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姜予眠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她本就浅眠,手腕被托起时已经清醒几分。
没睁眼,是因为她闻到熟悉的雪松香,知道来人身份。
不知道陆宴臣给她戴上什么东西,冰冰凉的贴在肌肤上,但很快就随体温变暖,好像是条手链。
新年钟声敲响之际,听见那人道出“新年快乐”,唤她名字时的语气好像情人般亲昵温柔。
那一刻,真有一种自己真的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错觉。
很快,变速的呼吸将她出卖,无法再装睡。
那人好似不打算揭穿,在她准备“苏醒”前起身。
即使闭着眼,姜予眠也能感觉到投影仪上的光线重新映在脸庞,她终是忍不住睁开,那道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客厅门边。
她坐起来,发现手腕上多出的手链。
平安扣的款式,中间镶嵌着一只金色绵羊,金饰直径一厘米,小巧而精致。红绳戴在腕间,显白又秀气。
这是,陆宴臣送她的新年礼物?
经过“外套”事件,姜予眠时常克制自己不要多想,结果每一次,陆宴臣的行为都会让她心里荡起涟漪。
陆宴臣于她,是无法抵御的诱惑。
姜予眠穿好鞋子,拿茶几上的遥控关掉投影仪,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
突然消失的声音让陆宴臣有所察觉,他回头,撞进女孩那双光亮盈盈的眸。
两道富含不同情绪的目光在静谧的空间交汇,姜予眠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勾到衣摆,平安扣手链抵在身侧,她微抬眸,缓启唇。
“陆宴臣。”
女孩的嗓子已经完全恢复,声线褪去曾经的稚嫩,软软的语气透出几分娇,一个名字都被她喊得婉转、轻灵。
在这寂静的客厅中,她是唯一存在。
姜予眠弯起胳膊,手腕与脖颈平行:“谢谢你。”
男人嘴角微扬,温和的声音一如往昔:“不客气。”
一切前嫌,在此刻冰释。
时间不早,陆宴臣看了眼腕表,说:“我得走了。”
走?
姜予眠猛地想起谈婶口中的往事,陆宴臣不在陆家过年。
可他今晚回来了呀……
他们在同一空间,听着新年钟声敲响,也算是一起跨年了吧?
难道,他只是回来送出这份新年礼物吗?
陆宴臣用行动告诉她,的确如此。
他没打算留在陆家,或者说,一开始根本没想回景城。若非陆习那通电话,他不会在中途离开宋家夜宴,更不会来到这里。
陆宴臣跟她道别,双手揣进大衣兜里,大步离开。
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姜予眠捏手又握拳,心里挣扎万分。
直到余光瞥见手腕上的平安扣,那一刻身体仿佛脱离大脑控制,先一步小跑上前,挡住陆宴臣的去路。
“我……”发出的第一道声音都是虚的。
女孩咽了口唾沫,紧张到心脏都快跳出来:“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主动提出跟一个男人回家这种事,几乎耗掉她全部羞耻心。
陆宴臣眼底掠过一抹诧异,但他还是说了声:“好。”
-
青山别墅静悄悄的,大部分佣人放假,仅剩的两个也早早入睡。
回到久违的房间,姜予眠心情复杂到可以编写一本城墙那么厚的书。
上次离开的时候,有伤心、有怨愤,即使后者很淡,淡到她不愿承认。她自以为是的保持距离,里面有几份是对陆宴臣行为的不满,别人不清楚,她清楚。
时隔两月,她重新回到这里,还是自己主动提出的。
唔……
好没骨气。
姜予眠暂且把原因归算为,新年礼物太漂亮。
时间不早,她打算睡了,在书包里找了一圈才发现忘带耳塞,只好去找陆宴臣:“这里有备用的耳塞吗?”
“有。”他率先回答姜予眠的问题,不过……
“长期戴耳塞会对你的耳朵造成影响,今晚试试不戴?”
