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话本鬼书27

门开了。

这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随叫随到：“……就, 就这么过去了？”

说好的危险重重呢？

难道，真正的危险在门后？

见怪物安全走过去了，随叫随到便往前走去——

刹那间, 廊上的灯笼红光大作，有刺耳急促的铜锣声在他脑海里炸开,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但也知道随叫随到肯定是触发了什么危险的机关, 此刻纷纷后退！

苏摇铃没有退。

她知道，就这几步的距离，足够两个罗刹鬼把在场的所有人杀几个来回。

安子亦：“完了！”

随叫随到也知道完了。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莽撞，下次绝不走第一个了！

但下一秒, 那差点把他脑袋炸爆的声音却忽然消失了, 灯笼也亮了两下, 彻底熄灭, 走廊陷入一片漆黑。

好在清雨手里还拿着一根蜡烛，她立刻点燃。

黑暗里, 走廊里静悄悄的。

随叫随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我, 我没死？”

不对啊，刚才的一切明明很危险,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怎么会突然像是……

像是停电了一样？

对，就是这种怪异的感觉，明明是红灯笼作照明，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古老的走廊，刚才发生的一切，却像是突然停电了。

很快, 一道柔和的白光亮起，原本诡异阴森的走廊，瞬间变得正常起来。

而他们竟然看不到这白光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头顶，但是却看不到任何的光源。

就好像……

光是从墙壁里发出来的，非常柔和，正好能看清一切，又不至于太刺眼。

实际上，不是停电了，而是陷阱被“关闭”了。

怪物进入门后，第一个见到的是一个按钮，一个在自己面前，单独用一根柱子放置的按钮。

赤玄阿落刹娑一旦触发，面对面的情况下，就连她都要吃亏，更别说这几个青铜玩家，在这种层次的力量面前，根本连炮灰都算不上。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关闭”的方法。

如果最高楼里存放的是宝藏，或者陵墓一类修好就永远不会打开的东西，那绝不会把地址选在这里。

这是藏书楼，四周又有无数怪物。

但凡修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洞穴，几百年也不会有人去打开。

这里的机关是针对怪物特性而修建的，说明在修建之初，建造者也是知道这些腐朽生物存在的，而且对它们非常了解。

这里有那么多的空房间，彼此之间还有相互连接的廊桥，角度想想，这里曾经居住过的不只是一个人呢？

在白衣之前，若是这里本就是一个极其热闹的地方呢？

那么，最高楼就不是埋藏宝藏的地方，而是存放重要资料的地方，这些资料，不想被怪物获取，也不想让其他来到这里的刚强大的生物发现，所以才会设置这样的死亡安保防线。

她赌的，就是里面有关闭机关的东西。

门外是绝对没有的，她已经观察过四周的一切。

而且设置在门外，被其他人找到关闭之后，这一层防线也就形同虚设。

开门进去就是一个按钮，管它是什么，按了再说。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防线被关闭了，整个走廊，也变成了“安全模式”。

这一次，随叫随到不敢往前走了，倒是苏摇铃有立方体，第一个先走。

随叫随到：“这地方也太诡异了吧，时好时坏……”

谭青摇头，“先别说了，快跟上去看看后面是什么，免得夜长梦多，发生其他意外。”

这条走廊不算长，很快，所有人便走到了门口。

进入门后，看见眼前的一切，随叫随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这怎么可能？！”

怪物正在那个按钮柱子下绕来绕去，地板是木头的，当然，只是看上去如此，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根雕花柱子，上面环绕着雕刻出的木藤，细节栩栩如生，柱子高耸，抬头根本看不见天花板，直接顶入头顶的白雾之中。

而这里的空间，一眼看不见尽头，仿佛他们不在楼里，而是在天上的仙境！

但进楼之前，所有人都看过藏书阁的外面，就是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书楼而已，顶多是高了一些，而且每次往上走，楼的面积都会减小，像是塔形，没有理由到了这上面，却好像换了一个空间！

谭青：“我们是不是经过了某个通道，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毕竟在副本里，从一道门出去，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太多了。

安子亦环顾四周，不敢随意行动，“不知道，但如果按照古楼建造者的科技水平来看，它们能做出这样的空间也不足为奇。”

