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需乘坐缆车上山顶, 宋夫人带着姜予眠和宋俊霖,三人乘坐同一辆缆车上山。
宋夫人跟姜予眠坐一边,宋俊霖一人在对面。
缆车不断上升, 宋夫人担心她是否适应, 姜予眠缓缓摇头,表示可以。
曾经爸妈带她出去游玩也坐过缆车,一家三口就像现在这样,她跟妈妈坐一边, 爸爸坐在另一方。
那时妈妈会揽着她叫她别害怕, 爸爸在对面不断讲笑话逗她开心。
现在坐在旁边的是宋夫人, 她如母亲般温柔细心,姜予眠挨她很近。这是除了陆宴臣之外,她第一个愿意靠在一起的人。
对面的宋俊霖叽叽喳喳:“我刚成年那会儿想给自己一个难忘的十八岁,直接报名荒野逃生。”
“荒野逃生?”姜予眠对未曾接触的趣事最感兴趣。
“是啊, 那里到处危机四伏, 险象环生……”宋俊霖用尽毕生所学,绘声绘色讲述出生至今最刺激的经历,“带进去的食物都丢了,饿肚子、缺水,还迷路……一路历尽艰险, 最终还是我带领队友从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
姜予眠随他讲述过程的起伏而变化, 前面经历精彩绝伦, 后面听着听着就, 惊讶地瞳孔慢慢缩回去。
打量宋俊霖本人,她总觉得, 最后那句话的可信度不高……
险情被他轻描淡写, 姜予眠觉得不够刺激, 忍不住问:“你没有遇到困难吗?”
“诶……”吹得正起劲儿呢,被这么一问,宋俊霖抹了抹脸,“是遇到过那么两次。”
旁边的宋夫人噗呲一声笑出来。
周围坐着两个单纯可爱的孩子,也只有这种情况下,宋夫人才会露出完全真实神态。
宋俊霖摸着头发,幽怨地递出一记眼神:“妈,你别笑行不行!”
这让身为儿子的他很没面子。
姜予眠好心岔开话题:“那你怎么解决的呢?”
宋俊霖最终摊牌:“好吧,我承认,是有人救了我。”
“哦对,他跟你一样是景城人,家底也不错。”宋俊霖以为她是陆家人,在圈子里说不定见过,兴致勃勃问道:“他叫言隽,认识吗?”
姜予眠摇头。
她也才来景城半年,且每天都在上课,几乎没什么社交,对宋俊霖口中的名字完全陌生。
“好吧。”宋俊霖搭搭手,“总之他很聪明,救了我,后来我俩还拜了把子。”
虽然是他死缠烂打黏上去认的哥。
宋俊霖抬手指敲敲相机:“最初学摄影也是他教的,等会儿用这个给你们拍。”
姜予眠才明白,原来说的拍照,是宋俊霖当摄影。
小小的缆车厢充满温馨,而在他们后面某一辆,陆习抄起胳膊叹气,跟坐在对面的大哥面面相对。
宋家人真狡猾,居然让小哑巴换了衣服,害得他刚开始没认出来。发现是姜予眠的时候,还没看仔细,人就被宋夫人带走了。
而他,只能跟步伐从容、不紧不慢的大哥同乘一辆缆车。
观陆宴臣平静悠然的神色,当真是来度假赏雪。
陆习记得他中午拒绝过爷爷的安排:“大哥,你工作不是很忙吗?”