没想到陆宴臣会这么说。
姜予眠手背到身后,脚尖磨了磨:“之前你送我的……”
明明之前是他主动要送的。
陆宴臣不徐不疾道:“之前你精神不是很好,耳塞有助于你的睡眠,时间长了会依赖,青山别墅很安静,不会有杂音吵到你。”
在他的鼓励下,姜予眠决定试一次。
女孩趿着拖鞋回屋,陆宴臣敛起嘴角,脸上笑容淡去,眼底透出几分清冷。
一开始,他只是尽可能提供姜予眠所需要的东西,并不打算干涉太多。就像那件被处理的衣服,他只考虑当时姜予眠需要,并未想过被她发现会如何。
现在么……
小姑娘年龄小,脾气倒挺大。
姜予眠躺回床上,意识反倒变清醒。她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声音。
姜予眠重新坐起来打开手机,发现不久前,陆习给她发了几条信息。点开一看,是视频。
视频里人声嘈杂,镜头摇晃不定,可见拿手机的人手抖得厉害。
陆习发了三个视频,总算有一段能看清烟花绽放。
隔着屏幕,她听到那群活力充沛的少年少女嘻哈打闹,齐声祝贺“新年快乐”的声音,与安静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她突然想起什么。
脑中一个激灵,姜予眠扔下手机跑出去,到熟悉的另一间卧室敲门:“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嗯?”刚洗完澡的男人穿着深蓝居家服,发梢在滴水。
在他抬眸刹那,姜予眠迅速扔下一句:“新年快乐,陆宴臣。”
她来得突然,走得很快,陆宴臣抱臂倚在门边,果然等到走远的女孩回头。
没想到他还站在那儿,姜予眠回头被逮个正着,她赶忙收回视线。
新年第一天,她摘下耳塞,睡了个好觉。
早晨起得稍晚,穿戴好下楼却发现桌上摆放着精致早餐。以前住在这里也有人准时准点备齐三餐,姜予眠没客气,坐下来开动。
鸡蛋香嫩,果蔬味清,早上吃着爽口不腻。
她吃到一半才想起去拿旁边的牛奶,伸手时不小心碰掉筷子,有人替她捡起来。
抬头就看到陆宴臣。
“好吃吗?”他将弄脏的筷子收走,摆到另一边。
姜予眠口中还含着没来得及咽下的牛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一吞一咽:“好吃。”
“谢谢。”姜予眠的评价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姜予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你做的?”
她从未见过陆宴臣进厨房,居然有幸吃到他亲手做的早餐。
现在供起来还来得及吗?
陆宴臣回以她肯定的微笑。
陆宴臣本打算在宁城度过两天,别墅基本没留人,一日三餐需要自力更生。
他难得闲在家,开启慢节奏生活,看了半天书。
姜予眠倒是老实,一心一意写作业,试卷翻了一页又一页。
中途接到陆习的电话,问她人在哪儿,姜予眠坦白承认:“在青山别墅。”
陆习花了几秒钟接受这个讯息:“所以,大哥昨天真回家了?”
“对。”不仅回家,还送她新年礼物!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得要死。”一觉睡到中午的陆习躺在懒人沙发上,生无可恋。
上大学那几个朋友约出去旅游,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李航川跟孙斌他们都被爸妈带去拜访七大姑八大姨,只有他这么闲。
爷爷不在,大哥不在,没人管他。
本想找小哑巴一起,一觉睡醒去敲门,发现她不在家。
姜予眠委婉建议:“你可以打游戏。”
“小学生放假了,散排没意思。”说白了他就是嫌散排的队友菜。
陆习在电话里吐槽,姜予眠不太懂游戏,对着成堆的试卷拍了张照:“我要做作业,再见。”
马上就要吃到陆宴臣亲手做的午餐,她才不回去。
揣着这样的期待,姜予眠做题都变得兴奋。
不过一会儿,陆宴臣就来敲门:“收拾一下,等会带你出去。”
做试卷做得头晕眼花的小姑娘缓慢抬头,疑惑的眼睛眨两下:“我还有很多作业。”
陆宴臣很直接:“可以带上书包。”
她没问去哪儿,只是遗憾没能吃到陆宴臣亲手做的午餐。
陆宴臣来到她到一家私人俱乐部,会员制度,一般人有钱都进不来。这里设施齐全,娱乐区、休闲区、商务区等区域建设多元化,可供客人随心选择。
姜予眠从未来过这种高档地方,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适应,又习惯性地想往陆宴臣身后躲,却被男人拎到旁边,跟自己几乎平行的位置站好:“跟着我可以,别躲在身后。”
这种逃避性动作,得改。
姜予眠不明白:“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陆宴臣言简意赅:“带你过个年。”
家里太冷清,恰好有人相邀,带姜予眠出来正好。
“陆宴臣,你可算来了。”一个穿着酒红毛衣的男人拍拍手走到两人面前。
陆宴臣撇头,在姜予眠耳边介绍:“他叫秦舟越,是……”
对方耳朵尖锐,抢先道:“你好,我是秦舟越,跟陆宴臣拜把子的哥们。”
比起这真实性待考究的自我介绍,陆宴臣换了个能让姜予眠更好记住的身份:“他是祁医生的外甥。”
“外甥?”姜予眠惊。
祁医生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外甥。
陆宴臣来之前打过招呼,秦舟越知道姜予眠要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不是第一次听说。
秦舟越对陆宴臣打了个手势:“书谨在那边,说想趁机跟你谈谈上回的合作。”
陆宴臣转动手腕:“今天不谈公事。”
秦舟越心领神会:“ok,我跟他说。”
俱乐部里大部分地方是开放式,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过或是听说过对方,姜予眠一个都不认识,脑子里却不断接受周围四散的讯息。
“听说最近有个摄影师盯上了言总。”
“许知恩可不是普通的摄影师,多少人想请她拍照都约不到档期。”
“言二少又往外跑了吧?”
