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时的家很小,没有厅,只有一间屋子。
屋子里挤满了人,御医在替萧尧处理过伤口之后转身走到德妃面前,想要出去说。
萧尧阻止,“就在这里说。”
御医闻声,抬头请示德妃。
德妃自御医动手拔除短钩时一直在看,她无法想象那短钩戳进去时该有多疼,泪在眼角,德妃狠狠抹过,“说。”
“回德妃娘娘,三皇子左腕筋脉皆被短钩扯断,微臣虽将筋腱接上,可……”御医犹豫。
德妃蹙眉,“可什么?”
“三皇子左腕至此之后不可吃力,只怕日后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
德妃闻声震怒,猛一脚踹到御医膝盖上。
御医急忙跪地,诚惶诚恐,“微臣已经尽力,实在是那短钩太过霸道,三皇子伤势太重……”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即刻将吾皇儿的手给医好!稍有差池本宫剁你双手!要你命!”德妃怒火鼎沸,指向御医的手抖动不休。
御医只管磕头,不敢应下此事,“德妃娘娘饶命,微臣已经尽力……”
德妃忽似想到什么,陡然转身走出屋子。
萧尧见状,目色渐沉,当下起身跟出去。
初柳想要阻止却被萧尧一把推开!
院中角落,七时仍坐在那里抱着母亲尸体发呆,那张惨白小脸上泪水干涸,眼神空洞。
“小贱人!都是你害吾皇儿!”
德妃大步冲向七时,抬手就是一巴掌,“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尧儿好好的呆在皇宫里怎么会受伤!你这个命短的贱种,不知羞耻!你怎么不去死-”
德妃发狂咒骂,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木棍狠狠朝七时头顶砸下去。
咔嚓-
木棍被萧尧挡住,正是他受伤的左臂。
刚刚包扎的伤口渗出血迹,德妃又急又恨,“尧儿,你到现在还护着这个小贱人?当真是被她迷了心窍!你那条胳膊就是被她害的!”
萧尧冷然看向德妃,“那七时娘亲,又是被谁害的?”
德妃未曾想一直没与她说话的皇儿开口便是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怀疑那些杀手是母妃派去的?若是母妃,他们岂会伤你!”
萧尧不语,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如此对峙,德妃恼羞成怒,“尧儿啊!你怎么还不懂,她就是个扫把星!自从你把心思放到这个小贱人身上,哪得过好!现在还废了一条胳膊,你让开!”
“她没有母亲了。”
萧尧冷漠看向德妃,“她在这个世上,只剩下我。”
德妃震惊,“你胡说什么!她跟你没有丁点关系!”
“若非儿臣贪恋,便不会每日在妆暖阁前窥视,若非儿臣窥视的举动被心恶之人利用,七时便不会被冤入狱,不会得罪你这位在皇宫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不会被项敏记恨,更不会因为你们,和我,被迫离开住了十七年的家!”
“现在,她唯一的亲人也因儿臣之过被人害死,到底是谁过的不好,谁是扫把星?”
萧尧眼中悲怆,苦涩开口,“她过的不好,儿臣才是扫把星!”
德妃真是要被萧尧气疯了,“她莫说死了娘,就算她死了又如何,她是蝼蚁,你不是啊尧儿!”
“母妃带着这些人走吧,不要在这里撒泼。”萧尧不想争吵,毫无意义。
德妃不以为然,“你不与母妃走?”
“儿臣会与七时呆在一处,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在哪里,儿臣就在哪里,她想活着儿臣陪她活,她想死儿臣陪她……”
“你闭嘴!”
“死。”
就在这时,院门再次开启。
这次走进来的是渊荷。
渊荷得到消息后并没有立时过来,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直到现在他都猜不透到底是哪一拨人竟然对萧尧下手!
夺嫡之争是条血路,可明目张胆派人诛杀是大忌!
倘若不是局中人,又会是谁?
此刻站在院门处,渊荷一眼看到萧尧,看到他左腕包扎的白纱还渗着血。
德妃自来怨恨渊荷,此刻看到渊荷干脆冲过去破口大骂。
“你也敢来!”
德妃怒怼渊荷,“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娶七时?你看看因为那个贱人,尧儿都成什么样了!别人当门客你也当门客,别的皇子顺风顺水,只有尧儿多灾多难!本宫当真怀疑你到底是来帮尧儿,还是害尧儿的!”
渊荷不与德妃纠缠,迈步走到萧尧面前,“三皇子,你没事吧?”
“居士可知,是谁干的?”萧尧眉宇微动,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渊荷摇头,“尚无线索。”
德妃见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理她,火冒三丈,“初柳,去请宁远将军,今日之事本宫定要有人给出说法!”
德妃太能折腾,萧尧看向渊荷,“我这里没事,先生且回。”
渊荷明白萧尧用意,视线扫过七时。
由始至终,哪怕被德妃扇了一巴掌,七时依旧未动,如雕塑坐在那里,没有喜怒,也看不出悲伤。
直到温宛出现。
温宛吃罢早膳原想与紫玉去趟西市平乐坊,那里道士最多,不想出门时有人报信,说是七时家里出了大事。
温宛一路打听赶过来。
此刻看到七时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周氏尸体,温宛急走过去绕开萧尧跟渊荷,蹲下身,“七时……”
听到声音的七时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头,瞳孔渐渐恢复焦距,开口一刻眼泪唰的掉下来。
“县主,我没走成……”
温宛心疼,紧紧抱住七时,“别怕!”
或许这一刻连温宛都不知道,七时不怕。
再也不怕了……
渊荷走了,德妃最终没能把萧尧领走,只得带着初柳直接奔去宁远将军府。
喧嚣拥挤的院落安静下来,悲伤愈浓。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七时惹上宫里娘娘这件事左右邻居都知道,哪怕他们有心想帮七时料理周氏的后事,可说到底民不与官斗,谁不怕惹祸上身?
好在温宛直接吩咐徐福到东市最好的寿材店购置棺柩花圈,白幡纸钱,所有灵堂设置之物,全都要最好的。
紫玉则留下来帮忙张罗。
七时想与自己母亲单独呆一会儿,温宛便依她,叫所有人离开屋子。
院里,温宛走近萧尧。
“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