陆宴臣言简意赅:“劳逸结合。”
陆习咂舌,扭头看窗外。
他几乎很少在这种安静的氛围跟陆宴臣面对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小时候陆宴臣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爷爷说大哥要专心学习,他有记忆又最爱玩的那段年纪都是跟周围其他伙伴一起度过。
总得来说,他和陆宴臣之间也没有那种亲密无间的兄弟情,不过血缘不可割舍,他心底挺佩服这个大哥。
陆习无聊地用指腹摩擦胳膊:“这缆车也太慢了。”
也不知道待会儿下车,还赶不赶得上前面那三人。
对面的陆宴臣气定神闲:“年轻人要沉稳,不要那么心浮气躁。”
陆习反驳:“大哥,你也就比我大六岁而已。”
二十五岁,按照大部分人的学龄,现在也才大学毕业不久。像陆宴臣这种连连跳级,二十三岁博士毕业的变态学霸……
想到这,陆习就浑身不是滋味。
有一个过分优秀的大哥,从小就被周围人用来作对比,他不想追逐大哥的脚步,偏要活出自我。
陆宴臣闭目养神,陆习拿手机看了会儿,终于到了。
下了缆车,果然不见姜予眠等人的踪影,好在山顶往前走只有一条路,跟上去就行。
-
昨晚下过雪,山上降下厚厚一层白霜,结冰的树林构造出晶蓝透白的冰雪世界。
宋夫人爱打扮,也喜欢拍照留恋:“人呢,每一天都在变样,照片可以留存我的美貌。”
听她讲人生道理,宋俊霖私下跟姜予眠吐槽:“我就是她的工具人。”
当初参加完荒野逃生回来,一时兴起要学摄影,宋夫人直接按头给他报班,勒令不学成不许回家。
他亲爸站在旁边鼓掌说好。
宋夫人不仅自己拍,还要姜予眠当模特:“眠眠,你站那儿,我们给你拍几张。”
突然被点名的姜予眠:“拍,拍照啊……”
她并不畏惧镜头,但要对着摆拍,有点不好意思。
宋夫人极力游说,她走到一棵树下站着,因为太刻意,姿势显得僵硬。
“喔……”
一颗松果从树上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她头顶,姜予眠吃痛捂脑袋,这一幕被抓拍。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宋摄影师趁机捕捉。
“妈,我拍到了!”宋俊霖兴奋地向母亲大人邀功,宋夫人反手一巴掌呼他胳膊上,“眠眠都被砸了,净顾着拍拍拍。”
说完,满腹担忧地朝姜予眠走去,在她旁边嘘寒问暖。
宋二:……
我果然是捡来的吧。
姜予眠没事,拍完照的宋俊霖扛着相机给她看成品:“好看吧?”
点头:“好看。”
他洋洋得意:“我专门学过的。”
宋俊霖递出相机,姜予眠低头看照片,身体之间虽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在其他视角看来,两人胳膊挨着胳膊,脑袋贴着脑袋,十分亲近。
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姜予眠低头,一颗捏得硬实的雪球撞到衣服,滚落在地。
她猛地回头,只见陆习站在后面东张西望,双手背在身后,简直欲盖弥彰。
陆习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姜予眠。
他是想砸宋俊霖的,哪知雪球不长眼,落到姜予眠身上。
姜予眠没心思找他算账,视线越过陆习落在后方,难道挺拔的身影穿着熟悉的外套。
那个人……
姜予眠以为自己看错,下一秒,手机收到短信。
L:过来。
这里信号不好,陆宴臣的短信倒是顺利发送过来。
她握着手机,悄悄在心里叹气。
还是没办法拒绝他呀。
她悄悄搓搓被风吹凉的手指,小码的雪地靴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你怎么来了呀?”她比陆宴臣矮了一个头,说话时微仰起。
她穿着红色外套,在雪景中存在感极强。明亮的室外比酒店门口光线更好,能将人的脸看得更清楚。
樱桃唇色明艳显白,弯眉似月,平添几分柔美之态。
明明昨天还是个只会抱着书本问题,低调朴素得像中小学生的女孩与今天判若两人,让人清晰意识到,她是个成年女孩的事实。
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男人的声线都被冰雪凝结几分:“随便跟认识两天的人出门,胆子挺大。”
“是你说可以跟晴姨……宋夫人接触的啊。”小姑娘揉搓通红的指尖,偷偷瞄他一眼便挪开视线,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而且我有报备过。”
在她不能讲话那段时间,陆宴臣了解过唇语,清晰辨认出这几个简单词汇:“你那是报备?”
敲门就说要走,比他还会下达通知。
接连的质问砸进耳朵,姜予眠不安地摸摸耳朵,陆宴臣这番态度让她想到一个词——兴师问罪。
可她没犯错呀。
见陆宴臣静静站在那儿,姜予眠仔细思考一番,整理出解决方案:“那,我下次写个申请表?”
在学校请假要请假条,她想,可能是陆宴臣当领导太久,习惯别人打报告。
陆宴臣气笑:“是吗?那你打算在第二排写什么称谓?”
