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默。
这会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方才来请教的弟子也都尽数散去了。
他忽然贴近,飞快在她颊边轻吻了一下。
感受到脸颊边的一阵温热,裴亦姝短促震惊了一瞬,这人也太过于肆无忌惮了罢!
所幸人都已经走完了。
宁烨桁又朝她凑近了几分,裴亦姝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的下巴,道:“你……你别乱来!”
对方却忽然一下揽住她的腰,语气随便道:“你早晚都会是我的夫人,亲一下怎么了?”
裴亦姝正想反驳他,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交谈的声音,她立刻听出了其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于县令。
裴亦姝有些急眼了,只按着他的肩膀道:“你松开我,别闹了!”
听了这话,对方却将她揽得更紧,凑近她耳边道:“我没闹,我是认真的!”
宁烨桁说着话就要作势再亲她。
耳边不远处的交谈声愈发清晰了,裴亦姝知道某人脸皮能有多厚,只急忙开口道:“回去亲!”
“好!”宁烨桁回答得十分干脆,这才慢悠悠地将她放开,“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要食言!”
裴亦姝恍若未闻般转身,顺手端起桌边的一盏茶水,浅噙了一口,再抬眼之时,一行人已经到了他们眼前。
前来的是青州境内的官员,许多官员这些时日都会陆续接受调查,巨贪者都已是领了罪,不少人都要被送去京中接受调查再作惩处。
众官皆是人人自危,为着将功补过做了不少的事儿。
“世子、郡主,当真是幸苦二位了!”
“没想到二位在做文章方面也是如此出类拔萃啊!”
“二位都是才貌双全,令人羡慕啊!”
裴亦姝再次沉默,她现下都无法想象这些官员到底在外面散播了多少有关于他们的“美名”,才会让书院来请他们看文章。
宁烨桁面对众人的赞誉倒是泰然自若,还特意到裴亦姝跟前说:“这回信了罢,我就说你才华相当出众!”
裴亦姝抬眸看他,眸光熠熠,只道:“有些话听听就好!也不必太当真!”
宁烨桁:“……?”
众位官员的吹捧还在继续。
“宁世子的政绩也是相当出众,这阵子的天灾人祸可是将百姓害苦了,但自从世子来了咱们青州,已将青州改头换面了,现在不止是清除了匪患,连灾民和粥棚都不太能看得到!”
“可不是嘛,这两日我们特意在受灾严重的几个地方跑了一趟,这一趟来回虽是累得够呛,但见着百姓安居乐业便觉得值当了!”
宁烨桁只随意应付着,毕竟这几日这种话他已听多了,都能猜到他们下一句要说什么。
裴亦姝倒是津津有味听着,听到有意思的时而还对着宁烨桁挑眉。
“马上就要到年底了,青州这回可要连着好几年的账目都要算一算了,又是要大忙了!”
“因为乱贼的搅合,这几年青州的财政一直是亏空,就没有填平的时候,今年又是洪灾又是鼠疫,安置灾民要钱,堤坝重筑也要钱,我们还领着朝廷的俸禄,当真是惭愧啊!”
裴亦姝见他们情真意切地表达着忧国忧民的心思,忍不住添了一句,“各位是想连月俸一同捐了么,需不需要我给各位记账?”
“原来郡主还会记账啊!”有人已经开始转移了话题,忽然见着宁烨桁有些模样奇特的官袍,只道:“京官的官袍与我们的当真是不一样,这前后怎么还绣着这种形状的……图案!”
图案?裴亦姝忽然想起了什么,脑子一轰,幸好现在天色已晚,没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宁烨桁却笑着回道:“这是我未来夫人的手艺!”
众人立时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宁世子还当真是清廉节俭,官袍都破成了这样,竟还在穿!”
“不过令夫人的手艺也当真是……独具一格!”
裴亦姝有些尴尬地将视线从宁烨桁身上移开,反正这些话听听就行了。
“对了,听闻那位才到的二殿下今日受了重伤,犯人就是严树才,这严家人当真是一个个皆是胆大妄为啊!”
“严家与陆家说起来也算是亲家,当今皇后是陆家的女儿,说起来二殿下与严家也多少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说起二殿下,裴亦姝才想起他白日里被严树才捅了一刀,虽是没将人给捅死,但是小半月之内该是下不了床了。
只是太可惜了,魏凌霄人竟然没被捅死。
众位官员聚在一起,不知不觉已将话匣子打开。
“眼下这三殿下和二殿下都到了清平,也不知哪位更得盛宠,按理说这皇子到了成年的年纪都要就藩,这两位都还迟迟未动,不会是……”
这话未说完便是被另外一位官员打断,这皇子就藩可要花费不少银子,眼下国库正是空虚的时候,所幸裴将军打赢了胜战,听闻北越王子也已经到了金平来,说是前来联姻,此番定是要消停下来不少时日,也能省下不少军费,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哎,你我都是芝麻小官,别妄议,慎言慎言,不是我们该上心的少瞎猜,还是好好处理手中的事务,将手中的账目算清,若不是宁世子深明大义,那些贪腐的官员早就在流放途中了……这阵子过后,我都想着还是趁早致仕吧!”
裴亦姝听着他们说话,也不禁跟着思索起来,眼下皇帝迟迟未立太子,也不知其究竟是什么想法。
前段时日皇帝有意培养魏真,但是到底魏真年纪尚幼,生母家族之中又无权势,眼下虽是有太后撑腰,却是也很难立稳跟脚。
偏偏太后母家还出了事儿,李家与成王勾结已经是证据确凿,李家现在已经是岌岌可危。
皇帝生性多疑,当今太后又不是其生母,只怕是魏真现在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已是大打折扣。
那么除了魏真之外,便只有魏凌霄和魏景离是最好的选择,但魏景离在众人眼里一直是病弱的形象。
裴亦姝倒是认为魏景离也并非是天生病弱,前段时日她在前往青州的途中曾替他诊过脉,他身上的毒潜伏已久,也很难根除。
她担心的是魏凌霄会被皇帝立为太子,以她对魏凌霄的了解,裴家一定会被他视作眼中钉,只会被连根拔起。
所以她必须要搜集到一切有关魏凌霄和陆家为非作歹的证据,揭示出他们的狼子野心,将他们从高位上拽下,才能保全裴家。
眼下她忧心的事儿确实是不好,魏凌霄既来了清平,多是为着虎符而来,就算他得不到也要想办法闹事儿。
而她还未查清虎符究竟为何会在严家,还有呲枯林一战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些事儿都是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头,就算表面上她是云淡风轻,不显分毫,但是在内心之中却是时时刻刻惦记着,时而让她也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