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刚行至御书房门口,便看见大太监德福正搓着手神色焦灼地张望着,见到二人的身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马跑了过来,“太子殿下,小章大人,你们可算是来了,快些进去吧。”
德福的语气带着焦急,带着唏嘘,带着无奈。
现在御书房里那般状况,陛下一个下人都不让留,只有八殿下和莫等闲在里面,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声音,他就忍不住哆嗦。
看到向来镇定的德福都露出这般模样,不用想也知道里面会是什么状况,楚澜眯了眯眸子,正要叮嘱身边的人一声时,却发现她不知合适加快了脚步,已经到了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
楚澜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朝德福点了点头,赶忙追上了章青酒的步伐。
二人进去时,御书房里倒没有太大的动静,三道身影显而易见,楚威端坐其上,神色愤怒而沉冷;书案下跪着一道穿着黑色衣裳的身影;其左侧安置了一张椅子,莫等闲半靠半坐,似乎有些虚弱。
开门的声音响起,同时惊动了三个人。
楚威垂下的眸子抬了起来,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莫等闲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便又很快的移开了眸子,颇有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唯独地上的那道身影,原本微弓的脊背瞬间挺直了几分,像是带着不甘,又像是带着挑衅。
“见过父皇。”
“见过陛下。”
楚澜目不斜视,章青酒也跟着上前行礼。
此次雍州之行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是章青酒回来后第一次进宫面圣。
楚威朝二人点了点头后,便将目光投向了章青酒,见到她还是那么一副气定神闲,胳膊腿完好,面色红润的模样,悬着的便彻底放了下来。
虽说昨日楚澜已经汇报说了他们二人均无大碍,但耐不住被慕容清婉听到了盘山上的惊险一瞬,一直忧心忡忡,就差大晚上直奔卫府。
此时却也不是叙旧之时,楚威挥了挥手,开门见山道:“今日唤太子和小章大人前来,是为八皇子一事,镇国公一案经火老将军和英国公的审查,已可以定论,朕倒是不曾想到,镇国公三朝元老,戎马半生,竟做出这等事情,当真是让朕遗憾。”
说道这儿,楚威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多了几分唏嘘,表情充满了遗憾。
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也会做出这等事情!跟着外人为非作歹,为了权势残害手足,事到如今毫无悔改之意,居然还试图刺杀朝臣,当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章青酒认真地听着,不由得在心里轻轻“咦”了一声,听楚威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已经定了楚阔的罪责一样?
那这让他们来是为了……
对上章青酒的目光,楚威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悲戚起来:“朕今日宣太子和小章大人过来,不为别的,只想听听你们二人作为当事者,一国皇子犯下这些事情,该当如何。”
听到这儿,章青酒算是明白了楚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楚阔犯下的罪责,追根究底无非就是眼前的这把龙椅,可东宫之争到底古往今来皆有之,最终的功过是非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
史书,永远是由最终的胜者书写。
若是让楚澜一同来查楚阔的罪责,不管楚阔的罪责有多么证据确凿,别有用心之人依旧可以说三道四。
或许楚澜不会在意,但是他作为父亲,却考虑到了。
对于这一点,章青酒很是满意。
不过……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论,还有什么别的好说的?直接定罪啊,该凌迟凌迟,该砍头砍头,这个时候召她和楚澜前来又是闹哪般?
难不成是见证一下他有多么的大公无私?
乜了楚威一眼,章青酒正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哭天抢地的声音,“陛下!你要是真要处死阔儿,哀家就直接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太后娘娘,您怎么又来了?莫要为难老奴了,你请回去罢!”
……
听到这道气极的声音,再瞥见楚威眼神里的无奈,章青酒瞬间明白了楚威的心思,火气顿时“噌”地一下就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章青酒第一时间从楚澜的目光里读懂了他的情绪和意思。
她想到的,楚澜也想得到。
因有谢太后在,楚威这次必然处置不了楚阔,召他们过来也不为处置楚阔,而是楚威给的另一种补偿——
既然无法处置,索性便将此事做成另一种仁德,而这种仁德,则是源自于太子楚澜的宽宥。
假若面对一个多次犯错,屡教不改的兄弟,身为储君仍然能够包容,怀着怜悯之心让他有改过的机会,传出去必然成为佳话。
而楚澜也必定得到更多臣子的爱戴。
可是……
她的楚澜,何须这般肮脏的人来标榜功德?
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遭受到的算计,就这样白白受了?
屋外的声音还在哀嚎,德福劝说的声音也时不时传来,穿透在屋里,与此刻的沉默混杂,显得格外的阴森诡异。
望了一眼跪在地上让人看不到情绪表情的楚阔,章青酒冷冷一笑,站起身来,“陛下!俗话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虽功课做得不够好,但这律法却也与莫大人学了一学。不管是身为皇嗣残害手足,亦或是身为臣子结党营私,还是身为小辈毒杀亲人长辈,又或者是试图谋反……这些哪一条拉出来,都是该行凌迟处死,五马分尸,腰斩炮烙之刑的罢?”
她的话说得突然,又说得迅速,速度快得楚澜来不及阻拦,楚威来不及打断。
一旁的莫等闲听到这话,虚弱的眸子瞬间起了几分兴致,半死不活的姿态也直了几分,抽了抽嘴角,摸了摸鼻子,“小章大人,咱们陛下仁德,这些刑法……”
“哦,对。”章青酒挑了挑眉头,“陛下仁德,这些残忍至极的十大酷刑早已废除,不过,咱们大徽还不至于没有砍头的说法了罢?”
想让楚阔活?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