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桥看到迟鹰居然有冰可乐喝, 愤懑不平地抱怨道:“班长,你这也太偏心了吧,凭啥我们都是矿泉水,就他的是冰可乐。”
不等苏渺回答, 迟鹰理直气壮道:“凭我是她的副班长。”
段桥挠挠后脑勺:“这理由…难以令人服气, 但我也无可奈何。”
秦斯阳对他们捞了捞手,示意过来商量下半场的对阵策略。
迟鹰刚起身, 苏渺叫住他, 不放心地叮嘱道:“季骞他们打球风格可能比较无赖,你叫他们仔细些, 你也…小心。”
说罢,迟鹰将自己的黑色运动外套扔在了她怀里, 没给她任何回绝的机会, 转身入了场。
苏渺无奈地接了衣服, 规整地叠好搁在旁边, 他带球经过时, 又补了句:“保管好,丢了唯你是问。”
苏渺只能重新拿起衣服, 抱在身前:“我的作文呢?”
“我书包里, 包在储物室1039格, 没锁,自己去拿。”
苏渺知道他向来言而有信,只要她来了,作业肯定会还给她的。
下半场的比赛, 迟鹰意气风发,上场没多久, 连着几个上篮都拿分了。
季骞好像真的看准了秦斯阳,一路截着他打,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就甩不掉。
这次迟鹰没再袖手旁观,走过来横挡在季骞身前,让秦斯阳稍稍得以喘息。
季骞试图避开迟鹰,但不管他往哪边跑,迟鹰偏就不让他如愿,像他刚刚拦截秦斯阳一样,拦住了他——
“盯着我兄弟啊,怎么,看上他了?”
季骞冷冷一笑:“我看上他妹了,行不行。”
正如迟鹰所说,他专治无赖,甚至打法比季骞还要流氓一些,几个漂亮高超的闪身技巧,逼得季骞进退不得,火气蹭蹭地冒了上来。
季骞深切体会到了刚刚秦斯阳的气闷,却拿不住面前这少年任何错处,球技也比不过他,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迟鹰嘴角勾了笑,深邃的黑眸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嚣张又邪恶。
季骞不比秦斯阳能克制脾气,他平时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忍得了这个,反手暴躁地推了迟鹰一把。
苏渺见此情形,立刻站了起来,心都揪紧了。
然而迟鹰底盘稳得很,往后退了几步,并未摔倒。
裁判吹响了哨声,季骞犯规,被罚下场。
他扔了球,不爽地回头忘了迟鹰一眼。
迟鹰仍旧霁月风光地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还像在道别。
果然,对付无赖的唯一办法,就是比他更无赖。
毫无疑问,季骞一下场,北溪一中的败局就定了。
后半场,迟鹰和秦斯阳的配合战术玩得非常好,球一个接着一个地进,直接将北溪一中摁在地上疯狂摩擦,场内欢呼声响成一片,快掀翻屋顶了。
苏渺看着场上奔跑的少年,就像盛夏翻涌的燥热浪潮。
比赛快结束的时候,她去后场的储物室柜子里翻找她的作文本。
等会儿比赛结束,迟鹰大概率是要和队友们去吃饭庆祝。
苏渺怕一个不留神,作文本又被他给带回去,那就麻烦了。
1039的格子里,她找到了迟鹰的 ito 黑色书包。
作文本规规整整地躺在书包夹层里。
抽出作文本时,有一张纸条轻飘飘地飞了出来,掉在脚边。
苏渺捡起了小纸条,看到一行漂亮的硬笔行书——
他的字向来洒脱不羁、恣意风流,但这几个字,偏被他写出了《诗经》独有的温柔敦厚之感。
苏渺低低地念着这八个字,又拿到天窗阳光下看了一遍,心底逐渐弥漫了一股细细的喜悦。
沉吟了几秒,她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一只中性笔,在这句话r />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或许在其他方面,苏渺自知比不过迟鹰,但她的语文成绩还不错,能看懂迟鹰这句诗暗含的意思,也能在脑海里迅速搜索出能表达心意的回应。
这大概...是她唯一和他靠得比较近的地方了。
苏渺拿着作业本走出了储物室,然而走了十几米之后,她顿住了脚步。
冷静下来,想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想到未来可能会面临的种种…她心头翻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她应该控制自己。
后悔了。
苏渺转身折返回了储物室,将书包里的那张纸条抽了出来。
这时,储物室的门被推开了,几个穿着蓝色裙子、扎着高马尾,化着闪耀舞台妆的女孩走了进来。
“也!这是哪个啊?”
“不是苏渺吗?”
苏渺看到她们,后背顷刻间冒了一层冷汗。
就算化成灰了、她也不可能认不出她们——
林西熙、姚娜、何璐姗。
她们…都是以前霸凌她的北溪一中大姐头们。
几个女生好像是尾随着她、有备而来的,所以进门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储物间的大门。
苏渺将纸条搓成团藏进了手掌心,步步后移,防备地望着她们:“想怎样?”
“听说你在嘉淇私高混的不错啊,攀上高枝的感觉如何?说给我们听听撒。”
“刚刚跟你说话那男生,嚯,看着还是个高富帅,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你好有本事哦!”
“人家路兴北都为你退学了,转头就去勾引其他男的,贱不贱呐!”
“你对不对得起路兴北嘛!真该拍下来让他看看,他的小宝贝刚刚是怎么勾引男人的!”
苏渺被她们几个推搡到了柜子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
她知道林西熙一直喜欢路兴北,只能努力辩解道:“路兴北离开北溪一中…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劝过他不要退学的。”
“你还说!太茶了你!”苏渺的话惹恼了林西熙,揪着她的下颌,使劲儿捏着,“一张绿茶贱人脸,好恶心啊!”
