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止带着人找到洞口时,外面的天已透亮。
阳光顺着树梢落下,洒出星星点点的光,温暖而又和煦。
可风止的心,如若冰窖。
嘴唇喏了喏,浑身颤抖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程使的心也瞬间跳到了嗓子眼,看着山洞里躺着的两个人,脸“唰”地一下白了,可到底他比风止冷静一些,深吸一口气后,拍了拍风止的肩膀,“太子殿下和小章大人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风止此刻满眼都是那两具躺在地上的身体,脑海里空白一片,直到听到程使的声音,才恍惚间想起章青酒说过的话。
哪怕此刻,此情此景,她那些话看起来是如此的无稽之谈,却依旧成了支撑他没有倒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说:有她在,自家殿下定会长命百岁。
她说:有她在,自家殿下一定安然无恙。
章青酒,求你,这一次也不要让我失望。
深吸一口气,风止一步一步上前。
程使原本想快些查看二人的情况,见风止动了后,下意识地缓了一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不管是对楚澜的情义,亦或是身份,第一个上前的人都只能是风止。
二人此刻的心思皆无比沉重,谁都没有察觉到,一条黑色的小蛇在他们前进之时,悄悄地溜到了章青酒和楚澜的中间,最后钻进了那宽大的袖口里……
再远的距离,步履不停也终有一日能够到达,风止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蹲下身子,下一刻,他便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快!殿下,小章大人……他们,他们,带她们回府!!”
眼前的两个人,虽然闭着双眸,脸色苍白,呼吸虚弱,但生机尚在,心跳仍然!
程使听到这句话也松了一口气,赶忙唤外头山洞里侯着的侍卫们进来,众人小心翼翼地将二人抬出来,又用绳子系在腰间,这才将人带上了山谷。
看着二人的模样,风止不敢停歇,立马让人将章青酒和楚澜送上马车,再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回太守府。
太子和钦差从山崖落下,本该是绝密之事,可偏偏雍州的百姓早已知晓了楚澜和章青酒的身份,当程使带着一大群人上去搜山时,便有百姓觉得不对劲了,怕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因程使下了令不敢跟随,但一个个却守在北门不愿意离去。
待得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准备进城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乌压压的百姓,站在城门口,一个个望着他们,眼神带着期待与紧张。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问,只是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正中央的马车,最后整齐划一地跪了下来。
刹那间,程使泪目了。
雍州河堤旁,楚澜对自己说的话仍历历在目,他当时便在想,如何能够成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一方父母官。
如今,却终于明白了。
其实无需做多大的事,时时事事以百姓为先,将百姓放在心里,便足矣。
深吸一口气,程使扯了扯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两侧的雍州百姓,声音沙哑道,“请诸位放心,太子殿下和小章大人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听到程使这么说,百姓们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看,齐声道,“太子殿下,小章大人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同平地惊雷,若盛世赞歌。
他们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便只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最深的祝福和惦念。
风止听到百姓们的祝愿,眼眶不知不觉变得湿润,抹了一把眼角,转头看向马车,眼神充满了坚定。
是的,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
虽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但每一个百姓们都站得井然有序,当程使再度抬起手时,所有的人都退到了道路两侧,让开了宽阔的大道。
马车继续行驶,一路疾驰到太守府,三名医士早在风止出发前便被安排做好准备。
可饶是他们习惯了生死,见惯了疑难杂症,当检查完章青酒和楚澜的伤口,再三地把过脉后,还是忍不住抖了抖手中的银针。
不说这二人身份尊贵,便是这症状……
一个人心里有了古怪,便换了另一个人过来,另一个把完脉后,同样瞪大了眸子,三个人轮流把了一番,最后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当几个人开门出去时,守在门口寸步未离的风止立马冲上前来,“如何?”
一位年长几分的医士转头看向另外两人,沉吟了一会儿,斟酌地回道,“回风止大人,太子殿下虽受伤严重,但吉人天相,已无性命之忧,这至今昏迷不醒,只怕是失血过多所致。受伤之处老夫已为殿下包扎,只需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那真是太好了!”风止听到这句话,激动得差点儿就要冲进去,但他没有忘记里面还有一个人,当即皱了皱眉头,“小章大人呢?”
“小章大人她……”听到问起章青酒,几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眸子。
一看到他们这反应,风止心中顿时咯噔一响,上前扯住了一个医士的胳膊,“她怎么了?”
那医士被风止扯得差点儿一个趔趄,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她的病症有些古怪,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
“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话?”风止眼睛一瞪,心里瞬间腾起一股怒火,“你们医术不精就医术不精,我自去找别的人来!”
“风止大人莫动怒。”看到上山寻人都冷静如水的风止因一句话而勃然大怒,程使心里一紧,连忙上前劝说,顺便将那老医士从他手中救了出来,让他扶稳站好后,这才开口,“你且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她好像早就没了生机,一身死气。”那医士嘴角喏动了几下,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一听到这句话,风止怒极反笑,“她若是早就没有了生机,活着的人是谁?”
那医士被风止吓了一跳,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还是程使让他们先行去准备楚澜的汤药,这才让这几个医士躲了过去。
盛怒后的风止仍是余怒未消,但程使却看出了他眼神中的不安和忐忑,安抚了一阵后,又说自己已经派人去请雍州城最好的医士前来,这才让他缓了几分。
只风止不知道的是,若是章青酒此刻醒来,听到这句话后,定然会噗嗤一笑:
试问这世上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还能够活着的又有几人?
耗费了这么大的生气去救人,要还能够生气勃勃,那才是见了鬼了。
风止乖孙孙,到底还是你少见多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