玩家的储物空间，也是一种空间技术的运用。

但是比起这里来，就显得简陋太多了。

储物空间只能将物品化作物品卡，存放其中，而这里，可以让活物进入，是真正的空间科技。

忽然，在众人面前浮现了一个透明的面板，上面的文字没人见过，但在不断变化，终于，定格成为中文。

原来刚才的面板文字并不是更改了内容，而是在针对他们，寻找他们的语言库！

【请输入密码。】

密码？

没有任何提示，甚至没有输入密码的地方，怎么输入？

团子的声音传来，“让我来让我来！终于见到点没那么垃圾的东西啦！”

它开始了计算，“这是一种生命锁，只有正确的生物基因钥匙才能打开，也就是说，如果是设定锁的人，它们根本不需要输入任何内容，就可以直接打开整个系统，但如果换做其他人来，就需要拿到基因密钥，或者——”

“撬锁！”

最后两个字说完，成千上万次的计算和破解已经结束。

在其他玩家看来，只是苏摇铃站在那透明面板面前，看了几眼，面板就发生了变化——

【解锁成功！】

头顶忽然传来隆隆的响声。

一个个黑色的东西从头顶降下来，顶端连接着锁链，而那黑色的东西是一米左右高的圆柱体，前后左右密密麻麻有无数个黑色的圆柱体落下，将所有玩家包围住。

谭青：“这是什么鬼东西……”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因为黑色瞬间褪去，那圆柱体原来是透明的罩体，将里面的东西关了起来而已。

但紧跟着，所有人都被里面的东西所震撼。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四只眼睛的生物，和地上此刻正不安地爬来爬去的怪物有八分相似，不同的是，圆柱体里的生物并没有腐烂的痕迹，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安子亦稍微一靠近，一排透明的字显示在透明罩上——

【实验体5841111152，无性，10地球年。】

在它后面，是面容扭曲，身体怪异，还长着尾巴的是四只眼睛的怪物，看起来还很小。

【实验体5841110258，无性，4地球年。】

又一个很小的怪物，浑身都是腐烂的痕迹，皮肤如同蜥蜴，四肢长着利爪。

【实验体5841010774，无性，3地球年。】

继续往后走。

【实验体5745222201，雌性，13地球年。】

【实验体5445222201，雄性，18地球年。】

那是它们还有性别之分的实验体。

安子亦越走越心惊，随叫随到也脸色苍白，当他们意识到他们走的是一条多么可怕的实验之路，一条四眼怪物的如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真相之路时，谁也没有勇气继续往后看去。

那些罩体里的实验体身上，出现过各种各样非人的特征，有的消失了，有的在后面的实验体上依然继续存在着。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猜测，但当这个猜测被证实时，没人愿意承认这是真的。

【实验体2856211084，雄性，12地球年。】

这只实验体，只有两只眼睛。

它只有两只眼睛。

四只眼睛，是杂交，基因改造 ，又一代代留下来的结果。

这不是什么宝藏，陵墓，或者是谁遗留下来的秘密空间。

一个编号是一个实验体，五十多亿的实验体，不可能全都留在这里，古楼修建在这里，的确是很方便，方便实验体直接倒入尸坑之中。

只有有价值，有研究意义的实验体，才会在死亡之后被保存在这里。

这是一个生命实验室。

一个建立在地球上的生命实验室。

“我们可以把它们放出来吗？”

随叫随到不敢继续往下看。

安子亦摇头，“就算是放出来了，它们怎么生活？它们在彼此眼中，就像是那些袭击我们的生物在我们眼中一样，都是怪物。”

谭青：“那……”

苏摇铃说，“没用了，它们已经死了。”

系统里有这些实验体所有的资料。

何时出生，经历过那种实验，实验数据如何，最后死亡。

她在浏览系统。

熟悉里面的检索系统，找到需要的信息，花了一点时间。

但很快，她找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实验室为什么只有非**保存下来，而其他一切都不见了。

那是一份信息文档，没有声音和音频，只有最简单的文字记录。

而这种文字，会自动翻译成一开始检索到的打开系统库的人所能接受的文字。

【今天运送时逃走了十八只无性实验体，它们这一批最聪明，最有实验价值的实验体，虽然最后找回了十三只，但这十三只实验体反抗激烈，在被抓捕之前全部自杀，古楼修建还有最后一处廊桥即将完成，剪彩仪式是最重要的。】

逃走的五只实验体，躲了起来。

没人知道它们躲了多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它们能逃脱，是因为建造者们的“剪彩仪式”，比找到它们几个偶然逃走的“小白鼠”更重要。

