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臣一直以为歧王喜欢吃鱼,刺越多越合胃口,但见眼前圆桌只有一道石锥鱼,无酒亦无配菜,不禁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七弟坐。”
歧王没抬头,一双邪魅眼眸直盯住石锥鱼的鱼尾,手中银镊将鱼尾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搁到骨碟里。
萧臣静声坐到对面,不声不语。
“七弟记不记得,本王儿时有一次被鱼刺扎破喉咙的事。”萧奕边夹鱼刺,边道。
萧臣闻声,不禁想起一些,“有印象。”
“那是本王最疼的一次,喉咙肿的说不出话,因为扎的深御医想尽办法也没能把鱼刺弄出来。”萧奕拨动盘子里的鱼尾,捡出最后一根刺,“你不知道本王喝了多少醋,到现在,本王府邸做任何菜都不会放醋。”
萧臣不解,“这件事里,罪魁祸首不是鱼刺吗?”
“是啊!”萧奕撂下手里银镊,拿起筷子夹了口鱼尾搁进嘴里,“身处你我这样的位置,必要有什么东西时刻警醒自己谨小慎微,稍有差池,纵不致命亦会疼。”
萧奕告诉萧臣,被鱼刺扎过之后不再吃鱼,跟偏要吃鱼却再也没被鱼刺扎过是两回事。
“那鱼刺就好比是挡在本王面前的阻碍,捡掉一根本王离危险就远一分,若然有一根疏忽,本王就该承受那份疼。”
萧臣听罢,心中感慨,“为何不避险?”
“避到哪里?”萧奕笑了,“七弟呵,同为大周朝封王的皇子,我比你更危险。”
萧臣不语,却明白萧奕言词间的深意。
萧奕背靠晋国汝襄王这件事本身,就是罪。
“今日早朝之事,七弟听说了?”萧奕撂下银筷,有些慵懒靠在椅背上。
萧臣点头,“父皇没有处置周参,在臣弟意料之外。”
“谁又不是呢!”
萧奕眉峰微挑,“父皇的心思真是难猜,此前魏泓等人受难,父皇没拉太子一把,后保苏玄璟入朝为官算是补偿,如今太子府出手打压本王,父皇又只处置礼部侍郎……你觉得,父皇这是在释放什么样的信号?”
萧臣摇头,“臣弟不知。”
“将这几件事放到一起不难分析,父皇的做法似乎有意偏袒本王。”萧奕手指搭在桌边,一下一下轻敲,“偏袒本王就是偏袒四皇兄,所以父皇心里那人,不是太子?”
萧臣有不同想法,但没说。
这时,外面有人传报,万春枝求见。
待万春枝入,见萧臣后欲言又止。
“七弟是自己人,有事但说无妨。”
萧奕对萧臣的信任在于,他从未将萧臣看作是鱼尾上的刺。
“回王爷,魏沉央今晨在东市开张一家货栈,取名亿家货栈。”万春枝据实道。
一语闭,萧奕愣住,“这名字……是不是太有针对性?”
“属下打听到一件事,昨日魏沉央带人到杨肃府邸闹事,口口声声说卫开元是杀死魏泓的凶手,当初……”万春枝犹豫片刻,“当初是王爷派人在地牢保护卫开元,魏沉央如此极端的做法,怕是要死拼。”
萧奕皱眉,“魏沉央想与我们鱼死网破?”
“今晨洛州传来消息,咱们的货被劫了。”万春枝怀疑此事亦与魏沉央有关。
“呵!”
萧奕眼中微寒,“再等一日消息,若然魏沉央有意针对万家货栈,你知道该怎么做。”
万春枝拱手,转身告退。
萧臣颇为担心,“伯乐坊实力不俗。”
萧奕不否认,“父皇既有放任之心,本王自会放手一搏。”
面对萧奕神色中流露出来的自信,萧臣并未言语。
离开歧王府之后,萧臣转去羽林营。
这一路,他都在想萧奕抛出来的问题。
父皇何意。
在萧奕看来,父皇此举是对太子的不认可,所以才会有意无意偏袒他,目的在于扶植四皇子萧昀。
萧臣冷眼旁观并不觉得是这样,引太子与歧王对峙,消耗的是双方的力量。
所以如果太子不在父皇眼里,那萧昀,亦不在……
朝廷里的纷争温宛插不上手,赚钱才是第一位。
大清早,温宛吃罢早饭直接跑来金禧楼。
玉布衣这段时间过的很舒适,舒适到空虚,空虚到极致就有些寂寞。
为了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玉布衣开始研究古玩,古迹。
越研究,越发现渝韩生的真迹最值钱,而且依他估算会越来越值钱。
于是温宛推门进来时,正看到玉布衣研究渝韩生‘真迹’的画面。
温宛下意识提起心脏,小心翼翼走过去,探身看向自己杰作,“食神这是在……做什么?”
“县主觉得,渝韩生有没有可能活着?”
温宛浑身僵硬,定定看向玉布衣,内心里慌张彷徨,一颗心无处安放。
什么意思?
坦白从宽?
“没……可能。”温宛佯装镇定坐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玉布衣抬头,看向温宛。
四目相视,温宛无比缓慢咧开嘴,“呵……呵。”
“县主你脸色很不好啊!”玉布衣见温宛脸色苍白,忧心道。
温宛依旧保持笑容,双手托着脸颊往上推,“很不好咩?”
“还行吧!”玉布衣视线回落,“也是,渝韩生要活到现在,他的真迹未必值钱,县主你不知道,我最近发现一个规律。”
温宛不以为然,渝韩生要活到现在,本人怕是比真迹更值钱。
“古玩古迹但凡值钱,所属者生前都穷困潦倒,都早死短命。”玉布衣指着桌上画卷,“渝韩生就是英年早逝,听说死前流落市井当乞丐,闭眼时连口饱饭都没吃上,传奇而又悲惨的一生啊!”
“对了,县主过来找我何事?”玉布衣小心翼翼收起桌上书,狐疑开口。
“本县主想租连着金禧楼的那两栋商铺。”温宛私以为渝韩生传奇而又悲惨的一生在他死后几百年,仍在继续。
玉布衣不禁抬头,“县主想让我打听一下他们两家的租期跟租金?”
温宛没说话。
“那县主是问对人了,那两家租期十年,租金每年五万金。”玉布衣随后补充,“金禧楼就是这个价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