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祤宁去国外读了两年的书,仅有一次喝多了误联系过周时聿,四舍五入,她的确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和他相处。
所以今晚,当周时聿总是露出这种她看不懂的表情时,裴祤宁还是会觉得有几分没底。
像是在笑,但严格一点,也算不上。
最多就是嘴唇往上扬了一点点弧度,透着种琢磨不透的意味。
裴祤宁看不懂,干脆也不去想,觉得这人就是在故意跟自己玩深沉。
毕竟她回国了,像今天这样的battle以后还多着,周时聿一定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但又不会轻易告诉自己。
裴祤宁便也别开脸,在心里准备起了针对他的一万个办法。
车开到翡翠湖,裴祤宁很平地说了声“谢了”就准备下车。
可一只脚才踩到地面,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坐回车里。
转账车费什么的太low了,周时聿也不缺这几十块钱。裴祤宁想了想,从手包里拿出一支还未拆封的口红,轻飘飘立在中控屏前。
“别说我白坐你的车,这个色是限量版,全球一共才100支,每支都是有编号的,拿去送你的心上人吧。”
怎么说自己也无意间抢了人家的钻石,送个限量版的口红就当扯平了。
付完“车费”,裴祤宁潇洒利落地下了车。
直到人走远,进了别墅大门,周时聿才好像被裴祤宁这番操作弄得回了神。
阅读灯下,他拿起她留下的口红。果然是一贯奢侈的风格,连口红外身都是碎钻做的,精致又耀眼。
底部刻了一个NO.6的印记,应该就是裴祤宁说的编号。
拧开,丝绒质地的红色膏体露出来,颜色很高级。
周时聿对女人的口红没研究,看了两眼,也不知怎么就扯了个笑,重新拧好,放进了外套的内兜里。
超大的沐浴房点着玫瑰熏香,裴祤宁躺在浴缸里,脸上覆着面膜,头发包着精华素,一双手也没闲着,跟林蔚发消息。
「周时聿怎么知道你去修车了?」
林蔚:「你保险经理的联系方式我没有,就打电话问了一下周总。」
裴祤宁:“……”
这辆车是裴老爷子置办给裴祤宁家用的,当时一系列手续她没插手,后来才知道老爷子肥水没流外人田,家里所有车的保单业务都交给了周时聿的一个亲戚。
林蔚刚接手裴祤宁的助理工作,很多事还没周全,自己当时又在聚会,她去问周时聿,也能理解。
林蔚:「怎么,周总也去接风宴了?」
一提起这个,裴祤宁坐直,纤细的手指不断按着屏幕,把周时聿到了包厢门口却不进去的事洋洋洒洒地跟林蔚说了一遍。
「你说吧,他是不是故意的?」
林蔚:「我听说周总不喜欢这种场合,说不定去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呢,那些无谓的人他不想应酬也正常。」
看到林蔚发来的这句话,裴祤宁仿佛听到了什么世纪大笑话。
她从浴缸里起身,染着香味的水溅了些到地上。她随手捞起浴袍披在身上,又撕掉脸上的面膜。
皮肤犹如剥了壳的鸡蛋,水润光滑,半点瑕疵都没有。
拿起脸部按摩仪,裴祤宁边按边想林蔚的话。
说真的,这话听得她自己都想笑。
周时聿会为了见她一面特地去会所晃一圈,还故意掩人耳目说是找盛添?
怎么可能?
不是他疯了就是林蔚疯了。
再说了——
想起钻石的事,裴祤宁一只手托着按摩仪,一只手继续给林蔚发:
「周时聿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林蔚很快回复过来:
「这个我没太关注。」
「不过周总异性缘一直挺好的,好几家名媛小姐都对他表示过好感。」
裴祤宁看着屏幕上的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着想着忽然一惊,皱了皱眉,看镜子里的自己——
刚刚左边脸按了5下还是6下?
竟然走神了。
裴祤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得不又重新从左边颈部开始,由下而上,缓缓按摩到脸部。
边按边在心里默数,“1,2,3……6。”
六次结束,再换到右边脸重复。
好不容易按照自己的“规则”按摩完毕,裴祤宁放下按摩仪,拍了拍脸,再抹上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从头发丝到脚都保养完后才回到卧室。
裴祤宁熄了灯,不知是时差问题还是久没睡这张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
总觉得有什么事在心里扰她清明。
可具体去想,又分析不出是什么在作怪。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裴祤宁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原以为这一觉起码要睡很久,谁知第二天早上九点就醒了。
裴祤宁养尊处优惯了,平时生活中讲究的细节特别多,就比如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房里没开加湿器。
京市气候干燥,最近连续高温,空调房里更是像抽干了所有水分一样。
裴祤宁脾气不好,直接叫人上来,“加湿器昨晚怎么没开?”
她语气冷冷的,惹得对方战战兢兢,“对,对不起小姐,我忘了,我这就开,对不起。”
裴祤宁皱眉抬起头。
站在面前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年龄估摸比自己小点,长得很干净。
裴祤宁不喜欢年龄太大的保姆和佣人,所以聘请管家团队的时候,除了管家一职,其他都要求年龄在28岁以内。
“你叫什么名字?”她随手拿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女孩却眼捷手快地从她手里接走,又麻利地倒了水递来,“小姐,我叫云禾,您叫我小禾就行。”
裴祤宁喝着水,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过了会才点头,“下次别忘了。”
云禾眨了眨水灵的眼睛,“多谢小姐,小姐,林助理已经在楼下了,她还带了几个应聘管家的人来。”
林蔚办事效率高,裴祤宁下楼的时候,五六个中年人笔直站成一排,恭敬地喊:“裴小姐早。”
裴祤宁打了个呵欠在餐厅坐下,边吃早饭边说:“开始吧。”
……
半小时后,来应聘的这一批人都前后离开了别墅。
林蔚叹气:“大小姐,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管家。”
裴祤宁也说不出来,或许要的就是一种眼缘和感觉。
管家是整个别墅管理团队的核心,尤其是她这种规矩和要求特别多的人,没有一个靠谱的人选,还不如别要,免得像第一个那样还反过来惹她烦。
“再找找,不急。”裴祤宁随便吃了点就起身,“我得先回一趟爷爷那。”
林蔚也点头,“是,老爷子知道你回来就给我打了电话。”
云禾这时出现在身后,“小姐,今天穿哪件?”
