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仰起脑袋,她的额头抵在他的喉间。
闪烁的日光穿过树梢照耀在人身上,热意在体内翻滚。
旁边议论纷纷,陆宴臣低头,低醇的声音吻过她耳朵:“躲好。”
他倾身,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稳稳踏过石涧溪流。
姜予眠捂住脸颊。
阳光穿透指缝,白皙的手指被照射成淡淡的鲜红色,她在温暖的怀中,听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噗通——噗通——
“我们,算是在掩耳盗铃吗?”
“不算。”
“为什么呢?”
“他们只会羡慕你,走累了还有人抱。”
姜予眠在充满安全感的怀里低声笑。
抱着走同样惹人关注,但相较于被人盯着湿漉漉的裤子,她更愿意这样,反正把脸藏起来,谁也不知道她是谁。
但同时,她也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现在该去哪儿?
即使这样避免了路人看笑话,那她回到茶室也没有更换的裤子,还要在组员面前丢人。
搞不好,令人讨厌的唐总还在。
姜予眠把脸埋在他胸膛前,小声问:“陆宴臣,我们去哪儿啊?”
他早已想好:“回车上。”
“那你车在哪儿啊?”她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只晓得这条路上似乎很多人。
男人风轻云淡告诉她:“停车场。”
开车来往的游客都从这边路过,人能不多么。
森林茶室外有个露天停车场,姜予眠心想不用进去就不会碰到熟人,那没事。
陆宴臣怀里抱着一活生生的人,依然步伐轻松。
一路上,姜予眠都向内侧着脸,接近露天停车场时,阳光刺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撇头打量四周那一瞬,姜予眠小声惊呼:“我好像看到沈学长了,快放我下来。”
陆宴臣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沈清白从一辆车旁走出来。
恰好,从这边过去要迈上两步石阶。
“眠眠。”
“昂?”
“抱紧我。”
他手一抖。
姜予眠下意识伸手,搂住他脖子。
上去后,男人才不急不缓地解释:“上台阶,不太稳。”
沈清白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前往茶室。
到车边,陆宴臣把人放下。
看着眼前干净如新的豪车,想到湿漉漉的屁股要坐上去,姜予眠有点罪恶。
不过在车门打开的第一秒,她迅速钻了进去。
反正在陆宴臣面前丢脸也不是第一次,随便怎么着吧。她看淡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在他面前维护形象。
坐上去,底下的湿意让她觉得不适,姜予眠苦着脸,“不舒服。”
“如果你还要留在这边,我们可以开车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卖衣服的店,或者直接开车回市里。”陆宴臣探身从后座拿起一件外套,“穿湿的不舒服,你可以换下来用它遮。”
姜予眠盯着他手里那件灰色衬衣外套,面露迟疑:“……这不合适吧。”
坐在陆宴臣的车里,盖着陆宴臣的衣服挂空档,那她这辈子不用再下车了。
“你们女生穿裙子的时候,不也很短?”甚至有些宽大的外套穿身上跟短裤一样长。
“……”这么说起来也有点道理。
后来陆宴臣下车,在炙热的阳光底下站了许久,直到姜予眠打开车窗,手指扒在窗口喊他,“陆宴臣。”
姜予眠双手架在窗边,下巴抵上去,眨了眨眼:“你上来吧。”
男人回头,见她趴在窗口,风吹过,额前一缕碎刘海随之拂动。女孩抬手去拨弄,腕间的粉色手环滑到手臂之间,仿佛某中特别的标签,一旦戴上,便有了所属。
陆宴臣上了驾驶座。
坐在他旁边的姜予眠把衬衣系在腰间打结,堆叠出褶皱。宽大的衣摆堪堪遮住膝盖,女孩那双漫画般的大长腿便藏在其中,他的衬衣下。
她嫌热,又把衣摆往上撩起,白嫩的膝盖露出来。
男人不动声色移开眼。
不经意做出诱惑之事的姜予眠仿佛丝毫不觉,低头给沈清白发信息,说有事要提前离开。反正唐总打着请他们放松的名号来此,不需要交付工作。
茶室里的沈清白收到信息,眉头皱起来。
刚才他去车里拿东西,偶然回头时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走过。
一晃而过的衣服颜色跟姜予眠今天穿得很像,但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现在姜予眠说有事提前走,大家乘同一辆车来的,她自己怎么离开?
沈清白狐疑地打开通讯录,拨打电话。
车还没开动,姜予眠手机先震动起来,她看着屏幕上沈清白的名字,顿觉烫手。
陆宴臣饶有兴致地搭在方向盘上等待,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还问:“怎么不接?”
