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赶到御书房前的是温若萱。
并非如周帝所言她未将皇上口谕的责罚放在眼里,只是在她温若萱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比得起自己侄女的命!
这么冷的天跪在地上,她只是听了都觉心痛难忍。
“宛儿!”温若萱远远看到温宛跪在雪中,心疼的要发疯了!
她跑的太急险些跌倒,哪里还有半分身为贵妃该有的矜持跟高贵,秋晴看到这一幕眼泪怎么都没忍住,她扶着自家娘娘走到温宛面前。
“宛儿你作死么!快起来!”
就在温若萱想要搀起温宛时,温宛高声厉喝,“宸贵妃好意臣女心领,今日臣女只求皇上开恩,收回成命!皇上不允,臣女断不起身!”
“温宛!”温若萱哪容温宛这样糟蹋自己,硬是上前。
温宛一动未动,任由雪花沾染到睫毛都没眨一下,看似心无旁骛盯着正前方,声音却是压低了,“姑姑若真疼宛儿,就请让宛儿为自己作一回主。”
温若萱伸过去的手停滞在半空,她紧蹙眉,眼眶骤红,声音颤抖,“不后悔?”
“不后悔。”
温宛任由飘雪落在身上,狼狈不堪,心却坚定!
生死一遭又重生了一回,她居然又轻信男人!
今时今日她该受这个苦!
温若萱素来豪气,遇着无关紧要的事儿虚与委蛇,但凡有人触她逆鳞,她性子比谁都烈,“好……好!”
“姑姑陪你!”温若萱扑通跪地,尘雪溅起。
那雪很白,很美,落在人脸上冰凉的感觉,“臣妾温若萱求皇上撤回准亲圣旨,魏王身份矜贵,我御南侯府高攀不起!”
哪怕冰雪刺骨,心头寒凉都不曾再流泪的温宛,在温若萱跪地那一刻掉下眼泪。
御书房前依旧安静,白雪洗涤着尘埃,却如何也磨灭不了此间悲凉。
龙案背后,李公公瞧着手握狼毫朱笔的周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周帝落笔,在奏折上划过一道,“与你说什么来着,宸贵妃不出来是不想出来,想出来时她可不会犹豫。”
李公公以更深的恭敬回应。
在帝王身边许多年,李公公深知帝心,可今日这事若不撤诏,怕是难善终。
飞雪漫天,御书房外温宛仍然保持最初的姿态,容颜苍白了数分,她身边跪着紫玉,温若萱身边跪着秋晴,雪落在她们身上,冷却不敌她们心中那份正在燃烧的火焰。
御南侯府里出现的第二位是温谨儒。
相比他人,温谨儒本就在翰林院任职,离的要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求得翰林院院令,也就是宋相言的父亲帮他入宫。
他来时看到自己侄女跟姐姐跪在那里身上覆满白雪时,从来不会轻易流露感情的他很难过。
“长姐,宛儿你们……”
温谨儒看到被温宛举在手里的圣旨,心中了然,于是不再多言。
于温宛另一侧跪下来,重声开口,“微臣温谨儒求皇上收回成命,所有罪责,微臣愿一人领受!”
双臂冻的麻木,温宛心里却热的滚烫。
“谢二叔。”
“是二叔对不起你,是我没替大哥照顾好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温谨儒心疼这个侄女,“让你受苦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雪越下越大,消息越传越远。
当温少行跟温君庭出现在御书房前时,温宛偶会失去知觉!
温若萱没让那道圣旨掉下来,替她举过头顶。
“阿姐!”
“长姐!”
两个少年是被郁玺良求着院令送入宫的,没别的,这事儿得过去,否则没完没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两个少年皆震惊大骇!
温少行冲跑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温宛身上,正想把温宛抱在怀里取暖时,温宛声音虚弱道,“少行,阿姐一定要跪的很好……一定要跪到皇上撤诏……别动我。”
御南侯府哪有薄情男儿!
温少行懂得温宛那份坚持,猛然跪在温宛跟温若萱中间,硬是将被姑姑举过头顶的圣旨握在手里,血性高喝,“御南侯府长房长孙温少行,求皇上收回成命!我们阿姐与魏王殿下,没有那个缘分!”
温君庭则默默将身上大氅披在温若萱身上,转回身跪到紫玉旁边。
他深知长房大伯不在,温少行做为长房长子自然是要替代大伯的位子跪在那里,他不同,有父亲在前,他跪在这里正应当。
温君庭没有说话,手掌突兀覆在紫玉手背上,紧紧握住。
原本已经冻的快要昏迷的紫玉猛一惊,她想抽开自己的手却被温君庭握的更紧,源源不断的热度自手心传入身体,使得她几乎僵硬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她不由看向温君庭,却见眼前这位二少爷端端正正跪在那里,脸上无甚表情。
紫玉默默收回视线,哪怕是这样她都没有过非分之想。
天与地的差别容不得她有任何奢望。
御书房里,周帝听着外面的声音,眉微皱。
“御南侯府的人是要造反么!”周帝愠怒,但手里依旧握着朱笔。
李公公俯身,“皇上息怒,御南侯没来。”
周帝冷笑,“到底是父皇看中的人,温御不来是想给外面那几个胆大包天的留条后路,都跪在这里逼朕,万一龙颜大怒谁来兜底!”
李公公看得出,周帝已经很生气了,同一道奏折批阅两次周帝却不自知。
雪满长空。
雪花如一片片白色绒毛,从银灰色的天空悄然飘落。
跪在御书房外面的温氏子孙无一动摇。
宋相言跟戚沫曦赶到的时候看到眼前场景,气血倒涌!
“大理寺卿宋相言,求吾皇开恩,收回成命!”
“神策军主帅戚沫曦,求皇上开恩,收回成命!”
背后传来两位挚友的声音,温宛心中感念,搥在雪中的双手紧攥成拳。
此生如果就这样死去,可算无憾!
大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温宛跪在那里,深切感受到那股刺痛骨髓的寒意,连心都是凉的。
腿脚早就不是自己的,双手亦没了知觉。
脸上落满霜雪,嘴干冷的裂出几道血口子。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