更多的资料被消除了，那些机密的，关于实验本身核心的资料，被全部抹去。

当然，苏摇铃知道，这不是被消除掉，而是被带走了。

因为实验最后的资料显示——

【这是最后一个实验日。

实验室必须关闭，所有实验舰离开地球回归母星系，我们的时间不多。】

没有记录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实验者们匆匆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们并没有毁掉实验室，也没有解除他们对地球做的一切。

苏摇铃打开了一个全息的太阳系地图。

地球，原本是围绕着太阳转动的行星。

如今却被一个漆黑的牢笼紧紧禁锢在原地。

从此以后，一面是炽烈的白昼地狱，另一面，却进入永夜。

而古楼，就在永夜之中。

谭青等人也可以看到这些资料。

什么样的生命科技种族，可以将地球装入牢笼之中，可以将这里变成他们的专属生命实验室？！

资料显示，这层黑雾是一种纳米级别的机器分子，它们从尸体里产生，从而保证那些白骨和腐尸不会被分解，而这些白骨和腐尸的存在又反过来，支撑它们的运转。

星球表面的无数尸坑源源不断地产生这些黑雾，锁死地球的轨道，制造引力重力，模拟各种自然环境，解决地球因为失去公转和自转再来的一切物理问题。

紧跟着，它们会降落下来，落入地表的尸坑之中，再次补充能量。

有新的黑雾，会顶替那些下落的黑气，再次封锁这个世界。

“有这个必要吗？”

谭青看不懂了，“它们已经离开了地球，为什么还要把地球变成这个样子？”

没人知道原因。

但是——

“你没发现吗？被锁死的地球变成了尸星，也永远失去了孕育生命的能力。”

正面永远接受太阳的炙烤，没有一滴液体的水能够存在，背面因为黑雾的调节作用，也没有冰川，而无限循环的死亡黑气，让这个世界只存在尸体，以及那些半生不死的怪物。

古楼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实验室里的内容也不会。

“但是，白衣存在，他不是活人吗？”

安子亦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些怪物，那些怪物为什么怕他，为什么藏书阁里全都是书……”

“答案都在系统里，”

苏摇铃调出一个实验日记，“这个项目的领头者之一，是故事爱好者，只是因为他喜欢听故事，所以藏书阁里全都是这种书，从地球上收集而来的书。”

这太离奇了。

安子亦忍不住继续问道，“那怪物呢？怪物要在这些书里找什么，这些全都是故事小说啊，总不能它们也都喜欢听故事吧？”

“书里只有故事吗？”

苏摇铃收回了地上不安地爬来爬去，时不时张开嘴巴喊着“放”“放”“救”“不”的腐朽怪物，“书里是有知识的。”

“我们现在见到的怪物看起来很傻，智力退化严重，但不代表那些逃走的实验体是如此。”

“它们知道要逃跑，知道一旦自己被抓住，就会继续实验，所以才会自杀，但它们逃走了，却和日记里说的一样，不过是三两只而已，并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改变。”

就这么死去吗？

它们是无数实验体里拼死才逃出来的一批。

它们不是没有智慧的动物。

它们曾经是这个星球上的文明，是这个星球的智慧种族。

它们有无数的书籍记载知识，无数的媒体记载文化和故事。

它们有创造力和想象力。

只有知识，只有科技，才能帮助它们反抗古楼的建造者。

但它们逃出来的数量太少了，连反抗都做不到。

藏书阁，藏的本该是知识。

苏摇铃：“你没发现吗？所有的书都是故事书，都是小说，没有任何的科学类书籍，没有任何与科技相关的内容。”

地球上的所有知识载体，文化载体，科技载体，全被古楼建造者摧毁了，而它们的知识，在需要基因密码的知识库里，逃出来的实验体，能接触到的就只有故事。

它们把藏书阁的书当成是唯一的出路，却不知道从一开始那些就是死路。

所以它们在找，找了无数本，也没有找到。

但那是它们唯一能做的。

一代代传下去，它们逐渐忘记了如何说话，忘记了如何识字，忘记了一开始究竟要做什么。

只有某些不能被遗忘的东西还留在它们的生命本能里。

等古楼的建造者离开后，它们依然还在寻找，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一个知道，它们要寻找什么。

魔尊，最后只记得杀人，却不记得为何要杀人。

它们要反抗那些屠杀它们的存在，可现在，那些存在已经走了，它们却变成了被黑雾改造的怪物，继续爬行在这个死亡的世界里。

“可是，”