姜予眠瞥他一眼,接了。
“学长。”
“突然要走?什么事这么着急?”
“嗯,就是家里有点事情啦,要赶紧回去。”
沈清白信以为真,考虑到回家距离,直接从座位起身,“你自己怎么回去,我开车送你吧。”
姜予眠拒绝:“不用了,遇到一个好心人要回市区,我乘他的车。”
沈清白严肃道:“陌生人的车不安全。”
她迟疑了一下,扫了眼旁边的陆宴臣,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是一家口,没事的。”
一番推拉之后,沈清白终于放弃送她的心思,改口道:“车牌号发我,到家报平安。”
车内格外安静,手机里那道男声传入耳中,陆宴臣嘴角弧度渐渐拉平。
这叮嘱和关切的口吻,真有点像那么回事儿。
电话挂点后,姜予眠把手机递给陆宴臣:“宴臣哥,帮忙拍一下车牌号。”
这么听话?
陆宴臣接过手机,勾起唇角:“关系挺好。”
姜予眠勾过头发,微笑道:“当然,我们认识很久了。”
陆宴臣打开车门,下车,对着一串999的数字拍下清晰照片,重新交到她手里,“给,一家口的车牌号。”
姜予眠努了下嘴,选中相册里的最新照发给沈清白。
收到照片的沈清白一看这串不同寻常的车牌号,眉头皱得更深。
姜予眠收起手机,拍拍车座:“开车。”
陆宴臣轻哼:“你倒是会使唤人。”
姜予眠笑眼盈盈:“你也说过拿我当妹妹,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吗?宴臣哥哥。”
她故意学当初,叫了叠词。
女孩坦然自若,真找不出当初那个“可怜妹妹”的影子。
她有了自立的资本和勇气,不再害怕被抛弃,什么话都敢说。
陆宴臣歪头看过来,开玩笑的口吻:“照顾妹妹这么麻烦,现在收回那句话成吗?”
姜予眠手指微颤,大大的笑容浮上脸颊,音色清扬:“行啊,只要陆爷爷说不拿我当孙女,我肯定不会乱攀关系。”
她用一句不可能的话堵他的嘴。
陆宴臣不露声色坐回原位,系上安全带,拧动钥匙发车。
车上的两人各怀心思。
从意外落水到被陆宴臣抱上车,经过常常一段路途,姜予眠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回市区再到嘉景公寓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姜予眠并没有纯浪费时间,她在车上搜寻关于唐氏最近的消息。
留在茶室的沈清白已经旁敲侧击打听出另外几个组员的意思,他们因为唐总开出的条件而动摇,恐怕最终不会选择跟她站在统一战线。
软件著作权在唐氏手中,没到最后一刻,她不想跟唐氏硬碰硬,否则只会得不偿失。
“怎么了,脸色这么沉重?”陆宴臣注意到她脸色凝重。
姜予眠收回思绪,在心里犹豫了一遍。
这件事并非个人私利,面子和初心孰轻孰重,她得分清楚。
“就昨天,你跟我说唐氏危机,他想要‘逐星’提前上市……”姜予眠把自己的顾虑重复了一遍。
陆宴臣听完,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完美对此事件做总结:“你专研技术,不懂商人为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强行作对只会两败俱伤,你应该也不想见到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是……”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难到这地步。
陆宴臣掌控着方向盘,脸上悠然自若的神情与苦心焦思的姜予眠截然不同,“除非唐氏资金回笼,才会让你们继续研发‘逐星’。”
姜予眠摇头:“商业上的情况我不太懂,但我看了那些消息,短时间内恐怕不可能。”
“还有个办法。”
听他轻松的语气,姜予眠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唐氏转让‘逐星’著作权。”
姜予眠沉默。
这个敏感时间节点,高不成低不就,哪个公司会接手。
“先别想了。”途径宽敞平坦地段,陆宴臣腾出一只手轻柔她的头,“今天周末,开心点,嗯?”
姜予眠抬头时,那只手带来的温暖已经离开。
车子直接开进嘉景公寓地下车库,陆宴臣绕到副驾驶座朝她伸手。
“车库没人,不用啦。”姜予眠从车上下来,衬衣纽扣全部扣拢,长袖围绕腰部一圈系得很紧,她一只手捏着避免掉落,完全能当一条半身裙使用。
停车库电梯直达她所在的楼层,姜予眠按密码锁打开门,指着宽敞明亮的客厅让他随意坐。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她去国外,踏进陆宴臣住所的画面。
姜予眠从玄关处拎出了一双深蓝色男士拖鞋,抱歉地看向他:“宴臣哥,没有新的拖鞋了。”
她自己都是偶尔回来,没怎么买备用的东西,有时沈清白会来交换东西,基本很少进屋。只有没皮没脸的陆习,不仅大摇大摆走进来,还把自己常喝的饮料往她家里搬。
陆宴臣低头看着地面那双别人穿过的拖鞋,微眯起眼:“平时有人过来?”
