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章青酒这么说,慕容春来皱了皱眉头,莫不是那个她死缠烂打的太子爷?
一想到这个,心里竟是有一丝丝莫名的不舒服。
下意识地顺着她视线看去,却是干干净净一片。
“谁?”慕容春来眯了眯眸子。
“等着人送上门来吧。”章青酒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糕点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几两银子一块地,不花自己的钱,不用心疼。”
慕容春来嘴角一抽,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突然间会如此自信的说出这样的话,可看她的模样,却似乎胸有成竹。
“好,那小的就沾沾光。”端起茶抿上一口,慕容春来轻笑一声。
约莫一刻钟后,章青酒的菜品便送了上来,与此同时,百花阁外头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二笑着介绍桌上的菜品,却发现自己的客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回头一看,当即心下了然,笑嘻嘻道,“刚刚那位小姐,她往日里都是定的百花阁,今日二位贵客先来,我们已经带她去凉风馆了。”
章青酒还没有开口,慕容春来却是嗤笑一声,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这么说来,是我们抢了她的位置?”
“不是不是。”店小二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随从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威势,心里对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就更加害怕了,忙不迭地解释道,“她只是习惯坐这个了,但我们摘星楼还是先到先得……”
“知道就好。”慕容春来重新执起茶杯,嘴角隐约露出一丝不屑,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多谢告知,你出去罢。”
店小二刚刚被吓得够呛,此刻心里正打着突呢,一听章青酒这话,连忙告谢,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待得店小二将门关上,章青酒挑了挑眉头,拿起桌上的筷子,“快吃吧,吃饱喝足去赚银子。”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章青酒突然停了一下,夹起桌上的一块鱼肉,认真地打量起来,“春来,你说这盘子里的鱼肉哪块最好?”
慕容春来愣了一下:“自然是鱼腹之肉,温润顺滑少刺肥美。”
“那鸡呢?”章青酒又夹起一块鸡肉。
慕容春来皱了皱眉头,“翅中之肉,劲道顺滑肥而不腻。”
“鸡最好吃的是这个,鱼最好吃的是这里。”将两块肉都夹到同一个盘子里,章青酒轻轻地用筷子一戳,笑了,“可是我假若不爱吃鱼肉,这一块最味美在我嘴里也味如嚼蜡,但凡我爱吃鸡,便是这一块,也是人间美味。”
说道最后,章青酒随意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人也是如此,在不喜欢自己之人眼中,再尊贵也如尘埃,于在意的人心中,再卑微亦是天上虹。可这世上大多数人却偏生奇怪的紧,不喜欢当天上虹,偏偏要去做那尘埃。”
她的话不疾不徐,带着少女的清脆,如一阵清泉,涤荡进了慕容春来的心里,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空明。
半晌,慕容春来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小章大人不愧是能够征服朝野那些大臣的奇女子,这一番话,可作世间良言。就是可惜了……我不喜欢吃鸡。”
“也没逼着你吃。”章青酒嗤笑一声,放下筷子,“别说得好像那鸡是你一样。”
慕容春来神色一怔,杀意瞬间涌上心头。
章青酒看都没看他,推开椅子起身,“走了,我去赚个银子,你慢慢吃。”
临走到门口时,章青酒转头深深地看了慕容春来一眼,“那鸡味道不错,不比鱼肉的味道差。”
待得屋子里只剩下慕容春来一个人的时候,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情绪前所未有的汹涌。
许久,慕容春来执起筷子,将章青酒放进盘子的那块鸡肉夹了起来。
只一口,他便蹙了眉头,笑了。
果然不是他喜欢的东西。
只道是,味道这东西,融入诗画里便成了风格,吃进腹中便成了乡愁,若刻在了心上,便成了抹不去的心结。
而此时的慕容春来,并不知道在多年以后,这会成为他这辈子最怀念,却再都寻不回的味道。
无奈清风远,梨花香满头。
径直走向凉风馆,章青酒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柔和但带着警惕的声音,“是谁?”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云开日出正分明,不见东边旧时郎。”
这句话一出,屋里顿时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片刻,房门打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迎了出来,先是朝章青酒行了一个礼,接着抬头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所言何意?”
“在下有一法,可解屋中人之惑。”章青酒淡淡一笑道。
丫鬟皱了皱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章青酒一眼,“公子请稍候。”
说完,转身回了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章青酒双手一背,昂首挺胸进了凉风馆。
凉风馆不愧有其名,一进其内,便是春风拂面,神清气爽,虽不见花,但满室飘香。
屋里,一位着着鹅黄色锦缎簇花落地裙的女子正垂手而立,在章青酒进来时,眼神微微荡了一丝疑惑。
但她仪态大方,神色淡然,“不知这位先生,方才所言是何意?”
女子所站之处,略有湿痕,一旁的小几上,摆了一只破碎的茶杯。
章青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确实是红鸾星动。”
女子一听这话,脸色终于微微一变,挥了挥手,让丫鬟过去关了门。
待得屋里只剩下两人,女子盈盈福身,“还请先生明示。”
章青酒挑了挑眉,缓缓闭上眸子。
丫鬟见状,立马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动作娴熟又自然。
女子镇定的微微一笑,再道,“这是三百两,还请先生解惑。”
章青酒轻轻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女子,“既定之事不可逆,身处其中为棋子,若得重温旧时梦,一别两宽莫相问。”
听到章青酒的话,一旁的丫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女子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苦笑一声,“我知道了,多谢先生指示。”
有的人,她会说得直白。
有的人,说得太直白反而不妙。
眼前这个女子,是聪明人。
她说的,她能懂。
但能否做到,决定权却在她自己。
“那这个……”章青酒唇角一扬,指向桌上的银票。
“双儿,快。”女子立马朝丫鬟点头。
章青酒拿了银票,“告辞。”
待得章青酒走后,丫鬟愤愤地呼了一口气,“小姐,这人说的什么话?奴婢为何一句都听不懂?她这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能信?”
女子苦笑一声,“能不能信,她都说对了,八日之后,我就是那个棋子。”
春风得意地回到屋里,章青酒霸气地将手中的银票往桌上一拍,“今天开张大吉,敞开吃。”
三百两?慕容春来微微一怔,不到半个时辰,这女人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银票?
不过……慕容春来勾唇一笑,“这银票,也就付这一桌子的饭菜吧。”
章青酒拿起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