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止来到屋里,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抽动,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大意,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殿,殿下……小章大人没事的。”
可是,谁都听得出来,这句话有多么的心虚。
程使跟在他的身后,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就说不要将二人放在同一个房里,尤其是……将小章大人放在太子殿下醒来后睁眼便能够瞧见的地方。
屋里虽然来了人,风止虽然开了口,但床榻之上的人却像是没有看到听到一般,仍然维持着他半起身,目光望着某一处的姿态。
哪怕风止特意挡住了他的视线,可他的目光却像是穿破了阻碍。
直到风止红了眼眶走到他的身边。
“殿下,小章大人真的没事。”风止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
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够出事。
但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先将醒来的人照顾好。
许久,楚澜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目光如同冬日的河面。
平静,但却没有一丝温度。
“风止。”楚澜唤道。
“属下在。”风止将立马头低了下去,他已经做好了任打任罚的准备。
谁知,楚澜却没有说一个责罚的字眼,语气也和眼神一样平静:“你跟了本宫几年?”
“殿下!”风止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当再次对上楚澜的目光时,浑身如坠冰窖。
程使也吓了一跳,眸子闪了闪,上前一步道,“殿下,殿下不知,您和小章大人昏迷的这段时间,风止大人忙前忙后照料,皆是他亲力亲为……”
“本宫问你,多少年了。”谁知楚澜却像是没有听到程使的话一般,重复了一下方才的话。
风止捏了捏手指,沙哑了喉咙,“十一年了。”
“十一年。”楚澜眯了眯眸子。
风止的心刹那间掉到了谷底。
十一年了,假若十一年还无法懂自己的主子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那他还有什么资格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
深吸了一口气,风止眼里闪过一丝倔强,捏紧了手指。
程使发觉了风止的意图,连忙小声劝诫道:“你让开一下又何妨?殿下他迟早会知道的。”
可风止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一动不动,眼神还越发的执拗起来,就如同哪怕真被赶走,他今日也要站在这儿。
程使心里一紧,真要是这么下去,只怕不好收场,便想着上前去拉风止。..
就在这时,静得如一根针落下都能够听得见的房里,一道带着无奈的女声突然响起,“风止你干嘛呢这是,姑奶奶我还好好的活着呢……”
风止脑子一怔,身体却快速地做出了选择,毫不犹豫地转了过去,脸色都瞬间红了起来。
另一侧床榻上的楚澜也愣住了。
“你……”风止看着已经半坐起身来的章青酒,眼神闪动,嘴唇喏了喏,却半天没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章青酒看着他那纠结的眉眼,叹了一口气,“真没死,别挡着了,再挡我怕你没了。”
她这一觉睡得当真是不踏实。
再不醒来,怕是风止真要犯浑。
知道章青酒向来说话如此,若是平日,他定会怼上一句“谁管你死活”,可看着眼前章青酒这苍白的脸,所有的埋怨抱怨冷嘲热讽都卡在了喉咙里,卡得他忍不住憋出了泪。
深吸一口气,风止一边抬起袖子,一边让开了身体。
没有了阻挡,章青酒轻轻呼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朝对面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章青酒的心猛地一颤。
刹那间,她突然明白了为何风止不敢让。
若让了,那才是万劫不复。
嘴角动了动,章青酒努力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眨了眨眼睛,“别担心,我没事。”
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无恙,想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想让对面的那个人猩红的眸子冷静下来,可一张嘴,却终究是做不到。
沙哑的如同被刀子割破喉咙般的声音一传出来,一切便都无所遁形。
章青酒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莫动!”楚澜眸子一紧。
章青酒愣了愣,还是动了,而且是快步走到了楚澜的身边,坐了下来,速度快得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真的只是看起来模样惨了点,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的。”看着瞪大眸子眼神隐忍的男人,章青酒眨了眨眼睛,“倒是你啊,这都受伤了,不好好躺下休息,让他走开干什么?难道想让我再心疼你一次?”
这话说得,便是不合适有旁人再听下去了。
程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把扯过懵了的风止,快步出门,还贴心地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屋里,章青酒察觉到这动静,不由得对这未来的雍州父母官又多了几分欣赏。
程使虽看起来严肃固执,但为人其实并不死板,脑子灵光得很。
屋里只剩下两人时,氛围便又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章青酒见楚澜一瞬不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的脸,莫名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伸手去扒拉楚澜雪白的里衣带子,“我看看你的伤口……”
但很快,章青酒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本意是为了躲避这狗男人炽热的眼神才出此下策,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做这动作似乎有点“太不合乎时宜”……
果不其然,不等她手指扯下带子,手腕便被人捏住了。
紧接着耳畔便响起了楚澜低沉悦耳的声音,“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今日的声音如今也带着几分沙哑,想来是之前发热所致,但落在章青酒的耳朵里,却带了莫名的蛊惑。
好在,她及时回过了神来,哈哈一笑道,“没有啊,明明是太子殿下英勇无双救了微臣。”
末了,还特意补充道,“若非殿下舍身相救,微臣早就葬送在了贼子手中了。”
章青酒说完,便用真诚得不能够再真诚的目光看着楚澜,眼神那叫一个楚楚动人我最无辜。
可偏偏,章青酒忘记了一件事。
自从楚澜表明心意后,私下场合中,若非她耍小性子,又或是有求于楚澜,亦或是想要“特意”做点儿什么事情时,早已摒弃了“太子微臣”的称呼。
毕竟楚澜叫得多顺口啊……
但,楚澜没忘。
眯了眯眸子,楚澜也没有再反驳她的话,只是在她那“天真无邪”的目光中,缓缓地抽开了里衣的带子,露出了腰间那被石头扎出来的伤口。
看着那没有缠纱布也没有系绷带的血窟窿,章青酒呼吸一窒,气得脱口而出,“谁这么处理伤口的啊,白瞎我一身气力……”
当白色的纱布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时,章青酒嘴角一抽,语气瞬间弱了下来。
呜呜呜,这狗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套路人了?
这算不算不打自招?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啊……
她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