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的从对方的语气里察觉出了点什么, 琴酒立马反应过来,语气带上了警告之意:“苏格兰是公安。”
常年跟着琴酒的伏特加当下就察觉出了这句话里的怪异, 他不住的看向身旁。
琴酒紧接着就说:“你要为了一条公安的狗的死发疯吗?”
伏特加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不是, 现在不应该是他们审问引路人,引路人痛哭流涕表忠心,为什么现在听起来, 反而是琴酒大哥在试图稳住引路人?
紧张的氛围从电话另一端弥漫了过来,伏特加越来越觉得搞不懂了。
引路人是怎么了?
引路人既没有歇斯底里, 也没有惊慌失措。他甚至表现得比往日更富有耐心。
“嗯,苏格兰是公安的人。所以呢?这也不是黑麦威士忌擅作主张杀了他的理由。”
换做一般人这么说, 琴酒不会再和对方废话, 直接找出对方的位置,利落的送上一枪子就算完事。
但是说话的人是引路人,无论怎么听,对方的语气里都完全没有那种属于“背叛者”的味道。
明明他的话,是一个组织成员绝对不该说的。
琴酒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比起苏格兰的真实身份, 你更关心苏格兰的死活,引路人,你果然早就知道苏格兰的卧底身份了。”
被揭穿的荒殿一不慌不忙的说:“就和黑麦威士忌一样,这些能力极佳的人值得一份优待。重点在于,组织能否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控制在手中。你会让自己费心打造的矛和盾互刺, 以此来检验他们的坚实度吗?”
说到这里, 荒殿一再次发出叹息。
“无论矛和盾曾经属于谁, 现在他们都握在我的手里。损失任何一个,都让人十分心痛。”
他的语气写满了遗憾。
“何况今天, 我要一口气损失两个了。”
琴酒呼吸一窒。
黑麦威士忌完了。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精神瞬间绷紧。
之前还说让引路人滚过来见他的琴酒, 突然转变了口风说:“黑麦威士忌三分钟前汇报, 苏格兰确认死亡。你去得早,或许还能见到苏格兰的尸体。”
琴酒能明显感觉到他这么说完之后,对方态度缓和了不少。
“大、大哥?我们还要去引路人的住处搜查吗?”等琴酒挂了电话,伏特加才隐约从那种窒息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他们现在正在去往引路人家的路上。
既然对方有是叛徒的可能,本着宁可错杀一个也不能放过暴露组织情报的可能的想法,任何相关地点都要彻底搜查,销毁所有和组织有关的痕迹。
这就说明,他们已经不打算留着引路人了。
按照正常程序,苏格兰出了问题,当初负责他的荒殿一嫌疑就很大了,引路人本来就是组织的第一道墙,和他手下负责的组织成员是捆绑的,到时候等待引路人的只会是残酷的审讯,最终难逃被杀了的命运。
在此之前,他们就会让他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加上荒殿一人际关系简单,都不用多费心处理他身边的人。
但听琴酒大哥的意思,难道是另有考量?
银发的男人唇边溢出一丝冷哼:“那个疯子。他恐怕要对黑麦威士忌下手了。”
伏特加不解:“因为苏格兰?他这就是确认背叛了组织,要与组织为敌了?大哥,我们不去帮黑麦威士忌吗?”
琴酒:“按照原计划,先去他家。”
伏特加完全搞不懂琴酒大哥在打什么哑谜。
琴酒面色阴沉:“黑麦威士忌也不是个简单的家伙,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引路人得手的。继续搜。”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搜出引路人背叛组织的证据,而是为了找出关于引路人自身情报的蛛丝马迹。
引路人绝不可能是警方的人。
琴酒冷冷一笑。
警方手里可养不出来这种人。
但不意味着引路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琴酒对荒殿一的身份起疑了。他不是在怀疑荒殿一是卧底,而是怀疑,荒殿一在组织中“底层成员”的身份。
引路人的意思,无非是就算对方是卧底,只要能力出众组织就会继续用下去。前提是,这些卧底叛徒早就被引路人看穿,甚至有可能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处在引路人的视线之下。
苏格兰可能不是第一个,甚至也不是最后一个“能力出众的卧底”。
听他话里的意思,引路人手里可能还同时掌握着数个如同苏格兰一样的组织成员。
如此,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出一个结论。
——荒殿一正在有计划,有目的的利用那些对组织来说有点危险的“成员”。
这个任务已经完全超出了“引路人”的工作范畴。反而像某种来自上层授意的,秘密任务。
琴酒不断回忆着两人刚才的对话。
引路人没有任何心虚,他的愤怒太理所当然,那份怒火都差点要烧到琴酒头上了。
琴酒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转变话锋,对方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出手。
他哪来的底气敢这么做?