“还装纯!”
说完几个霹雳啪啦的耳光,暴雨般胡乱地落了下来。
苏渺两边脸颊火辣辣的,几乎快麻木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太阳穴近乎爆裂…
外场的欢呼声也离她远去了,她像是被抛弃到了另一个无声的地狱里。
那三个女生七手八脚地打她、抠她、剜她,苏渺只能蹲下来死死地抱住了头,承受着女孩们恐怖的暴怒。
头发都被扯得凌乱不堪,头皮生疼。
不是没有反抗过,但反抗只会被打得更惨,甚至她们还会邀约男生加入。只能默默地忍受,等她们发泄完了,累了,就会放过她。
林西熙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跪下来。”
苏渺颤抖着摇头:“不…绝不…”
姚娜抓起了她的头发:“哟,还学会说不了,以前弄你,不是只晓得哭咩?”
“人家现在是贵族小姐了。”
苏渺眼底有血丝,眼泪已经噙在眼眶里了,却倔犟地不肯掉下来,只是死死地等着她:“要怎样…你们才能放过我。”
“跪下来撒,跪下来给我们道歉。”
林西熙从包里摸出一把匕首,利落地撑开,锋锐的刀刃比着苏渺的脸,威胁道:“不肯跪下来,那就把你这张贱人脸挖烂。”
……
秦思沅手里拎着一杯奶茶,心神不宁地站在走廊里。
杨依依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迟鹰的比赛都不去看,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秦思沅被吓了一跳,骂道:“要死啊,跑出来吓人。”
“青天白日的,有啥子能吓到我们的大小姐嘛。”杨依依背靠着墙,视线下移,敏锐地注意到她手里的奶茶杯,“给迟鹰买的啊?”
“迟鹰又不喝奶茶。”
“那这是…”
她忽然想到什么,惊呼了一声,“卧槽!刚刚那个断眉的男的...送给你的!”
秦思沅烦躁地说:“我才不喝呢。”
“他看起来好凶哦!居然…居然给你送奶茶。”杨依依看了看口袋标签,“沃日,还是茶颜悦色,他啥子时候去排队买的啊,我一直想买,排了几次队都放弃了。”
秦思沅烦躁地将奶茶推给她:“你拿去喝嘛。”
“真给我啊。”
“嗯。”
杨依依接过了奶茶,笑眯眯地朝场馆里走去。
秦思沅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重新回到储物室门边,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那几个女生…好像还在欺负她——
“快点跪下来。”
“不行哦,还得磕头。”
“还不哭,把她的脸划烂,看她哭不哭!”
听到苏渺这样子被人欺负,秦思沅一开始心里也是痛快的。
她治不了她,总有人能治得了。
但后面越是偷听,听到她们逼她跪下,甚至还威胁要动刀子划脸,秦思沅的一颗心逐渐开始下坠。
有些害怕了。
以前甭管她如何娇纵蛮横,再过分也就是写写小纸条骂人、说脏话、或者联合女生们孤立她…
但这类动真格的侮辱和打架,秦思沅从没干过,嘉淇私高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野蛮的事情发生。
这是秦思沅第一次看到这类“真刀实枪”的霸凌事件,才知道跟这些野蛮凶悍的女生比起来,她简直就是个小白兔。
难怪…苏渺从来没有害怕过她,也从不对她屈服。
她经历过更加恐怖的地狱。
秦思沅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那个贱人,活该!这么多女的讨厌她,说明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秦思沅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欺负...
她硬着头皮走了两步,听着储物间里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她的心脏一下一下、宛如钟鼓般撞击着胸膛。
有人都喜欢秦斯阳,就连爸爸妈妈…都更喜欢这个品格端方、斯文懂礼的儿子。
而她永远是兄长的对照组——
被宠坏的大小姐,暴躁易怒,没头脑,没气质。
迟鹰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从来没有得到任何人真心的喜欢,她们奉承她也都是装的,全是假的!
但里面正在上演的暴力…是真的
秦思沅咬了咬牙,朝着比赛场跑了过去,拼命挤进人群,冲赛场大喊:“哥!你心肝宝贝被人揍了…”
话音未落,一张有力的手掌蓦然攥住了她,将她往后拉了拉。
秦思沅跌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她慌张地抬头,入眼便是一到横斜的断眉,乱七八糟地长在挺拔的眉骨之上。
季骞并不算太英俊,但五官很有味道,属于耐看型,个子很高,一身的混账气,野得不行。
“冲什么?鬼撵你了?”他的嗓音属于低音炮,极有磁性。
“没、没有,你放开我!”秦思沅红着脸挣开了他,“我找我哥!”
“你们队马上要赢了,你确定要现在找他?”
秦思沅望向了比赛场,迟鹰和秦斯阳俩人默契配合着,控制了全场,毫无疑问会拿下非常漂亮的成绩。
如果此时打断比赛…
哼!那女人不配!
但...但她不敢想象那个恐怖的储物间里,她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会不会…会不会出人命!
秦思沅讨厌苏渺,但绝对没讨厌到想让她死的程度啊!
“我给你买的奶茶,好喝不?”季骞板着脸,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但说话的时候,神情却很认真。
“没喝,我给别人了。”
“……”
他揉了揉鼻子,“我上午排了三个小时,差点错过比赛,妈的。”
秦思沅看着他结实的肌肉膀子,脱口而出:“你会不会打架?”
“这太会了,怎么,让我帮你教训渣男?”
“帮我个忙!我同学被揍了!”秦思沅不再多想,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拉着他朝着储物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