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里的爱恨纠缠,白越只觉得无趣,这种事情她实在见得太多了,已经失去了看热闹的新鲜。甚至觉得连查都不用查,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欲盖弥彰,死者下葬得如此快肯定有问题。
简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通常来说没死十个八个的案子都不配进大理寺,他也没当回事:“这事情确实有一些蹊跷,你安排人去谭家问一下情况。”
梁蒙应着去了,白越咬了咬勺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问问,刘家这种情况,作为死者的姐姐,刘雯宜可以向官府提出申请,开棺给妹妹验尸么?”
这案子再好查不过,只要开棺一看,尸体是被打死还是病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简禹摇头:“刘节玲已经嫁到谭家,除非谭家同意,或者有确凿的证据官府可以强制开棺,不然的话,娘家的姐姐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刘节玲已经姓谭不姓刘了,若是有个强势的娘家还好,若只有刘雯宜这样一个姐姐,什么也指望不了。
白越若有所思点点头,一副心情低沉的样子。
简禹只以为她将人心比自心,白越也是父母双亡娘家全无,孤身一人在京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是连个能撑腰的人都没有。
这处境是有些悲凉的,简禹斟酌了一下,总觉得无论怎么安慰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肤浅,正不知要怎么说,白越突然笑了一下。
“幸好,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师伯。”白越道:“你可别想欺负我,师伯的脾气可不太好。”
简禹顿时就怂了,白川的脾气何止不太好,上来无声无息就拍死两个,就像杀鸡儆猴。关键是他武功高得可怕,让人防无可防,挡无可挡。
“越儿说笑了。”简禹特别特别温柔地笑道:“你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会欺负你啊。”
有大理寺官员陪同,刘雯宜心里有了底也就满意了,虽然不是最大的大人,但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简禹能叫专人盯着带她去查,已经很是满意。
谢平生的宅子一片狼藉,他站在院子门口,虽然心里知道是什么样子,再见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院子里除了房子还在,什么都没了,唯一的活物是那只被拴在屋子边孤家寡人的大公鸡,不过因为一夜妻离子散也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了往日的风采。
“别叹气了。”简禹道:“人活着就行,房子还怕日后没有吗?”
谢平生这种人,看起来好像每天靠摆摊赚几个钱,其实能赚钱的路数多了,别的不说,就他屋子里的那些机关陷阱的材料,也不是摆摊赚的那三瓜两枣能买来的。
“是,简大人说的是。”谢平生笑道:“我这地方其实有些偏僻,早就想换了。等这事情结束,我也去城里好好找一处宅子,和大家住得近一些,也好常来往,有事有个照应。”
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有种故意拉近关系的嫌疑。本来谢平生只是简禹查的无数案件中的一个人,昨晚虽然救了他,也只是碰巧,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大家是至交好友一样。
不过简禹从小是简家大少爷,府里人都哄着捧着的,被奉承拉拢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一个普通老百姓,若是能攀上大理寺的关系,总没有坏处。
进了院子,谢平安顺手将地上的篓子捡起来放在架子上,然后两手一摊:“我这地方就这么大,这两日我都翻遍了,屋子里面外面,院子上面撬起来看了。”
白越在院子里走了两步,只觉得这比小铃铛那地方找东西还难。
在小铃铛屋子里找东西,还可以根据她的遗物揣摩她的心思,研究她的性格。可这里呢,谢平生是对谢江最了解的人,可他都一筹莫展,她一个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就更不好下手了。
只听梁蒙道:“谢公子,你父亲生前最看重的,是什么?”
不出意外,谢平安道:“我啊。”
众人无语。
谢平安无辜道:“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从小我便和父亲相依为命,他最重要的自然是我。就连身负的使命,我说没兴趣,他也没逼我。”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当然逼我也没用,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众人不想对这父子关系做什么评价,白越道:“我想去你父亲屋里看看。”
谢平安面上有一点难色,但还是点了头。
莫非他父亲的屋子里有什么不方便示人的东西,众人都心里奇怪,跟着他走到了一旁的屋子。这屋子一直是上锁的,他们昨日来的时候,虽然拆了院子,但却没来得及动这房间。
“里面没有机关,但是稍微有点乱。”谢平生面上竟然难得有一点羞赧之色,然后在众人目光中,打开了锁,推开了门。
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这哪里是一个房间,这简直是一个杂物堆,比他们翻过的院子可乱多了。
“都进来看看吧。”谢平生招呼不知道如何下脚的众人,苍白徒劳地解释:“这屋子我已经翻了好几遍了,所以有点乱。”
白越看出来了,谢平生地毯式找东西的方法是这样的,一件一件地把一切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家具,摆设,字画,器具,衣物被褥等等一切都一件件拿在手里看,看完了往一边一丢,再一丢,都堆在一起。
一遍找完,再来一遍,再全部往已经空了的另一边丢,继续堆在一起。
这么三五遍找下来,屋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一样。
“谢公子确实是个挺有性格的人。”白越给点了个赞:“但我觉得可以不用在屋子里找了,或者不用找太隐蔽的地方。因为环境造就人,你如此性格,你父亲想必也与人不同,藏东西的地方,一定不是寻常思路。”
奇葩往往是一家一家出现的,什么年代都不例外。
谢平生想了一会儿,甚至有些怀疑白越是不是在骂他和他爹,但想了想也没有证据,只能道:“其实我还是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