这只能说明,荒殿一现在做的这些事,或许不为组织里的其他人所知,但是,却是被上头默许的。
想到这里,琴酒皱了皱眉。
他按灭了烟头,显得有些烦躁。
荒殿一绝对不可能是个简单的引路人。他在组织里的真实身份,可能远比区区一个“引路人”的地位高得多。
琴酒怀疑荒殿一其实是一个已经获得了代号的某个组织高层成员。
引路人是为了方便他实现自己筛选那些合格的“卧底”,伪装的身份。
无数酒名在大脑中闪过,却都和荒殿一对不上号。
难道,是他多心了?
......
站在倒在血泊中的苏格兰面前,看着他一点一点失去了最后的温度,赤井秀一顾不上擦净手上的血迹,就接起了锲而不舍响着的电话,身后是匆匆赶来的波本。
眼前的场景让波本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眼中全是刺目的红。
电话那端的人极有默契的说出了波本此刻最想说出的话。
“你杀了苏格兰?”
赤井秀一面无表情的应道:“啊。”
电话那边的人直接被气笑了。
“我马上就到,你站着别动,把你的具体位置报给我。”
“他已经死了,你要来亲自确认一下吗?引路人。”说这话的时候,赤井秀一直直的看向了安室透,然后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引路人要过来的信息很好的传达给了波本,他咬紧了牙关才没让愤怒的情绪流露出太多。
他的选择十分明智,因为几乎在电话挂断的下一秒,引路人就推开了天台大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到的这么快的。
比起咬牙忍下直面好友死亡的巨大冲击的安室透,引路人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他走过去,快速的检查了苏格兰的身体。
赤井秀一低声说:“他已经死了,死得十分彻底。可惜,手机也被打坏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荒殿一深吸了口气:“闭嘴吧。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赤井秀一沉默了。
安室透:“引路人,苏格兰他......”
荒殿一厉声喝道:“你也一样!”
他的大脑正在以超出常人的速度转动着。
苏格兰的大脑还可以用来制作成盒子,再不济先固定住苏格兰的现状,之后再使用克隆技术,想要多少个苏格兰都可以。
那种高端的克隆技术属于R公司,不过他已经完全准备好建立R公司了。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达成。
苏格兰死了不久,他还有很多办法。
可是,明明有这么多办法,荒殿一还是清晰的听到了理智绷断的声音。
想到本来好好的预备五级战神员工,高素质人才,被做成盒子没法战斗了,而克隆技术再高端,克隆出来的人也不是原本最初他想要的那个苏格兰了。
与伦理道德无关,他从不考虑那些。
只是,他只要他想要的那个苏格兰。除此之外的所有结果,他都拒绝。
他绝不接受任何妥协之下的选择。
退而求其次?那就像白纸上的污点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请冷静点,主管】
系统难得出言干预。
荒殿一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那份暴虐的情绪只增无减。
他冷静的拒绝了系统的提议。
【得不到就疯狂,可得到之后的愉悦也只有短暂的一瞬,您不能总是这样被欲求操纵,您应该学会控制自己】
看到他一脸平常的从身上摸出了几个装置,就知道劝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另外两人安静的看着忙碌的引路人。
设备上清晰的印着沙漏的标志,是荒殿一在列车上研究的一些小玩意,和便携式空间转移装置差不多,是一个微型TT2协议的应用装置。
只不过这种脆皮的一次性道具无法做到回溯一整天,覆盖的范围也相当的狭窄。
这种毫无性价比的东西,荒殿一只做了这么一份。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最重要的是,TT2协议并不是毫无节制的回溯时间,需要记录时间节点。
就像游戏的save\load,你总得先存档才能回档。存档处空空如也,时间轴上无边无际,又是想回些什么呢?
