见力都没有。但转念一想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卖风扇的捞女，跟她讲纯粹浪费口舌。

她把墨镜带上，保镖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名片，客气地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联系方式，你转交给你们领导。”

几个技术一窝蜂地凑了上来，看清楚名片之后他们的声音都变了：“鸿信集团？”

大名鼎鼎的鸿信集团谁不知道！这是他们知道的鸿信吗？他们的嘴巴长得老大，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富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特殊的待遇？真是瘦田没人耕，耕开人人争！

中午，何英来了一趟。技术员们个个喜滋滋地把鸿信集团联系他们的事情，告诉了何英。

何英吃了一惊，调侃道：“我们的小水扇了不起。”

何英一时之间心情很复杂，心里却清楚跟裕华的合约坚决不能毁，政府牵头的订单只要厂子还在就得开工下去，否则岂不是变成了两头倒的墙头草？裕华百货只是一个开始。

他看了看国内各地采购商的订单，展览当天来咨询的采购商很多，一个上午下来，富华收到了合计五万台空调扇的单子，单单孙淼淼一个人就谈下了两万台。不过对于这种新颖的风扇，大部分采购商采取了保留的态度，留下了联络方式，表示要进厂考察再做决定。

这个成绩相较于以前的富华来说已经是很耀眼的成绩，相当于他们半年的产量。但何副还嫌不够，订单越多，意味着他们向银行贷款越容易。

技术员笑着摇摇头，“一天之中最热的晌午还没有到，等下午单子会更多。不急单子还在后头呢！”

广交会电子电器展要开五天，这才是第一天，接下来还有四天的时间。

何副自觉自己太心急，呐呐地挠头笑了。

孙淼淼趁着大家都在，问：“何厂长还有各位同志，今天你们给我准备的丝袜上哪里买的？我前几天找遍了十三行都没有找到有丝袜。”

丝袜是小江同志负责买的，她赶紧说：“孙同志一定是第一次来广交会，广交会上就有丝袜呀！”

何副戏谑地说：“看来等会我得给你放个假。”

丝袜这种商品是这两年才在华国开始走俏的，因为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对面料要求很高，能够生产它的厂家并不多。丝袜厂商为了给广交会留下库存，会特意减少流入市场的数量。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得到丝袜的影子，可谓是“一袜难求”。

孙淼淼手头上已经没什么钱，吃过午饭她悄悄地问何副，能不能给她预支一笔钱。何副爽快地同意了，“这个预知不符合高兴，不过这次小孙同志是大功臣，我私底下给你批提成——”

他让财务给孙淼淼加急预支了三千块。

台式空调扇定价100元，落地空调扇定价200元，孙淼淼按0.01%计算业绩，这个上午她的提成一共三千元。孙淼淼通过技术员小江同志搭上了羊城的丽人丝袜厂，陆陆续续买了一批平价丝袜。

羊城不愧是服饰之都，丝袜的制造水平不比国外的高档进口货差，触手柔软，有弹性，不拉丝。

眨眼五天过去了，孙淼淼在广交会上一共挣了八千提成。给富华推销电风扇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孙淼淼仍嫌广交会时间太短。

她进购丝袜花掉了四千，剩下的四千块她暂时不打算花了，留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孙淼淼跟郝四道道了个别，坐上了回X市的列车，咂摸着嘴儿回味着自己来羊城这一个多星期的经历。

再不回去县一中的周老师恐怕血管都要爆了，之前她答应得好好的，一个星期至少保证要去学校三四天。她这回一下子翘掉了近十天的课。可是挣钱的滋味真爽，让孙淼淼恋恋不忘。

孙淼淼在等火车的间隙，抽空给郝四道写了一封信。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的车站，她有预感自己很快还会再来一次，连写信都充满了踏实的幸福。

写完信后，她拿出了一本英文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旁的阿发跟阿财见了忍不住犯嘀咕，难怪嫂子的脑子好使，连这一丁点的空隙都紧抓着不放。他们四道哥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一闲下来就爱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