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宛知道,今日之事并不会给温弦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但可以让家中人看到这个一直都乖巧守礼,示人以弱的侯府二姑娘,其实也没有他们想象中完美。
她也会动歪心思,且在动歪心思的时候把后路想的通透,让银蝶找人代赌,这分明是想东窗事发转嫁祸事。
凉亭里,温宛胳膊搭在石台上,手掌拖住脸颊,整个身子倚过去。
她不是个好人了。
子虚乌有的事叫她给当成真的演出来,平白将自己代赌诬陷给温弦,还说的那样理直气壮,看样子除了温弦好像大家都没有怀疑。
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境在温宛心中徘徊,没有道德的约束跟束缚,哪怕温弦当面质问还有银蝶惊诧的目光都没让她有半分愧疚。
可是哪怕这辈子,你们也伤害我了啊!
既然你们想与我作对,我又怎么能放过你们……
金乌西坠,悬在花间楼两侧的灯笼一盏盏燃起来。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漆黑夜里愈显红艳,尤其是里面的白烛跳跃间仿佛曼妙女子翩翩起舞,十分衬景。
仙瑶阁内,苏玄璟一袭白衣坐在桌前,手执白玉琢成的夜光杯,轻轻摇晃。
纯酿美酒在杯中轻荡,苏玄璟一双眸子紧盯住酒杯没有移开。
雪姬自外而入,将端在手里的水果搁到桌边,“我很好奇,如果当时没有萧臣在,公子可会将‘魅骨香’的解药喂给温宛?”
苏玄璟手腕微顿,脑海里温宛衣衫不整倚在萧臣怀里的画面一瞬间撞到杯子里,那样清晰。
随着酒水摇晃,那画面似乎在动。
苏玄璟猛然抬手饮尽杯中美酒,冷声道,“萧臣那个龌龊又下贱的男人!”
雪姬微怔,缓缓坐下来看向苏玄璟,“苏公子醉了?”
“便是没有萧臣在,我亦不会对温宛做那样卑劣无耻之事。”苏玄璟死死握住酒杯,“我若娶她,必光明正大。”
“可温县主不是不乐意。”
雪姬提壶替苏玄璟斟满酒杯,“换作是我,若无萧臣在便趁机占了县主身子,以苏公子的睿智,事后必能妥善处理掉来自各方的声音,纵然过程不光彩,可温县主到底成了公子的囊中物,一来算是解太子当下隐患,二来木已成舟,公子从此便是御南侯府的女婿。”
“这不卑鄙么!”
雪姬没听清,“公子说的是……卑鄙?”
再卑鄙的事苏玄璟不是没做过,那不是卑鄙,叫算计!
直到现在雪姬还记着苏玄璟当初与她说过的那段话。
当人看到你成功的光芒,就会忘记你手段的黑暗,更何况所谓黑暗也要见仁见智,在他苏玄璟眼里,那叫算计。
就在前两日,苏玄璟便用这般‘算计’替太子办了两件事。
第一件,太子的舅舅被人揭发私吞军饷一案,硬是在板上钉钉的情况下被苏玄璟给翻过来,人证物证俱在,那位国舅爷被当堂释放。
当初太子引得皇上不满便有这一件,这里面手段的黑暗比起占有温宛身子不知阴险多少倍。
第二件,三年前皇上南巡,太子随行左右时曾提拔过一位县吏,可自提拔之后那位县吏一直无甚大作为,直到半个月前闵南水患,县吏未雨绸缪命人挖建新的河渠有效减少水患受灾面积,此事上报到朝廷得皇上重视,方想起那位县吏乃是由太子提拔。
为此皇上前日早朝刻意提到此事,褒奖太子知人善任。
要知道,在此之前整一个月,皇上不曾在金銮殿上多看太子一眼。
这两件事并非苏玄璟朝夕促成。
早在半年前他便有投奔太子府为门客的心思,那个时候他已经做了一些事。
“你可查到昨晚那瓶解药是谁送来的?”苏玄璟刻意转开话题,狐疑问道。
“那人行事极小心,线索断了。”雪姬耸肩时忽然想到一个人,“会不会是渊荷?”
苏玄璟闻声沉默。
见其不语,雪姬起身,“我先去外面转转,公子且慢慢想着。”
房门闭阖,苏玄璟静默坐在桌前,视线重新落在白玉夜光杯上,目色阴冷。
渊荷?
呵!
三个月内,他会让萧尧彻底失去夺嫡资格……
适夜,魏王府。
卓幽正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实禀报时,萧臣忽然抛过来一个灵魂拷问。
“如果本王与温宛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先不说自家主子跟温县主为什么能同时掉进河里,卓幽很疑惑,“主人你不是会游泳吗?”
萧臣冷脸。
“救温县主。”
嗯?
萧臣瞪眼看向卓幽,“是因为本王与你相熟,你才先救温宛?”
所以温宛是因为与苏玄璟相熟,才决定先送自己。
相熟的人才不会计较那么多罢。
直到现在萧臣都想知道温宛与苏玄璟说了什么话,才致苏玄璟竟然没有一丝反驳且心甘情愿走下马车。
萧臣怎知,苏玄璟那时根本没有说话,他只是做出‘说话’的假象,让萧臣有这样的错觉。
“主人,属下是因为……”
卓幽也不晓得自家主子说的什么玩意,他当然是因为主子会游泳,他也会游泳,才会先去救温宛。
不然两个会游泳的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他们面前挣扎着再淹死?
多大仇恨!
“刚刚你与本王说什么,谁要来?”萧臣摆手,他不愿再想这个问题。
终究是爱的太深。
纵然这一世萧臣告诉自己放手,却依旧逃脱不了两个人在一起时那份小心翼翼跟不时显露出来的卑微。
是的,真正卑微的那一个,是萧臣。
卓幽想了片刻,“南朝摄政王的孙儿孤千城,还有其府上门客师晏。”
师晏?
萧臣记得上一世南朝摄政王最终的结局是在逼宫的路上被斩了脑袋。
而那个斩掉南朝摄政王头颅的人,就是师晏……
就在萧臣陷入沉思时,卓幽忽然也有灵魂一问,“主人刚刚那个问题,属下有一点不明白。”
萧臣抬头。
“不知主人跟温县主是不是掉进同一条河里……”
啪-
飞出去的书卷掉在地上,卓幽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