在铃木别馆时,由于触发了限时任务,在他踏入别馆之后,可以看作系记录中,自动留存了节点信息,刚好能用于回溯。就和大战之前的自动保存差不多。
可现在,苏格兰死前荒殿一根本就不在。哪来的存档可以用?
纯粹的广义上的时间回溯,是非人力所及的领域。
也就是说,即使他拿出了装置,也没法起作用。就是白费功夫而已。所以系统才会劝他冷静。
比起那些无意义的努力,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保护好苏格兰的大脑。
偏偏主管拒绝了这个选择。
“我手上没有记录时间节点,但玩家的游戏系统一定有。”
他对系统说。
“只要侵入游戏系统,盗取玩家系统中记录的数据,借由玩家视角对苏格兰死亡的观测,加上简易版TT2协议中储存的时间,就能达成这次时间回溯。”
即使玩家的游戏,因为主打真实和体验感,不能主动存档,但只要玩家存在于这附近,系统就会不断的根据周围的环境,结合玩家的主观行动,产生大量的数据。
借着这些数据,他就能锁定回溯的时间节点。
只不过,通过玩家观测到的节点,交叉覆盖苏格兰死亡之前的时间点,TT2协议构建的范围远比想象中更广。
系统对此无话可说。
荒殿一:“有可行性。”
【......】
【确实有】
布置好装置后,看着毫无声息的苏格兰,荒殿一想起了当初在铃木别馆打皮埃尔的时候的事。
当然,那时的苏格兰比现在惨上千百倍。
“他这副样子,我已经看腻了。”他随口感叹了一句。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但眼前这副阵势多少让他们有些被震住了。
地面不知何时布满了交错的数据传输线,不知名的盒子围绕着苏格兰亮起了光。
安室透语带滞涩的问:“苏格兰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什么?”
荒殿一坦言道:“复活他。”
安室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去了全部表情。
语带讥讽的说:“是吗?为了从这个叛徒身上获得情报,引路人还真是努力啊。”
比起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一个死人,这里的复活更像是某种指代,就像法医口中所说的“令死人开口”,也不是真的要死人起来指认凶手。
引路人所说的复活,大概是指,要修复那台被打坏的手机的数据?
赤井秀一也是这么理解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以他们对组织分部的了解,搞不好引路人还真有办法修复那台手机的数据。
赤井秀一和安室透露出了相似的表情。此刻,他们有着同一个念头。
不能让hiro\苏格兰白白牺牲!绝对要阻止引路人!
赤井秀一握紧了手里的左轮.□□,安室透微微弓身,从背后锁定了引路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荒殿一完全没有心思理会那两人的意思,他正在通过系统锁定这附近的玩家,用以收集构建时间节点的数据。
一边收集数据,一边说:“你说明明大家都是一伙的,这里又没有外人,竟然还让苏格兰出了事。”越说语气越凉。
他这话令本来打算动手的两人同时僵住,猛地盯住他。
各种心思在心头闪过。
最后凝成了一句话——身份暴露了!
“明明大家都是L公司这边的人,结果我竟然在解决自己人的内耗,呵。”说着说着,他冷笑了起来。
——他没发现!!
短短数秒心情大起大落。
赤井秀一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但是,他是公安的卧底。”
荒殿一眼睛都失去了高光:“你就不能变通一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很难吗?”
而且你还是个FBI呢!
想到这里,荒殿一刀了赤井秀一的心都有了。
赤井秀一愣了。
安室透没忍住,说:“你在开玩笑吗?引路人?”
“在自己人的包围中,全无外人的情况下我看重的员工被自己人弄死了,这么荒谬的事,你觉得我有心情开玩笑?”
