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前几日沸反盈天的“妖女祸国”的流言蜚语,似乎在一夕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怡香楼里头牌花魁婉柔放了众恩客鸽子的事情。
一开始花嬷嬷还以为自己稍微劝说劝说,看在婉柔的面子,加上别的姑娘也说说好话的份上,这些男人能给点儿脸色。
谁知,这第二天青天白日的,竟就来了一波泼皮闹事,扬言要是见不到婉柔,便要砸了这怡香楼的招牌。
花嬷嬷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般阵仗,想着自己也不是吃素的,身后也不是没人撑腰,硬是生生地跟那几个汉子抗衡了一把。
直到他们直接一脚将她踹翻,又随手砸了两张桌子,花嬷嬷这才明白,这些人不是说笑而已,赶忙让人去请婉柔出来。
太子府里,楚澜刚刚回来,将身上白色的斗篷取下递给风止,木青便跟进了书房。
“殿下,大理寺大牢阴暗潮湿,随便安排一个人去便是,何须你亲自走一趟。”看着楚澜明显比出府时苍白了几分的脸色,木青皱了皱眉头,语气带了几分担忧。
“无碍。”楚澜挥了挥手,“谢自安在朝堂风评甚佳,此事他本就是受了牵连,本宫去看看他自是应该的。”
木青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他虽无罪,但却并非无过,倘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无法保持本心,又何至于被人利用。”..
“豺狼环伺,陷阱重重,他虽有过,但……”楚澜皱了皱眉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深邃。
若谢自安所言非虚,那他们那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就今日他所得知的,谢自安不仅不知道那怡香楼的婉柔便是谣言的幕后创作者,甚至连她和镇国公府之间种种关系都不曾知晓。
甚至,他似乎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痴迷一个女子,放弃举案齐眉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女儿。
当真是透着一股子诡异。
眯了眯眸子,楚澜抬起头,“怡香楼的动静如何?”
“说来也怪,不管是谢府还是怡香楼,谢夫人和那叫婉柔的女子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木青皱了皱眉头,语气带了几分疑惑,“不过还请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前往怡香楼,估摸着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宫中编撰不止一人,轮流上朝即可,这几日正是谢自安的休假日,朝堂上自然也不会有人过问。
“嗯。”楚澜缓缓点头,嘴角抿了抿,“丞相府呢……今日可有动静?”
木青:“小章大人今日一早出了门。”
风止这边刚刚端了茶水进来,前脚落地后脚掌还没有抬起,就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差点儿没有把白眼给翻到天上去了。
瞧瞧这木青,殿下问的是“丞相府”,好家伙他就直接把这话回成了“小章大人”。
说到底,木青还算是他们四个人里头,和章青酒那个女人接触得最少的人了,竟都被“污染”成了这样。
可见这女人的威力有多大,等到她入府的时候,整个东宫不得围着她转?
风止一边心里诽谤,一边没忘记将茶水奉上,只是一心二用的他,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自动自发的“默认”了有朝一日章青酒会进太子府。
“出门?”风止刚刚把茶水倒好,便听得楚澜语气陡然低沉了几分。
“是。”木青垂下眸子。
“可知她去了何处?”楚澜手指碰上的茶杯,却没有端起。
“小章大人警觉,属下不敢派人多跟。”木青的头垂得更低了,因为——
他知道自己或许做错了。
楚澜目光变了变,过了片刻后,才执起茶杯,“派人盯着丞相府,她回来了便告诉本宫。”
“是。”木青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差点儿以为殿下此刻要派人去找呢。
话说这边太子府发现章青酒不见了踪迹,另一侧的花嬷嬷火急火燎赶到了婉柔的房间,却发现这明明一大早还在里头的人,此刻居然不知去向。
问了一大圈人,都说没有看到她去了何处,还都以为她在屋里待着。
听到这话,花嬷嬷差点儿吓得丢了三魂七魄,连忙一边发动楼里的人去找,一边又去安抚那些还在下头等着的人。
而此刻上京城的东侧的清河里,一艘小船此刻正在水面上晃晃悠悠,船身上以芦苇覆盖,远远望去,像是渔船。
可若是走近观止,便会发现,那船上没有渔夫,只有两道年轻的身影相对而坐。
“世人都说:春水初涨,春林初盛,春景美好,故而春日游清湖便成了上京城里才子佳人们一种不约而同的消遣方式。但是她们不知道,其实这游湖最美的时候,当属于这初夏之际,水涨船高,杨柳成型,蜻蜓点水,荷叶青葱,水中鲫鱼初长,活灵活现。”坐在船东侧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她微微笑着,不疾不徐地端起面前的茶,“章小仙以为婉柔说得可对?”
“四时景,皆不同,你道夏时美,亦会有人言冬日佳,不过是彼时心境作祟罢了。”章青酒轻笑一声,目光投向不远处泛开的涟漪,“再说直白一点,倘若你遇到谢自安是在秋天,你就会觉得秋景最好看了,不是吗?”
听到章青酒这么说,婉柔似是一怔,像是在回忆什么,突然,她站起身来,“扑腾”一声跪下,“章公子料事如神,还请你能救谢家官人这一回。”
说完,她“咚”地在甲板上磕了一个响头。
章青酒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伸手去扶,“我说过了,他的事情得看你。”
“你若坦诚相告,他便能活;你若不说,他便死,救不救他,不在我,而在你。”
“章公子这话,婉柔不明白。”婉柔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泪眼朦胧,望向章青酒时水波盈盈,当真是我见犹怜。
章青酒眉头一挑,眼神突然冷厉起来,“你若再用这种招数,便是神仙都难救!”
婉柔猛地一怔,像是被吓住了一般,嘴角哆嗦起来,“你,章公子在说什么,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章青酒嗤笑一声,眼神嘲讽,“你屋子里的那面镜子,今日照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