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言赞温宛变聪明了,温宛不置可否。
聪不聪明这种事大概是天生,上辈子她不聪明,重活一世顶多算个未卜先知,余下皆靠勤能补拙。
凡事别人一次就能想明白,她既知自己短板多想几次。
大理寺酉正放衙,温宛呆到酉时三刻天黑才带着裹在长兜里的渝韩生真迹从后门出去,那里早有马车,温宛登车之后,马车扬长而去。
车内无人,车夫告诉温宛里面那件黑色斗篷是魏王准备的。
马车一路驰骋,来到魏王府正门。
温宛掀起侧帘时皱皱眉,“车夫,咱们去后门。”
白天在羽林营里温宛与萧臣约好时辰,商量走后门安全些。
“回县主话,王爷吩咐不管您何时来都走正门。”
温宛虽疑惑也没多想,直接披着萧臣给她准备的斗篷,裹着长兜鬼鬼祟祟下车,小跑过去时府门自内开启,她‘嗖’的一下钻进去。
管家黎叔恭敬俯身,“县主,这边请。”
温宛没有忸怩,跟着管家左转穿过拱门走向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从不熏香的萧臣今晚刻意在桌角位置摆上香炉,熏的是月麟香,香气清淡,柔和持久。
这香他在温宛房间里闻到过。
萧臣半个时辰前沐浴更衣,从里到外换了身装束,每一件都是温宛那日在翡锦成衣庄买的,头发以玉冠束起,穿戴整齐后脑子里忽然想到司马瑜给他的忠告,遂将套在外面的锦袍脱在主卧。
单薄的白色长衣,衬的身段颀长却不显柔弱,背脊挺直,肩头肌肉若隐若现,透着一股野气,温宛进来时正看到萧臣背对自己,打量之后心生感叹。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可也有那么一些人,衣服穿的越少越好看,不穿……
想多了。
“魏王,县主到了。”管家推门进来,恭敬禀报。
萧臣转身时管家识相退出书房,把门阖紧。
温宛第一次来萧臣书房,仔细打量。
正北摆着檀木桌案,配一把太师椅,半面东墙占着整体书架,架上并没有几本书,多是军务案卷。
这个温宛理解。
温御也有书房,温宛每次进去都能感受到浓郁的书香气息,架上那些书包罗万象,涉及方方面面,甚至还有插花。
小时候她最崇拜祖父,觉得祖父学识渊博,后来祖母与她说那些书祖父一本都没翻过。
那时温宛才明白,判断一个人博学与否与他家书架上摆的书并没有直接关系。
就在温宛打算收回视线瞬间,目光定格。
萧臣看向温宛,再顺着温宛的视线看过去,心下陡沉,脑袋嗡的一声响!
绣鞋。
当日羽林营被他找到却没有还回去的那一双!
“县主听本王……”
萧臣慌张走过去却被温宛打断,“那本是《兵道》?”
“的确是县主上次送给本王的《兵道》。”萧臣心脏猛落,没看到就太好了。
温宛嘴角微弯,视线回转。
萧臣指向正北桌案,“这间书房里的东西,县主随便用。”
温宛听罢也不客气,当下走过去将真迹从长兜里掏出来,里面还有宋相言的毫笔套盒,跟她让宋相言从戚枫那里诓来的紫墨锭。
萧臣则趁机转身快速将那双绣鞋搁到最高处,又往里挪了挪,算计以温宛的身高跟方位抬眼也看不到方才转身。
笔墨纸砚摆好,温宛抬手磨墨锭。
镇定之后,萧臣走过去,心还是有些虚,“本王帮你。”
“不用不用,我占王爷书房已经是打扰。”温宛真心有些不好意思。
萧臣暗自吁气平复心境,拿过温宛手里墨锭,“县主与本王计较这些,不是好兄弟了?”
“必须是。”
尤其这个时候必须是!
时间宝贵,温宛当即打开渝韩生真迹开始临摹,第一幅真迹上的字体她已经拿捏到极致,今晚最后一次用紫墨锭仿效,如若无误,明晚作旧。
书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温宛落笔果敢,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
纵是临摹,萧臣亦从温宛身上感觉到那股挥斥方遒的大气跟指点江山的豪迈。
越了解越欣赏,越情难自禁。
温宛中间没有停顿,一气呵成,最后落笔时眸子下意识注意到萧臣磨着墨锭的手。
那双手不似习武之人那样粗磨砺,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转动墨条时有股劲道蓄在里面。
“写好了?”萧臣见温宛搁下狼毫,轻声道。
温宛忽的收回视线,脸颊微红,“嗯。”
就在温宛想要收起真迹时,
前两日紫玉提醒过她,可她忙忘了!
萧臣察觉到异样,“县主?”
温宛欲哭无泪,她也不知道是萧臣倒霉还是自己倒霉,每次遇到这种事儿都是当着萧臣的面。
“魏王……”
温宛别无选择,只能坦白,“月事。”
萧臣恍然,当即忧心道,“县主腹痛?”
温宛动也不敢乱动,连连摆手,“上次魏王给我的药吃过之后连续两月不疼……呵呵,我忘了拿月事布。”
书房死寂,温宛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可她舍不得渝韩生真迹。
这哪里是等的事,萧臣当即点头,“县主在这里稍等,本王去墨园替你拿过来。”
没等温宛拒绝,事实上温宛也没办法拒绝,萧臣快步行至房门,忽然停下脚步,“县主那物搁在哪里?”
“主卧床边的柜子……”
眨眼功夫,萧臣已然消失在温宛的视线里。
书房寂静,温宛站在案前恨不得嚼舌自尽,她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事忘了?
好想扇飞自己狗头-
夜深,花间楼里一片欢声笑语,纸醉金迷。
男人们醉生梦死挥霍体力跟金钱,在声色犬马中堕落,在软玉温香中沉沦,女人们活一日便快活一日,哪管明朝。
苏玄璟手握书卷,外面那些嘈杂靡音于他丝毫影响也无。
雪姬从外面走进来,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公子有太子府荐帖,免考秋闱跟春闱直接参加明年三月十五的殿试,这会儿温书早了些。”
“殿试有三甲,一甲前三方可留在皇城为官。”
苏玄璟搁下书卷,“我必中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