姜予眠难以置信,他竟刨根究底至此。
她就是随口一说……
陆宴臣抱臂凝视她,似笑非笑地调侃:“你心里在想,不过随口一说,怎么还当真了。”
被无情戳破的咩咩:“……”
她不服气,偏不承认,顺着问题斟酌称谓:“尊敬的陆总?”
陆宴臣呵出一团气,想敲她脑袋:“乱喊什么。”
姜予眠老实道:“姚助理就是这么喊的。”
她这这不是为了配合陆宴臣的领导风范么。
这似乎是姜予眠嗓子恢复后跟人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句句灵巧,伶俐烂漫。
时隔八九月,她终于从从昏暗的角落一步一步走出来,越来越明媚。
陆宴臣对她的变化并不意外,她原本就是那样的女孩,活泼聪颖,生动有趣。
在广阔的世界里、在自由的风里,一切都变得随性自然。
*
宋夫人说冷,进了服务区。
几个年轻人留在外面,陆习跟宋俊霖被迫加入周围小孩临时逐渐的雪球战队。
事情是这样的……
陆习第一颗球没砸准,宋俊霖为替姜予眠报仇,捏起雪团朝他扔去,一来二往谁也不肯服输。周围的小孩以为他俩在玩游戏,莫名组成两队打起来。
打累了,宋俊霖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转身就走。
陆习回头,原本站在树林旁的姜予眠跟陆宴臣早已不知去向。
姜予眠第一次来雪山,想走得更远。路过某些陡坡,地面滑,见她笨拙的姿势,陆宴臣伸手拉她一把。
男人的胳膊强健有力,轻而易举将她带起,姜予眠没怎么用力,已经蹬上去。
她呼出一口热气,注意力移到手上:“你的手好冰。”
陆宴臣手指微挑,将人松开。
他到冬天一向如此,像个冷血的人。
正要转身,手突然被扯住。
陆宴臣回头,见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只雪白柔嫩的手轻轻捏着。
他诧异地望向姜予眠。
女孩无辜眨眼:“我暖和。”
她体热,放进兜里揣一会儿就暖起来,捏一捏说不定能升温。
依照内心真实想法,她是想直接握上去的,那样太亲近,她胆小,只敢捏捏手指头。
陆宴臣失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傻,捏手指头就想把温暖传递给他。
“姜予眠,你可是学霸。”
人体传递温度,这点接触面积是不够的,她所做的是徒劳。
“那,那多不好意思。”姜予眠误读他的话语,一边害着羞,一边把手伸过去,两只手同时包裹住他的手心手背,“这样呢?”
陆宴臣:“……”
他不是这个意思。
她果然不同,不止声音奇特,连体温都那么奇特。他能清晰感受到手心手背传递来的温度,似炙热的焰火要融化他体内的冰雪。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陆宴臣手掌转动,从她双手里抽离:“走吧,逛完就回去。”
“喔。”她乖乖应声,把空空的双手揣进衣兜。
摸一摸,兜里还有提前准备的手套,浅粉色。
“陆宴臣。”姜予眠拿着手套很想贡献出去,“你要不要……”
男人眯眸:“不要胡思乱想。”
“好吧。”她只好给自己戴上。
前方有一座观景桥,因为下雪,周围堆积着冰块,许多人绕行。周围的栏杆已经结冰,姜予眠抱着好奇心走上去,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需要注意。
她戴手套扶着栏杆,小心翼翼走到桥中央,回头一看,穿着黑衣的男人走在身后。
“陆宴臣。”女孩婉转的声线混入风雪。
男人抬眸。
她问:“你不怕摔吗?”
“还好。”偶尔他也会向栏杆借力,避免路滑。
一片雪花落在脸颊,姜予眠抬手触碰,雪花已经融化。
她抬头仰望天空,惊喜跃入眼底:“下雪了。”
陆宴臣抬头去看,余光中的红色身影动了一下。
姜予眠因喜悦而忘记脚下,差点跌倒,幸亏自己反应快,抱稳栏杆才没摔跤。
“好滑。”她抱着栏杆,半蹲的姿势扭头,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陆宴臣递出手,小姑娘一边抱着栏杆一边来伸向他,要快站起的时候,脚底又是一溜,她下意识用力抓,揪住陆宴臣的衣领,差点把他给带到地上去。
陆宴臣眼疾手快拉住栏杆,一手揽在她腰间,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姜予眠,你是狐狸吗?”