裴祤宁转身,瞥见她手里拿的几套衣服后,眉很轻地挑了下。
“你选的?”
云禾有些腼腆,“林助理说您要回去见爷爷,我觉得老人家应该喜欢这样的。”
裴祤宁不禁多看了云禾两眼,心想这小姑娘还挺有心思。
她今天的确是想低调点回老宅,毕竟昨天才大手笔花掉了6000万,今天要是再花里胡哨地回去,难免老爷子又要说上半天。
“就它了。”裴祤宁随手指了一件烟粉色的蕾丝裙。
裴祤宁住的别墅区在市中心繁华地段,距离裴家老宅所在的东郊庄园有段距离,老年人不比年轻人,喜欢清静。
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的饭点。
“爷爷!”刚进门裴祤宁便抱住老爷子亲了下,“您想我没有?”
外人面前,君庭集团的董事长裴祖望是国内著名的企业家,向来雷厉风行,不怒自威。但这样一个人,到了裴祤宁面前也会自动变成孙女奴,宠溺到了极点。
裴祖望作势轻打了裴祤宁一下,“你一天天的尽胡闹,毕业晚宴都不参加就提前跑回来。”
“我参加的晚宴还少吗,”裴祤宁满不在乎,嘴甜道,“还不是想爷爷了,想快点回来见您。”
裴祖望乐呵呵地笑了两下,便无情戳破她,“是想见6000万的橙钻吧。”
裴祤宁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挥霍的事,眨了眨眼,马上拿出自己带给老爷子的礼物——一件顶级的青花籽料山水摆件,远看犹如一幅悠远婉转的画作,极具意境美。
“爷爷您喜欢吗?”裴祤宁哄着老爷子,“这可是我亲自拍的料子,再找了玉雕大师做的。”
裴祖望被哄得唇角就没扬下来过,“喜欢,你买的爷爷都喜欢。”
祖孙俩说了好一会的话,也不知中途聊到了什么,老爷子忽然起意,拖住裴祤宁的手问:“出去了两年,交男朋友了吗?”
裴祤宁顿了顿,没回神,“什么?”
裴祖望说:“你23岁了,也该谈恋爱了。”
裴祤宁怔了好一会,后知后觉的,终于反应过来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得有什么事要降临的原因。
周时聿有心上人了,老爷子一定是收到了消息,所以开始暗戳戳地拿她跟周时聿比。
毕竟从小到大他的画风就是这样——
“宁宁啊,时聿竞赛又得奖了。”
“宁宁啊,时聿拿到XX大学的offer了。”
“宁宁啊,时聿的公司上市了。”
有时候裴祤宁都怀疑,裴老爷子是不是周时聿的什么暗粉。
否则为什么从小到大都要在自己耳边播报他的一切成就。
所以现在连找对象都要跟他卷起来,比赛了吗?
裴祤宁有点不爽,板着脸坐到老爷子对面:“爷爷,您能不能别什么都让我跟着周时聿学,他周时聿谈恋爱关我什么事,我还想多玩几年。”
裴祖望愣了愣,朝孙女的位置坐近了些,一副吃瓜表情,“时聿恋爱了?”
“?”裴祤宁眨了眨眼,“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
可裴老爷子却被吊起了兴趣,“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哪家的姑娘?”
裴祤宁虽然跟周时聿不对盘,但也不喜欢背后说人八卦。
她以自己也不太清楚含糊了几句,正好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似乎是有客人到,家里的阿姨去开门,裴祤宁也借这个机会溜去了卫生间。
洗手的时候裴祤宁想,她也不算造谣吧?
周时聿都来拍钻石了,昨天问他是不是追女人时他也没否认。
没错,是他自己默认的。
抱着这样的自我安慰,裴祤宁洗完手一身坦然地走出了卫生间。
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多了三个身影。
听到动静,周家父母回头,温和招手道:“宁宁,快过来让我们看看。”
老爷子也笑:“你周叔叔陈阿姨听说你回来了,迫不及待就想来看看你,快叫人。”
裴祤宁明显愣了下,视线再一偏,便看到沙发另一侧那个熟悉的男人。
他今天穿得休闲,白衬衣还松了两个扣,可能是听到她出来,也抬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短暂对接,又装作无事的分开。
裴祤宁礼貌上前跟周时聿的父母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好久不见。”
周母拉着裴祤宁的手上下打量,“两年没见,我们宁宁又漂亮了。”
裴祤宁正欲开口,余光却看到周时聿自上而下缓缓扫过她后微妙一笑的表情。
为了讨长辈喜欢,裴祤宁今天穿得很淑女,甚至连发型都是刻意设计过的清纯马尾。
相比昨晚在会所美艳性感的小黑裙,今天这身的确是反诈骗app都会报警的程度。
裴祤宁知道周时聿是什么意思,但眼下长辈都在,她也只能按捺住装看不见。
她在周母身边坐下问:“阿姨您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周母眼里满是慈爱和感慨,一直拉着裴祤宁的手不放,“还记得你小时候住在我们家的日子,时间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是啊。”裴祖望停顿片刻,目光亲切地落向周时聿,“听说时聿都交女朋友了?”
周时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