谭青说，“那些怪物连文字都忘记了，也不会说话，怎么还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按理来说，文字的失传，都是同步的，如果没人能懂文字的传承，那很快，这一门语言无论是口头上的表达还是书面的记录方法，也就不会有人记得。

“还记得它们是实验体吗？”

苏摇铃看向空中浮现的密密麻麻的系统资料，“如果是那些实验者，需要它们听的懂话呢？”

需要的东西，是它们能听懂一门语言的能力。

不需要的东西，是它们的智慧，科技，和文化传承。

需要的留下，不需要的抹去，这就是主宰它们的实验者。

可总有些东西，是实验者也无法抹去的。

小怪物宁愿死，也不愿意签订疯狂之书的契约，它怕的不是疯狂之书，怕的是契约，是奴役。

那些即将被抓回去的实验体，会毫不犹豫自杀。

那些拼命逃出来的怪物，在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努力地做着它们能做的，哪怕现在在他们看来，是无用的，讽刺的事。

它们要学习知识，要找到反抗实验者的方法，这是它们永世都要牢记的东西。

小怪物吱吱呀呀地曾说过那句，其他怪物叮嘱过它无数次的，最重要的那段话——“我我，教教，下一个，听，每个，听……”

“找书，找，这里，在这里。”

我，教下一个怪物，听收音机，每个怪物，让它们听。

找到书里的知识，找到反抗的方法，那方法就在这里。

这是苏摇铃最开始理解的意思。

但她现在明白了，这不是真正的意思。

找到书里的知识，找到反抗的方法，找到其他的同族，它们就在这里。

救出它们。

赶走侵略者，救出它们的同伴。

这是实验者不想要的，却永远无法抹去的东西。

**

一个按钮，那些死亡的实验体再次被拉上去。

不用看着这些可怕的基因实验体，众人心中的压抑感终于减轻了不少。

“塔里的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谭青说，“可有时候，我总觉得塔里的世界，并不是塔虚构出来的……”

塔出现的时间太短了。

现在玩家已经知道，副本当中的世界有的是存在的，只不过是存在形式各异，有些匪夷所思罢了。

但没想到，塔里的世界可能也是真的。

知道这里是未来的地球，也知道那些四只眼睛怪物的起源是什么之后，虽然他们觉得很恐怖和压抑，但也只是为这个世界的“地球”而感慨。

因为平行世界的“地星”太多了。

这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平行世界而已。

苏摇铃打开那个太阳系的模型，一切都和他们记忆当中的地球和太阳系很像，“或许，这个世界我们曾经来过。”

清雨说，“的确和我们原本生活的世界很像，但是像，并不代表就是同一个世界，你怎么确定我们来过？”

苏摇铃道，“这是牢笼，太阳在另一面，因此，这一面是永夜，但这里不是极点。”

永夜之下，能看见星辰，却看不见月亮。

“这个世界，没有月亮啊。”

清雨点头，“对，有太阳，但是却没有月亮，所以，这和我们原本的世界是微小的不同点。”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平行世界。

系统里的这一套太阳系资料当中，连土星的卫星都出现了，却没有月亮。

安子亦放大上面的星球信息，看了看，“的确，看来这个世界的确没有月亮。”

但苏摇铃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月亮，为什么会有摘月楼？”

他们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有春斜楼，冬去楼，说明这里曾经有四季，但是地球被锁死轨道之后，才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既然有摘月楼，为什么没有月亮？

这就是从一开始，她觉得怪异的地方。

这里没有月亮，却有人想摘月。

故事是来源于现实的，哪怕是虚幻的故事，也是现实物品的拼凑，世界上没有龙，但是却有蛇，羊，龙的角，龙的躯体和胡须，龙的爪子，都是现实里能找到的存在。

一个没有月亮的世界，是不会出现月亮的记录的。

谭青忽然道，“……我明白了，有摘月楼，现在却没有月亮，说明月亮不见了！”

为什么？

故事往往来自于现实。

梅森号上给人类灌输的虚假记忆——

为什么不是火山喷发，行星撞击地球，为什么不是病毒肆虐？

为什么偏偏是——

月球坠落？

月球坠落，真的只是虚假谎言和编好的记忆吗？

将地球囚禁，将人类屠杀，用于实验，建造这座古楼的存在，和梅森号真正的建造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个研究生命科技的种族，一个掌控空间科技的强大文明，究竟想要从人类的杂交实验里获取什么。

又是什么，让它们匆匆关闭了实验室，只留下了这些东西，便离开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