那么“脚滑”。
姜予眠却已经丧失跟他争论的理智。
好闻的气息裹着她,心像被鼓槌敲着,咚咚咚咚。
红衣白雪,护栏上不知是谁系上去的红色绸带随风摇曳,像极那颗荡漾的心,被拴在那个人身上。
走完这座桥之前,姜予眠再也不敢说话了。
回到服务区,姜予眠又恢复沉默性子。
宋夫人远远看着两人一起走进来,脸上笑容挂不住:“眠眠,雪景好看吗?”
姜予眠摘下手套,眼神都不敢乱看,只回答:“好,好看。”
完了,又结巴了。
宋夫人也没忘记旁边的人:“陆总日理万机,难得有空暇赏雪吧。”
陆宴臣莞尔:“还好,宋董事务繁忙,还心心念念地想来陪宋夫人度假。”
两人打官腔,另外三人都听不下去。
宋俊霖靠墙坐着闭目养神,陆习手机没电无聊得很,看到姜予眠回来,这才认认真真把人打量一番。
衣服风格截然不同,做了发型还化了妆,陆习皱眉:“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被人关注穿着,女孩子总有一个重点:“不好看吗?”
陆习张口,想到小哑巴小气得很,含糊道:“还行吧。”
好看是好看,就是乍一看有点别扭,根本不符合他们高三学生形象。像盛菲菲那种爱打扮的千金小姐还在穿百褶裙、小皮鞋,姜予眠今天这副模样,他差点没认出来。
姜予眠低头打量自己这身,回想陆习的反应,还有陆宴臣……
难道她焕然一新的打扮在其他人眼里还不如以前吗?
她有些失落,好像无论怎样都不能变成那些耀眼的人。
“嘿,小姐姐。”
一道陌生的女声传入耳中,姜予眠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橙色棉服、扎着马尾,鲜眉亮眼的女人。
姜予眠被惊艳到,她的瞳孔竟是浅绿色,这在国内非常稀有。
女人露出善意笑容:“刚才你站在桥上,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想送给你。”
女人将照片导入手机,点开时,姜予眠看到一张茫茫白雪的大场景。
定睛一看,雪景之间、长桥之上,红黑两道身影交织,亲密无间。
她喜欢这张照片。
-
下午,一行人回到度假山庄。
姚助理早已等候在屋内,见陆宴臣回来便立即上前汇报工作进展:“您有个视频会议,已经推迟半小时了……”
陆宴臣脱下外套,里面是件白色高领毛衣。
姚助理定眼一看,那上面似乎沾了一抹红,他揉眼睛再看,不得不提醒:“陆总,你的毛衣好像沾了东西。
他指着领口下方。
陆宴臣眉头一皱,进了屋:“我去换件衣服。”
屋里,男人将白色毛衣换成黑色。
他拎着白毛衣上那抹红印,略略思索,只可能是姜予眠撞上来那会儿,不小心沾染了口红。
啧,小姑娘真会给他找事儿。
若非有姚助理提醒,待会儿视频会议,可就说不清了。
陆宴臣这个会议,直接开到夜幕降临。
姜予眠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下楼吃饭。
有陆老爷子在场,赵漫兮正大光明加入他们的队伍,两个形式各异的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陆宴臣出现。
陆老爷子说:“他工作忙,我们先吃。”
从中午到现在已经六七个小时后,下午在雪山消耗不少体力,姜予眠考虑到这些:“陆爷爷,我先给宴臣哥哥送上去。”
陆老爷子摆手:“他那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你一个小孩担心。”
陆宴臣的生活和工作有自己的安排,根本不需要人操心,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姜予眠才是最需要照顾的那个。
“噢……”
陆老爷子发话了,她只能坐下来。
赵漫兮放下筷子:“陆爷爷,要不我去吧,不知道宴臣在做什么,说不定能帮上忙。”
赵漫兮虽然能力不及陆宴臣,但也是跟陆宴臣一个学校毕业,两人有共同语言,多多来往还能增进感情。
思及此,陆老爷子点头:“也好。”
想做的事被抢,姜予眠埋头往嘴里塞了口饭。
旁边的陆习凑过来,说:“你还是这样看起来比较顺眼。”
姜予眠捏紧筷子,怕自己忍不住去戳他那双不懂欣赏的眼睛。
楼上,赵漫兮拎着食盒按响6012的门铃,开门的是姚助理。
赵漫兮端着笑脸道明来意,姚助理轻轻摇头:“抱歉赵小姐,陆总工作时不许人打扰。”
像吃饭这种事,向来都被陆宴臣排在工作之后。