“看朋友圈,他们那群人登什么山去了。”
她不动声色地接受这些信息,直到陆宴臣给她找了张桌子,示意她可以把东西这儿。
姜予眠抱着书包,并不觉得初来乍到的自己能够心无旁骛在这样的环境下做高三试卷题。
已经有好几个来跟陆宴臣搭话,都被他两三句话打发。
陆宴臣问她:“你觉得这里吵吗?”
姜予眠想了想:“声音吵,但是……很新奇。”
这些人谈论的事件和人物关系,跟她从同学口中听到的八卦不同,跟陆习和朋友打游戏聚会的气氛不同。
同样是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事,她却觉得这里有趣。
刚开始,她会因为好奇左顾右盼,却不敢多停留,只能竖起耳朵,肆无忌惮听声音。
稍微习惯这里的氛围后,她会悄悄打量,去观察那些人。
这里的男人外表年龄不一,有的成熟稳重、有些年轻开朗,西服与休闲装在这里气氛相融。
这里的女人,有成熟知性的女强人、有娇艳妩媚的女伴,还有看起来跟她差不多的年轻少女。
比起男人,姜予眠更关注那些女性。
她们多姿多样,唯独没有像她这样躲在角落的胆小鬼。
她发现一个穿着淑女的女生,听人叫她书谧,是一名医学生。书谧是跟着哥哥书谨来的,站在人群中落落大方,别人见了都要夸书谨有个好妹妹。
这时姜予眠悄悄抬头瞄了陆宴臣一眼,想起曾经有位“梁总”误以为她是陆宴臣的妹妹,那时候夸她长得好,都是看在陆宴臣的面子上。
陆宴臣又问她:“在看什么?”
姜予眠悄悄指向前方:“她,很耀眼。”
陆宴臣只看了一眼,目光回到她身上:“你也是。”
姜予眠把他的话当做安慰。
这个下午,她用耳朵听、用眼睛看,去感受从未接触过的“新世界”,一开始她也害怕在陌生环境遇到什么状况,但陆宴臣一直坐在她身边,慢慢就适应了。
偶尔会有人来给陆宴臣敬酒,他没推,浅酌了几杯。
姜予眠想起之前在餐厅和喝过的果酒,跟陆宴臣手里这杯颜色看起来差不多。
当陆宴臣端着酒杯,她的眼神一直追随,被发现。
陆宴臣举杯:“想喝?”
姜予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可以吗?”
“你还真敢问。”右手的酒杯换到左手,陆宴臣推开她额头,“这可不是让你喝着玩的果酒。”
姜予眠脑袋一仰。
直到结束,陆宴臣也没允许她碰过一滴。
临走前,秦舟越有事要跟陆宴臣谈,两人走远了几步。
一分钟、两分钟……不知道他们要聊多久,趴在桌边的姜予眠盯上之前送来,但陆宴臣没喝的酒。
她把手指当双脚一步一步踩在桌面,已经“走到”酒杯面前,那两人还没结束。
反正酒已经送来,放在这里没人喝也是浪费,不如她尝一口,感受一下味道就好。姜予眠很快说服自己对酒杯下手,趁其不备喝两口。
“姜予眠。”不远处的陆宴臣在喊她。
姜予眠立马站起来,见陆宴臣勾手示意,她拎起书包走过去。
走路时,姜予眠才将那口酒咽下。
怕暴露,她一直没说话,只在心里悄悄回味那道酒香,跟此刻陆宴臣身上沾染的气息一样。
坐在车上时,拉近的距离让她味到的酒味更浓郁。
一直没吭声反倒惹人注意,陆宴臣问了几声没听到回应:“怎么不说话?”
他侧头看过来,头微低。
后座没开灯,光影在两人身上交织。
她头微仰,闭着嘴巴打了个小嗝,还记得在心里叮嘱自己“不能说”。
“姜予眠?”陆宴臣好似察觉什么,倾身靠近些,凭嗅觉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发现他的意图,姜予眠只想挡住他的动作,伸手去捂他鼻子。
自然弯曲手掌盖上去,陆宴臣毫无防备,温热的唇与软软的掌心亲密相贴。
他亲在她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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