引路人看起来心情真的很差。
虽然他生气的点让人觉得有点微妙,但要是站在他的视角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引路人的脑回路果然很奇怪吧!
安室透嘴唇翕动,想继续说什么,最终在引路人无声的注视中,闭上了嘴。
令荒殿一松了口气的是,从刚刚开始这附近就有不少的玩家。
对面的大楼上,街边,街角的面店,他们都在有意无意的留意着这里。
由此,荒殿一几乎马上就确定了,苏格兰的死亡在玩家眼中是个重要的节点剧情。
“这样就太好了。”算是唯一的安慰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玩家在苏格兰死之前就在这附近活动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数据收集完毕】
将所有的信息转化为数据存储进大脑,荒殿一以自己作为中央数据处理的媒介,也就是用来储存“存档”的介质。就是中间夹杂了很多没用的“废档”。
没办法,事发突然,准备得不够完全,不然高低得扛台中央处理器过来。
现在只能希望他的脑子足够坚强,不会被庞大的数据烧坏了。
【再次确认一遍,当前简易版TT2协议无法拓展至节点观测范围,强行启动有回溯失败的风险,是否强制启动】
确定。
系统发出轻若无物的叹息。
明明这些都是不必要的。人类总是轻易的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赌上性命。
完美主义真是可怕。
就像察觉到了它的想法,主管说:“我倾尽一切的努力过了,那样还是失败的话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了。但是,我不能接受什么都没做过就认输,在达成目的之前,我总要试过所有的可能性才行。”
“别担心,现在不是赌上性命的时候。主管的工作仍然有着最高的优先度。
一切,都是在以就算出现差错,仍能胜任主管的工作作为前提进行的。”
【......】
系统的沉默并不能改变荒殿一的意志。
他半跪在苏格兰的身边,一手按在对方的胸前,一手操纵设备,启动了TT2协议。
不知何时,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摒住了呼吸。
他们终于发现了。
难道说,引路人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修复手机里的数据......
他竟然,真的要复活一个已死之人。
与此同时,所有在这附近,激动的围观苏格兰之死这个剧情节点的玩家,在某一刻大脑产生了片刻的放空。
他们短暂的失了下神。
谁都没注意到,游戏系统出现了0.1秒的花屏。
最后的画面,安室透看到了引路人远比hiro还要苍白的脸。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呼吸越来越微弱,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肯收手。
......
苏格兰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死了。
他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按住左轮气缸,阻止他自杀的黑麦威士忌。
他自己的手用力的勾着扳机,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就在他下意识的想再用力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身后绕过来,和黑麦威士忌一同压在了左轮的气缸上。
黑麦威士忌不知道为什么,定定的看着他身侧。
“我多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为你这么做了,苏格兰。”
连苏格兰自己都没注意到,紧绷的神情下意识的舒缓了下来。
“不过,只要是你,重来多少次,我都愿意。”
只求你下回别死公司外头了。实在是太麻烦了。
主管艰难的喘了口气,感受着手下左轮的阻力,再看赤井秀一,默默把已经摸到手边的大镰刀收了回去。
差点就反手把赤井秀一给刀了。
就算同样是五级员工预备役,杀了他一个五级,也是不可容忍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事看起来还有另一种解读。
赤井秀一被他看了一眼,瞬间进入了状态,他一脸淡定的说:“引路人,放手。苏格兰是公安的狗。”
仿佛按着枪,不让苏格兰开枪自杀的不是他一样。
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苏格兰下意识想扣动扳机,嗯,俩个人按着,没扣动。
就这么耽误一会,天台上的门砰的被推开,出现在那里的是气喘吁吁的波本。
他焦急的神色在看清情况之后消失了,然后反应迅速的拔出了枪,指向赤井秀一。
“引路人,黑麦威士忌,苏格兰是公安的卧底,你们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你们......不会跟他是一伙的吧?”
已经快要扛不住了的主管:“......”
是啊,不是一伙还能是两伙吗?
他们是不是有点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