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院里,依旧是那般整齐明亮,纤尘不染,一如自己刚刚离开时的模样,可见在的人从未因为主人的离开而疏于打扫。
院子里的秋千在秋风的吹拂下轻轻荡漾,不同于边境那苍凉得只见黄沙不见黄花的秋,上京城的秋天带着别样的气质。
桂子香,菊花盛。
这般景致,哪怕是多少愁绪道“自古逢秋悲寂寥”,也会有人情不自禁地吟出一句“我言秋日胜春朝”。
于章青酒而言,此情此景此诗恰好映衬了她此时的心境。
看着眼前那开得花团锦簇,分外动人的秋菊,章青酒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眸子,伸手让秋风穿过,细细柔柔的感觉像是流水微荡,又似碧波轻拂。
“小小姐!”紫蝶从小厨房里端出一碟点心,看到院子中间站着的人,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献宝似的:“我新学做的桂花糕!”
章青酒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紫蝶那充满期待的眼神,虽然刚刚用过了午膳,却舍不得拂了这小丫头的心意。
看到章青酒吃下一口后微动的神色,紫蝶唇角一扬,但也有些忐忑,“小小姐觉得怎么样?味道可还行?”
“不错。”章青酒点了点头,“甜而不腻,细软如玉,入口即化,味道刚刚好。”
“小姐喜欢就好。”紫蝶顿时眉开眼笑,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角道,“这是我到杏花楼新学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杏花楼做点心的师父突然离开了,我还有好些没和他学呢,还好新来的这位不赖。”
看到紫蝶一脸郁闷疑惑的模样,章青酒嘴角抽了抽,莫名的有些心虚。
难不成她要告诉紫蝶,杏花楼的师父当时被楚澜薅去了边境?
“你过几日再去瞧瞧,指不定他就回来了。”章青酒将手中的糕点吃完,又拿了一块。
“真的吗?”紫蝶先是一怔,接着狂喜,“那真是太好了,我那里摘了好些槐花,他做的槐花蜜可是一绝,明日我就去看看!”
“好。”章青酒见她这般开怀,也忍不住笑着点头,但是……
“等等,你刚刚说摘了槐花?”
“是呀!”
“哪里摘的?”
“后花园呀!”
“那这桂花呢?”
“也是后花园呀!”
紫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小小姐你不在,我觉得它们谢了太可惜了,就都摘下来了。”
谢了太可惜,都摘了……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章青酒深吸一口气,我才真的会谢。
紫蝶,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够学会不辣手摧花?
“小小姐,我是不是做得很好?”紫蝶完全沉寂在了自己的快乐里,没有察觉到一旁的人早已经五味杂陈。
章青酒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在风中凌乱的冲动,“是的,做得很好,下次真的别做了。”
再来一次,她从太子府薅回来的这些花花草草,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年今日的太阳。
是夜,章青酒刚梳洗穿戴完毕,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卫凤的声音,当即打开门,“凤凤你来得正巧,我正想着要去找你呢。”
看着眼前眉开眼笑的女儿,卫凤摇了摇头,上前拿过云雀准备好的帕子,“怎的穿了中衣就出来了,快些进去。”
都已经八月底了,这丫头倒是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迫不及待就来了嘛。”章青酒一把拉住卫凤的胳膊。
卫凤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这话,你还是对太子殿下说罢。”
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拉在贵妃榻坐下,拿了帕子轻轻地帮章青酒那半干的头发擦干。
一岁一光阴,八个月不见,她的小酒儿青丝也长了些许,原本还不及腰,如今却是刚刚好。
感受着卫凤柔软的手指时不时地在自己的发梢穿过,章青酒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眸子,“他听得多了。”
卫凤的手指微微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在过往,她或许还会警告一番,女孩子切莫这般轻易泄露自己的感情,有句话说得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可是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倘若她再说这样的话,却显得分外多余。
而且她现在也发现了,这小丫头和太子殿下说起某些话来,简直是同路人。
毕竟谁能够想到,那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又冷情冷心的太子,会说此生只娶一人,只愿一人呢?
“今日人多,便没有问你,这八个月你到底做什么去了?”随着章青酒的头发被擦干,卫凤从一旁拿过梳子,一缕一缕给她整理妥帖。
章青酒眸子闪了闪,“就和楚澜说的那样。”
卫凤手指一顿,眸子里闪过一抹落寞,最后却是轻嗤一声,“对为娘还说谎吗?”
章青酒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卫凤不会信,卫凤也清楚这句话不是真话。
随着卫凤的话音落下,屋里渐渐陷入一片沉寂。
将最后一缕发丝梳顺,卫凤轻轻呼了一口气,“罢了,你不想说便不说吧。”
曾几何时,她从一开始的“小酒到底去做什么了”的疑惑,变成了“只要她平安归来”就好。
如今心愿已经达成,楚澜和她也并未产生隔阂,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
章青酒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开了口“其实,也不是不能够说,我其实回了蓬莱。”
“蓬莱?”卫凤心里一惊,“你当年去的那个地方?你突然去那里做什么?”
“回去接受一点传承。”章青酒道。
“什么传承?”卫凤莫名的开始紧张。
“这个凤凤你就不要操心啦。”章青酒微微一笑,转身直直地对向卫凤,“反正没什么坏事,倒是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蓬莱具体发生的事,她不可能让卫凤知道,但是她却无法不在意,一个母亲的拳拳爱女之心。
“什么好消息?”卫凤皱眉。
还能够有比她平安归来更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我找到了鸿鸿。”章青酒勾了勾唇角。
“嗯。”卫凤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却又发现自己不记得有个什么红红绿绿的人,“谁?”
“卫图南,你的哥哥,我的舅舅,他没死。”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