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有章青酒一人半靠在围栏上,最后是两个人一起靠在锦鲤池旁的围栏上。
萧瑟的秋风依旧穿过亭台,将水面刮起卷卷的涟漪。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融入风中,又随风逝去。
楚澜说了许久,不只是讲他和卫图南此次隐瞒的事,而是从自己九岁的命数开始。
起初,只有楚澜一个人说,渐渐的,却成了一个人问,一个人答。
“祈福宫那一次,你对着我说出金丝燕窝羹的时候,我便知晓你与常人不同。”
“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时,我自己都尚未活明白。”
“那你就没有想过,去找答案吗?”
“木青找了十年。”
……
“你一开始不答应接受我,后来又答应了,是因为相信了我能够救你吗?”
“不是。”
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真的放不下了。
……
“其实,你可以相信我的。”
“我知。”
如果不是你,这世间的美好,早就与我再无关系。
……
中间还说了许多,从祈福宫到镇国公,从雍州水患到黔州之祸,章青酒才发现,这个狗男人,远比自己认为的知道得多。
说道最后,章青酒深吸一口气,幽幽地看向楚澜,“你是真的能藏啊。”
楚澜抿了抿唇角,没有开口。
如果可以,他想要藏一辈子,让她不要为这些事情劳神伤心半分。
看着楚澜又开始静默了起来,章青酒挑了挑眉头:“那你和鸿鸿什么时候暗通款曲的?”
楚澜皱了皱眉头:“阿酒,暗通款曲不该这样用的。”
章青酒:“……”
“那你和鸿鸿什么时候眉来眼去的?”
楚澜:“……”
“你那天夜里过来,我的确不知,但是后来他没有回来,我便猜到了。”楚澜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章青酒,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意,“倘若有机会能,我自也不会放过慕容春来。”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鸿鸿杀不了慕容春来?”章青酒愣了一下,这个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他是否能够杀慕容春来,我不知道。”楚澜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但是他手中的那把刀,一般人对付不了。”
听到他这么说,章青酒也想起了刚刚楚澜和卫图南之间的对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久,章青酒才轻呼一口气,“所以……上古四神,伏羲转世,你也知道了吧?轩辕惊鸿的记忆,你真的……有了,对吗?”
这一段话,章青酒问得极轻,就像是不忍心去打破一个梦境。
但是,真相却比梦境更加残酷。
因为她早在梦境里,知晓了结局。
这句话说完,楚澜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最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事到如今,对于楚澜的回答,章青酒已经不再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
甚至有些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也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答案。
“风止同我说,订婚宴那日,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轩辕惊鸿的记忆就是在那个时候苏醒的?”虽然疑问,但章青酒却说得十分笃定。
“嗯。”楚澜似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别扭。
“所以,这才是你去找我,却又骗我失忆的原因。”章青酒想,自己早该猜到的。
谁知道几个月不见,狗男人的演技炉火纯青。
“是。”楚澜继续点头。
往日里不堪的回忆被掀开,楚澜并不觉得有失君子之雅信,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眼前的人。
“后来去找我,是因为鸿鸿和你说了人皇伏羲以及蓬莱之事。”
“是。”
随着这句话说完,现场再一次变得寂静起来。
眼前似乎回到了那一夜,那一幕。
章青酒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所以楚澜,你做好了不放手的准备,对吧?”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人皇伏羲,既然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未知,却依然来找了我,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今后,再也不会放手?
楚澜眯了眯眸子,上前一步,执起眼前之人的手指,声音喑哑,“不会放手。”
那一夜踏出去的那一步,便是天地无阻。
哪怕山崩地裂,他也要她。
听到这句话,章青酒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抱住了眼前这个男人,喜极而泣。
所有的事情说开了的瞬间,她突然有种恍然开朗的感觉,那些曾经让她不知如何发泄的情绪,一下子都找到了源头。
将怀里的人儿拥紧,楚澜的手臂轻轻拍了那纤细的脊背,深邃的眼眸里从一抹叹息,最后终究化为了淡然。
从此以后,便是无所畏惧。
“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一点事情要告诉你。”将眼泪在男人的怀里擦干,章青酒钻了出来,仰起脖子。
刹那间,楚澜只觉得一股紧张从四肢百骸蹿了出来,比自己坦诚相待时更甚。
“其实我最开始靠近你,不是真的喜欢你。”章青酒眨了眨眼睛,拽紧了楚澜的袖子。
楚澜眸子闪了闪,点了点头,“我知。”
她那样的人,要什么得不到,何必对他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光阴,操劳心神。
见楚澜这么淡定,章青酒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狗男人。
要不是他这僵硬得跟僵尸一样的身体,还真会让她以为他全然不在意。
“我那个时候日日夜夜想缠着你,是因为我的一魂一魄在你的身上,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想要拿回来,必须和你行夫妻之道。”章青酒深吸一口气,一句话说了出来,“不过后来,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有了伏羲转世,蓬莱之人,她如今说这些,楚澜便不会再怀疑。
“夫妻……之道?”楚澜身体颤了一下。
“是……”章青酒咽了咽口水,狗男人不会这个时候翻脸不认或者秋后算账罢?
谁知,就在章青酒心里刚刚燃起那一抹忐忑,楚澜又一次紧紧地把人儿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我很庆幸,你的一魂一魄,愿意找到我。”
他不知道个中原因,但是他只知道,倘若没有这份羁绊,他便拥有不了怀里的人。
原来,命数于他楚澜,也不全是厄运,至少送来了阿酒。
章青酒没有想到楚澜会冒出这么一句情意绵绵的话,心尖儿都跟着颤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问。
这也是,她为何不愿意让楚澜知晓人皇伏羲的原因。
想到卫图南说的那个为自己的爱人身死道消的女子,章青酒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你既然是知道了自己是人皇伏羲,那你也知道了巫皇琴九罢?”
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与难受。
楚澜拥住章青酒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一字一句,宛若立誓:
“阿酒,你听好,这一世我不会做伏羲,也不会让你做琴九。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章青酒便是楚观潮此生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