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楚威的不必上朝的回复后,章青酒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蒹葭院的大门了。
最初两天,楚凤心下担心,但看到女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便也笑着放心离开了,只是吩咐屋里的人一定要好生照料。
当然,这三天里,也不是没有别人过来。
比如,章远就拖着一条断了的腿和一只断了胳膊,坐着轮椅顽强的到蒹葭院来请安,说是想问问那天那个下人怎么样了。
章青酒荡着秋千,指门口处站着的春来,“在那儿呢。”
章远嘴角一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笔直的身影,“他?”
这个人是那天被自己拉下去打了一百杖板子的替死鬼?怎么会变化那么大?刚刚他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夫人特意给蒹葭院安排的人……
“是啊。”章青酒微微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管家,要不是你手下留情,他可能活不下来,一百杖呢,啧啧……”
章远嘴角一抽,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够讪讪一笑,留下一句“此人命不该绝”,便灰溜溜地走了。
望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章青酒笑得那叫一个狡黠,转头看向一脸沉冷的慕容春来,“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慕容春来怔了一下,双眸微眯,“是你?”
“什么是我?”章青酒眨了眨眼睛,“你说他的伤啊?关我什么事?不是被马撅的吗?”
说着,从还在荡的秋千上一跃而下。
她这动作,让院子里两个人的心瞬间悬在了嗓子眼。
慕容春来脸色一变,飞身而起,“你!”
“怎么了?”稳稳着地的章青酒拍了拍手,言笑晏晏地转头看向同样飞奔而来的云雀,“云雀,帮我备辆马车,我要出门。”
“小姐,他……”云雀眉头紧皱,如临大敌地看着慕容春来,这么多天了,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危险,但她竟是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功夫!
“哎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赶紧给我备辆马车。”章青酒一把将云雀往外推,语气那叫一个焦急,以至于云雀到了嘴边的话都不得不咽了回去。
待得云雀走了之后,章青酒这才折回来,言笑晏晏地看着慕容春来。
“你有什么想问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慕容春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一旁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起来。
原本以为可以多留些日的……
然而章青酒的话,却让慕容春来准备好的说辞都成了无用功。
“有没有兴趣陪我出去一趟?”章青酒眨了眨眼睛。
“做什么?”慕容春来愣了一下。
“踏青去不去?”章青酒勾唇一笑。
蒹葭院外,云雀已经回来了。
慕容春来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嗤笑一声摸了摸鼻子,“去!”
马车从丞相府大门口大摇大摆地驶出,如今这个府里,再也没有人胆敢阻拦章青酒分毫。
而慕容春来看着自己手里的缰绳,莫名地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这个女人叫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帮她赶马车的吧?
听着章青酒的指示,慕容春来将马车赶往了上京城外的清河畔。
上京城外有二水,一曰清河,一曰染水,清河畔杨柳依依,鸟语花香,每逢三月寒食清明,便有不少才子佳人出城踏青赏花游玩。
只是如今寒食清明已过,暮春将近,这城外便无了热闹景致,冷水横亘,明明是春天,却偏偏有种莫名的冷清寂寥之感。
许是前几日下了雨,这地面上青草幽幽长势喜人,鞋子踩在上头软趴趴的,但能够感觉到有股力量要破土而出。
“空气不错。”章青酒从马车里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没有丝毫污染的空气。
她这一次出来,只带了慕容春来,不管云雀怎么请求,都被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说是“女子怎么好出门”?
看着眼前这道穿着自己那日随手买的,原本只是想刁难她一下衣裳的纤细背影,慕容春来嘴角荡漾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只是,她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章青酒站在原地,缓缓地闭上了眸子。.
“这边。”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径直朝某处走去。
慕容春来皱了皱眉头,拔腿跟了过去。
约莫一刻钟后,章青酒终于停下了脚步。
前面,便是这清河最深的地儿,传言每年都有人在此不慎落水身亡。
而在那河畔处,一道穿着青色布衣的身影,正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眼看着他就要抬脚跳下。
章青酒皱了皱眉头,“跳下去,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四周一片安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男人的身体一僵,刚刚送出去的腿竟就这样收了回来。
见那人不再行动,章青酒便也没有再往前走,“死都不怕,为何不活下去?”
或许是章青酒这句话说得过于轻松,河边的男人终于转过了身来,朝章青酒看了一眼,语气绝望,“你说得轻巧。”
风扬起他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颊,但依旧能看到他那张俊逸的面容,眉目清朗,墨发青带。
只是眼眸中的绝望与苍白的脸色,让人觉得死气沉沉,不见半点儿霁月清风。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你有什么想不通的,非要寻死?人要是死了,自己倒是轻松,但没活着的人会怎么样。”
“没有,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男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章青酒盯了他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相逢就是有缘,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非得寻死不可?”
“我为何要告诉你?”男人见章青酒这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死都不怕,还怕告诉我?”章青酒勾了勾唇角,左右看了看,石头坐了下来,拍了拍手,幽幽一叹。
慕容春来在一旁看得好笑,这女人到底是想救人还是谋财害命?这两句话下去,这人还不得被刺激得转身就跳?
然而,就在慕容春来等着坐看好戏时,这男子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悲痛,“说给你听又何妨,不过是这世间兰因絮果的故事,戏楼茶馆比比皆是。”
“哦,原来是被人抛弃了。”章青酒挑了挑眉头,了然地点了点头。
慕容春来抽了抽嘴角,他要是这男人,听到这句戳心窝子话,估计会气得转身又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