赵漫兮善解人意:“那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把东西带给他,工作重要,身体也很重要。”
对方进退有度,姚助理无法推脱:“好的,稍后我会将赵小姐的话转达给陆总。”
送往食盒,赵漫兮在楼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才下去:“饭菜送进去了,宴臣忙于工作,不便打扰。
一句“不便打扰”把姜予眠想吃完饭再去的心思掐灭掉。
用完晚餐的姜予眠神色恹恹,宋夫人又邀请她去泡温泉。
“怎么?看你心情不太好。”女人第六感很强大,宋夫人又善于观察,很快察觉姜予眠的情绪变化。
她不说,宋夫人也猜到七七八八。
到底是年龄小,心思摆在脸上,尽管刻意隐藏过,却瞒不住过来人。
聪明的宋夫人没有追问,而是带她去泡温泉放松。
度假山庄里面就有温泉池,男女隔开,也很方便。
来雪山之前都准备了泳衣,姜予眠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努力裹紧身上的浴巾。看到宋夫人下水,她才跟上去。
触及温水那刻,她一下子活过来,不在惧怕冷风。
水浪浸入肌肤,温暖在体内蔓延开,全身心得到舒缓。
脱了浴巾下水,宋夫人才看到她这身衣服:“眠眠你的泳衣……”
正低头玩水的姜予眠一时没听清:“昂?”
宋夫人摇头浅笑:“真是小孩子。”
学生款的连体泳衣,完全是一条超短吊带裙。雾蓝色小短裙,胸前还有一枚蝴蝶结装饰,倒也算可爱。
姜予眠擦擦手臂,指间撩起温水往锁骨上拨。
她锁骨旁有一枚硬币般大小的粉色胎记,小时候听家人说,刚出生时哪里有豆子大的红点,随着年龄增长,颜色逐渐变浅,张开的形状逐渐变成蝴蝶翅膀。
长在锁骨旁边非但不突兀,倒像是刻意纹上去的图案,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平添一份艳丽。
她很少穿吊带,几乎也没人知道,姜予眠泡在温泉中,水里腾腾起雾,让一切变得朦胧。
这里的水池建有不同分区,偶尔有人路过,岸上传来脚步声。姜予眠无意间抬头,恰好见赵漫兮走过。
她好似不怕冷,浴巾披在身后,肩膀半露,身姿窈窕又丰盈。
赵漫兮没发现早已在水里的她们,姜予眠倒是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宋夫人见她盯着赵漫兮看了许久,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宋夫人问道:“你在看什么?”
姜予眠脱口而出:“她身材好。”
说完才反应过来,紧抿着嘴巴,不知道如何揭过这个话题。
她羡慕赵漫兮的身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谈婶偶偶尔还会给她炖木瓜。
宋夫人安慰道:“你还小,身体还会发育。”
谈到这个话题,姜予眠突然害羞。
宋夫人靠近些,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补身体的,以及:“除了吃食,也可以给研究一下按摩……”
天黑看不清脸,但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脸红到见不得人。
妈妈去世后,没人跟她讲这些,姜予眠不知如何回应这个话题,最后在齿间磕磕绊绊挤出两个字:“谢,谢谢。”
宋夫人教她:“女性之间谈论这些是很正常的,不用害羞。”
姜予眠支支吾吾:“谢谢你对我好。”
“这算什么。”宋夫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过是给小姑娘换了个造型,多说了几句话。
姜予眠竖起手指:“我们才认识,两天。”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靠时间判定的,看见你就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宋夫人回想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胆子比你还小,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人帮帮我,教教我该多好。”
姜予眠无法感同身受,但也知道宋夫人轻描淡写的曾经一定很艰难,她好奇:“那您怎么度过的呢?”
