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失落就像是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丝丝涟漪。
片刻,静如清池。
“大姑娘?”紫玉见温宛久久未动,不禁轻唤。
温宛勾起唇角笑了笑,“走吧。”
柳滢离开皇城,魏王府里再无女眷,萧臣自然不会来她这里避难,想多了。
回到墨园,温宛拉紫玉一起坐下来吃饭。
紫玉这段时间照顾七时辛苦,饭后没多久温宛便叫她别抹东抹西了,回房里休息,好好睡一觉。
待紫玉离开,温宛回到内室后卸妆梳洗,褪下外袍。
她坐到桌边,拿出萧尧给她的那本册子,深吸一口气。
从接过册子那一刻开始,温宛便没有否认,她是要入局,主动走进这盘生死棋局。
亦或如宋相言所说,她根本就在局内而不自知。
上辈子她为马前卒,被苏玄璟握在手里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终成弃子,满门被诛。
这一世她也想握一握那棋子。
纵棋势无定,落子无悔。
温宛缓缓翻开卷册,清眸间蓄起波涛。
‘宣化七年,渊荷暗查兵部侍郎邢风岩,发现其与晋国陈留王有书信往来,怀疑其泄露大周朝军事机密;同年,户部尚书伪造千人户籍,怀疑太子萧桓宇蓄养私兵……’
窗棂半掩,夜风轻拂。
桌上摆着一盏雁鱼青铜灯,雕工精琢,雁鱼体空,内燃白烛。
温宛眉目娟秀,仔细翻看卷册,尽她所能把里面的内容全部牢记在心里。
有风起,鬓间青丝划过脸颊,白皙肌肤在烛光的掩映下倾国倾城,绝艳无双。
时间过的快,转眼亥时。
温宛阖起卷册,慢慢闭上眼睛,脑子里反复回想卷册里的内容,确定无一疏漏后睁开眼睛。
她抬手转动灯盘,灯罩随即打开。
萧尧给她的卷册万不能落到别人手里,最安全就是烧掉。
灯罩闭合时温宛手中卷册已被点燃一角。
火苗朝上,明艳火光映入眼帘。
温宛视线渐渐模糊,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浓烟与灼热包裹在她周围。
生命到了最后一息,泪从眼角落下来……
指尖灼烫,温宛猛从虚幻中清醒。
她扔掉手中卷册,指尖下意识划过脸颊,冰凉入骨。
许久。
当卷册成灰,泪已干涸,温宛也终于从绝顶的悲凉中缓过心神。
她收拾了残灰本想回床睡觉,却发现困意全无。
夜宁静,温宛拽了件披风走到院子,灿烂星空纯净悠远,无际无涯。
她凝视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子,感慨人生无常。
她满怀希望。
这一世,她至少要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
将近子时,温宛从院中走向厅门,却在进门时停下来。
左侧耳房距离厅门要远些,故而银蝶跟紫玉先后都只住在右边的耳房。
温宛鬼使神差转身,走向耳房。
她没多思考,就是闲来无事本能想去看一眼。
房门推开,温宛踏进去刹那,就跟踩了狗尾巴似的弹回来,娇小身躯仿佛受到暴击,连带房门也被她死死扯紧。
她看到,萧臣就坐在床榻上?
某县主眼角肌肉在抽,心脏砰砰跳。
房间里,萧臣的确就坐在床榻上,他早早听到温宛脚步声过来,也都准备好等温宛开门即打招呼。
可温宛就只在他眼前‘唰’的闪了一下。
毫不夸张说,萧臣张着嘴,第一个字才走到嗓子眼儿。
见房门未再动,萧臣犹豫片刻起身走过去。
他得解释,不能再吓媳妇!
是的,媳妇。
萧臣自羽林营回来就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要么不娶,娶就只娶这个女人。
晚一点没关系。
只要是你,迟一点也没关系。
就在萧臣行至房门,准备去拉门闩,房门‘砰’的从外面被温宛狠狠推开!
呃-
鼻子酸爽,直顶脑门儿!
萧臣猛然背对温宛,佝起身,直觉鼻梁已经塌了,疼的眼泪哗哗往外飙。
“魏王?”温宛震惊看向屋里那抹熟悉的背影,惊讶不已。
萧臣忍着疼,抹净飙出来的眼泪,转回身,面带笑容,“县主还没睡?”
月色透进来一些,屋里还是很暗,温宛呆呆看向萧臣,没注意他鼻子瞬间肿胀的高度。
“哦,是这样的……”
萧臣知道温宛在等他解释,“本王忽然发现这张床比魏王府的那一张,舒服。”
温宛视线转向那张床,舒服?
“所以,王爷是来搬床的?”温宛走到床边,上下左右瞧瞧,“这床不复杂,搬的话应该不费劲儿。”
萧臣一呆。
“不是……”萧臣刚想说话,甜腥味道倏然流到嘴里。
见温宛转身,萧臣即用手抹过人中,“搬床的话,动静会不会太大?”
温宛皱皱眉,如果不是真舒服,萧臣也不会大半夜跑过来坐在这张床上,“晚上肯定不行,那这样,明早我就叫管家把床拆掉假装扔出去,王爷明早过来捡?”
萧臣终于相信司马瑜的那句话。
一个人如果对你没意思,你就是脱光了站在她面前,她也觉得你是因为太热。
“咳……”萧臣不在乎,十分自然抬手蹭了蹭鼻子,酸疼劲儿直往脑门儿冲,“本王觉得这张床特别舒服,可能是因为它摆在这间房里,所以特别舒服。”
温宛,“……”
拆房么?
“那如果魏王不是很介意的话,你随时过来住吧。”温宛退而求其次,想到另一个办法。
萧臣点点头,“多谢县主。”
“不用谢。”温宛没去过魏王府,她真是特别好奇,所以魏王府的床,还不如她府上给丫鬟睡的木床?
萧臣,你这过的什么日子!
见温宛不语,萧臣略有尴尬,“县主若无事……”
“没事没事,魏王休息。”温宛连连摆手,刚出去忽又想到什么,小脑袋钻进来,“紫玉回来了,王爷要有什么事直接到屋里找我,我来办。”
鼻血淌到嘴里,萧臣只侧身阖首,“会的。”
“那就好,王爷早点儿睡!”
直到那阵凌乱的脚步声远去,萧臣俊朗五官才敢扭曲起来。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银白色的碎银,耳房那抹高大魁伟的身影,佝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