姜予眠毫不犹豫答:“有啊。”
“谁?”男人面露警惕。
“沈学长,陆习……”她当着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陆宴臣顿觉心口拱火:“你一个独居女孩,怎么能随便让男人进屋?”
他突然凶过来,姜予眠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也是男人啊。”
这话一字不漏传入耳边,陆宴臣正言厉色道:“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你……”
姜予眠低头,耐人寻味的目光移到下方,男人瞬间黑脸。
“姜予眠。”
他突然喊她全名,一双黑漆的眼,就这么盯着她,姜予眠举手投降,“好嘛,不开玩笑了。”
她踢开脚边的拖鞋,敞开大门迎接:“你直接进来吧。”
大不了回头找个阿姨拖地。
看着光洁如新的屋子,陆宴臣站在门口,脸上挤出笑:“没关系,我换鞋。”
那生硬的语气,竟有一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喝冰饮还是温水?冰饮在冰箱,温水的话……”姜予眠没空给他倒水,指着客厅里的饮水机说:“你想喝水可以自己接,我先去洗澡了。”
陆宴臣从容应声:“嗯。”
姜予眠迅速钻回房间搜寻换洗衣服,抱着质地柔软的白色吊带裙去了浴室。
客厅里,陆宴臣不着痕迹打量四周。
米色软沙发倒立着两个抱枕,地毯连接沙发,中间摆着一张小圆桌,上面只有蓝色纸巾盒。
客厅色调明朗,沙发旁的大白熊手托盘摆着几粒糖果,陆宴臣拿起来看,是柠檬口味。他将糖果放回,走到饮水机旁,底下只有一个常用的陶瓷杯跟备用的一次性水杯。
……
淋浴器下,姜予眠解开发绳,顺便把头发清洗。
香喷喷的沐浴香和发香融合,女孩穿着吊带裙,顶着湿漉漉的长发,散发着清香淡雅的自然体香。
姜予眠取干毛巾裹住长发,将换下的衣服放进衣篓,突然想起,她放在后座的裤子还在陆宴臣车上没拿。
陆宴臣的衬衣也不方便跟她换掉的衣服放一起,只好暂时搁在架子上,想着等吹干头发再来清洗。
姜予眠用毛巾绞着垂在肩头的长发,去客厅拿吹风机。
女孩趿着拖鞋走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宴臣抬头,跟从转角出来的姜予眠对上视线。
毛巾裹着湿漉漉的长发垂在右侧,女孩双手揉着毛巾吸水,自然歪头的角度也精致到无可挑剔。
从景大学生公认的清纯“初恋”到初恋女神,单看气质就足以吸引人。
姜予眠从他面前走过,新换的吊带裙长度在膝盖上,一双匀称的大长腿白到发光。
最终她停留在电视柜旁,蹲身拉开抽屉,荷叶褶皱边的裙摆快要触地。
很快,她拿到吹风机,合上抽屉起身。
姜予眠突然回头。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撞到一起。
陆宴臣反射性收回视线,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新抬眸。
他又一次见到女孩锁骨下,那只粉色蝴蝶自然绽放。
姜予眠一手捏着毛巾,一手拿着吹风机站在地毯前,对他道:“宴臣哥,车上的裤子忘拿回来,要麻烦你等我把头发吹干了。”
她的吹了头发才方便出门拿东西。
陆宴臣轻“嗯”一声:“不着急。”
姜予眠冲他一笑,正要回卫生间吹头发,门铃突然响起。
她疑惑地走过去,透过门口监控一看,惊愕睁大眼,看向沙发上的陆宴臣:“陆习来了。”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啊。”
陆习一直在按铃,姜予眠伸出手,却被闪身过来陆宴臣制止:“你打算就这样开门?”
姜予眠看自己这一身,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吊带裙。她在自己家洗浴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陆宴臣坐在客厅!
成年男女共处一室,她又是这副刚洗完的模样,看起来就很不对劲……
“你说得对!”姜予眠反手一抓,把人拉到卧室门口,一把将人推进去,“不能让陆习看到你。”
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男人脸色古怪,在房门关闭之前,他忽然伸手抵住:“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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