“后来遇到我丈夫,他给我了很多帮助。”这些帮助并非指金钱和生活,而是眼界和知识。
说曹操,曹操到,石岸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两人回忆往昔,宋夫人接起来,是丈夫的电话。
“那个策划案,嗯对……”
“好,我重新发你一份。”
“现在就要?”
宋夫人挂断电话,抱歉地看着姜予眠:“有点事要处理,你先自己玩会儿?我要去弄一个策划案。”
姜予眠听到电话就知道她要走,遂点头:“好。”
宋夫人走后,她就泡在水里,趴在池边玩手机。
同学们私下建的班级群很热闹,还有人发红包,姜予眠顺手抢了一个口令红包,成为运气王。
班长:运气王发红包。
姜乐乐:哇,眠眠突然出现。
蒋博知:正好有道题想问。
同学A:年级第一能不能别这么卷?
这样热闹和谐的班级氛围,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群里在发红包玩,她抢了运气王不发不合适,打开一看,账户里除了刚刚抢的0.5毛钱就没别的。
姜予眠在列表找了一圈,除了班级同学,只有陆习在。
姜予眠犹豫再三,打开私窗:【我想在班级群发一个红包,但是账户没有,可以交换十块钱吗?微信转给你。】
陆二少爷大手一挥发来一百,并且表示不用还。
姜予眠先是道谢,想了想,又好意提醒:【网上转账太快容易被骗。】
陆习:【应该没有傻子盗号就偏十块钱吧?】
姜予眠:……
她好像被嘲讽了。
陆习:【你人呢?不会又跟姓宋的跑了吧?】
姜予眠:【在泡温泉。】
她切去班级群发了两个红包,群里热闹起来,姜予眠盯着屏幕忽然觉得呼吸有些费劲,她放下手机,头也有些晕。
刚开始以为是错觉,扶着水池墙壁缓了会儿,这种状况非但没有减轻,反倒越发明显。姜予眠扶着拉杆,踩着阶梯爬上去。
离开温泉,湿漉漉的身体经不起一丝寒风,光是站在那里就忍不住打抖。她赶紧披上浴巾,从温泉池走向室内,脑袋一阵眩晕。
怕自己撑不住,拿起手机拨打最熟练地号码,那边很快接通。
“陆宴臣。”身体内,她咬着牙齿哆嗦,直切主题,“我头有点晕。”
那边响起椅子移动的声音:“在哪儿?”
姜予眠听不太真切,按着脑袋告诉他:“温泉。”
电梯下来很快,陆宴臣找到她的时候,见她坐在更衣室外面的走廊,垂着脑袋。
“姜予眠。”
听到名字,姜予眠撑着额头抬起来:“还有点晕。”
见她裹着浴巾穿得单薄,陆宴臣扶她站起来:“去拿衣服,我带你回房间。”
她身体软趴趴的没精神,站起来还有些晕眩,但女更衣室必须她自己去。陆宴臣目送她进去,眉头微皱起,直到那人重新出现,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
姜予眠从更衣室把换下的衣服抱出来,陆宴臣将外套搭在她身后,接过其他东西,带她上楼。
怕她摔倒,陆宴臣手扶着她胳膊。
两人来到姜予眠的房门外,陆宴臣伸手:“房卡。”
姜予眠伸手摸兜,没找到,口袋也翻了一遍:“可能掉在更衣室了。”
她浑身湿透,陆宴臣只好先带回6012:“你先去浴室把湿衣服换掉,我下去……”
姜予眠的房卡掉在女更衣室,他进不去,无法帮她寻找。
“算了,你先换衣服。”她现在身体不适,离不得人。
陆宴臣把她的干净衣服放在置物架上,转身就要出门。
姜予眠一动,隔着浴巾披在身后的外套落到地上,她弯腰去捡,连浴巾也掉下来。
湿透的泳衣紧贴着身体,两根细吊带在水润莹白的肩头压住浅浅的痕迹。
头脑不清的姜予眠茫然抬头,松落的丸子头散在身后,身前弧度若隐若现,锁骨蝴蝶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